“你就明说我离婚了只能找人家挑剩下的吧……我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去挑剔男人的条件,但我要一段有爱情的婚姻总可以吧?”
“光有爱情,能长久吗?”齐齐一脸迷茫地看着窗外。
“不知道,但我想试试,毕竟我尝够了无爱婚姻的痛苦。”
“嗯,我支持你。”齐齐的笑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凄凉。
下午去办公室,包子在QQ上问我还参不参加集团公司组织的化装舞会。
我对包子说:“我不缺人,就缺钱。”
他给我发来一个周星驰咬拳头的惊讶表情,“你去澳门豪赌了?”
“是的,豪赌了一把,把老公也输了。”
我正在等包子的回信,他人已经到电脑旁了,见吴总不在,急忙问:“说,真的假的?”
“没什么,跟你开个玩笑。事实是我去不了,要和老公回去看我妈。”
“哦。”包子欲言又止,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做了个一不做二不休的表情,折回来看着我说,“依依,你没必要瞒着大家,大家早知道你离婚了。其实没什么,真的,大家都能理解。”
我扫了他一眼,觉得很难堪,于是端起杯子喝水,触到嘴边才发现没揭盖。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我放下杯子,脑子里闪现出一大群人聚在一起议论我的情景,这些可恶的三八婆。
“那……你到底还参加不……”
“出去!”我不知哪来的火气,总之我不想再和他议论关于化装舞会的事情,不想看他那副大难临头的样子,不想听他继续说“其实酒店的人早就知道你离婚了”这句话以及一切和离婚有关的话题。
包子走后,我一个人愣在办公室。前几天在食堂还主动跟一个同事说我老公对我如何如何好,我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等等。难怪当时周围的人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想揭穿我掩耳盗铃般的表演。他们准乐死了,我离开后他们一定在说我虚伪说我没骨气。真是丢脸死了!
吴总来了,我连忙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盯着电脑假惺惺地打字。
“我要去上海出差一个星期。”他边说边递给我二十元钱,“帮我到下面药店买盒感冒药。”
“哦,我有零钱。”我起身就往门外冲去,走到半路才发现没带钱包,于是又折了回来。
去上海?会不会把我也带上啊?之前那个助理就经常跟着他到处跑的,我飞快地想这些问题,心里有点激动。
我买完药回到酒店时,吴总已经在一楼大厅里了。冷玲居然拎着笔记本屁颠屁颠地跟在吴总后面。她从我旁边经过的时候,高跟鞋敲地板的声音清脆响亮,一副小人得势的破样儿。
冷玲和叶强怎么也去呢?我想起来了,上次开办公会的时候,叶强提过去上海的事情,说去参加一个什么展示会。
我把药递给吴总,看着他上了车。正准备离开时,听见吴总在车上叫我。我急忙跑过去,他给我一把钥匙说:“我的充电器忘在抽屉里了,你去拿一下。冷玲穿着高跟鞋,走得慢。”
冷玲从车里探出头,搔首弄姿冲我笑,刻意装出一副团结友爱的样子。
我接过钥匙,冲上楼拿东西,又冲下楼递给他。
车子启动时我觉得特别委屈,——我穿的也是高跟鞋啊,凭什么我就能跑?
回到办公室,我心情很不好。这臭女人是什么意思啊?上次为借条的事情我没找她算账那是便宜了她,为什么她就不肯收手呢?一想到她刚才冲我笑我就来气,恨不得一拳打瞎她的眼睛。她一定知道我现在离了婚,又在领导面前不得势,所以才觉得我好欺负。
她错了,哼!等她从上海回来,我就给她一个见面礼,看看我莫依依到底是不是可以随便踩在脚底下的人。
我越想越气,拨通了刘明刚的电话。他不是一直想黏着我吗?给他一次机会让他立功。
刘明刚好半天才接我的电话。
我说:“我要你帮我揍个人,你肯不肯?”
他哼哼哈哈地说:“打架啊?这种事儿哪儿是我干的啊,大小姐,你还是请别人吧。”
我知道他是为上次的事情故意冷落我,假装无辜地说:“你什么意思啊?哪儿得罪你了?”
“没有啊,没得罪。等会儿说,我在打麻将呢。”他懒洋洋地说完,挂了电话。
我气得胃疼,居然有这么势利的男人。
下午,电话响了,我一看是刘明刚的。
他说:“晚上我请个重要领导吃饭,你帮忙陪一下吧。”
厚颜无耻!我冷笑一声,“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啊,你以为你是谁?”
“我马上到酒店门口了,你快下楼到后面的停车场。”
“谢谢您,我不想去。”
“那我就在大厅叫你的名字,一直叫到你下楼。”他在电话里像个无赖,也不等我回答,便挂了电话。
这种没脑子的男人,他知道我爱面子,怕别人知道我俩的关系,我绝对相信他说得到做得到。这真是掐住了我的人中。
我站在停车场,远远地见他开车过来,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我上了车,黑着脸说:“刘明刚,你他妈太小人了。我现在正式告诉你,以后别对任何人说你认识我。我的忙你既然不愿意帮,那对不起,我也不想帮你陪什么客。你要是个男人就请自重,别这么无赖地缠着我。”
我拉开车门准备走,他一把拉住我。今天他刻意收拾了一下,LV的皮带在鼓起的肚子上闪闪发光。他嘻嘻地笑着说:“能耐了,晓得将我的军了。跟你开玩笑的,你交代的事情我哪儿能不办啊?放心,绝对办好。不过我今晚的招待真的重要,给我撑个面子行不行?别担心,没认识你的人。我呢,就说你是我公司的,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讨好地笑,一再申明刚才不是故意跟我翻脸。我心一软,还没来得及考虑,他立马儿发动了车子,由不得我去不去了。我有点不甘心但又没处出气,于是说:“你觉不觉得你这人做事很霸道,每次都不问我是不是愿意,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烦!”
他点点头,“是是是,我以后改。今天请的客人对我很重要,你要帮我好好陪。”
“我凭什么答应你啊?”
“以后不许耍我了,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耍。”他看了我一眼,“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
刘明刚说,他在柳洋县接了一个磷矿,因硬件条件不符合安全局的要求,迟迟不能开工。最近打听到安全局局长和国税局局长很铁,而国税局局长王毅和刘明刚是多年的老关系,因此,他今天请王毅出面,请安全局局长网开一面,让他能边开工边完善安全设施。他说话时抬手的瞬间,我瞥见他手上的戒指发着诱惑的光,它挑逗着我,考验着我某方面的意志力。
“准备投资多少?”我问他。
“两千万吧。”
“发达了可别忘了我。”
“你不耍我就行。”
地点定在盈佳大酒店。从大厅穿过的时候,我左右张望了一下,还好,没有熟悉的面孔。不过,我仍把头埋得死死的,抢在刘明刚之前进了电梯。
人还没来。刘明刚要我先留在包房点菜,他去接那个局长。我说等等,那个局长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清淡还是麻辣?还有,多少钱的标准啊?
“你看着办。”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微胖的身躯有些疲惫。挂在腰上的钥匙敲在皮带上,叮叮咚咚地响着,像一支催人奋进的进行曲。
我很认真地研究了一下菜谱,麻辣和清淡口味的菜各点了一半。点完菜,我去卫生间补了补妆。早知道今天的客人很重要,我应该换套衣服再来的。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有些油,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上,难看死了。这时齐齐打电话,问我在干吗。她兴奋地说:“我给你物色了个男人,王老五,机会难得,莫失良机。晚上见见吧?”
“明天行吗?今天真的不行,今晚我有个很重要的接待。”
齐齐一听,把我数落得一塌糊涂,说我不知好歹,损私肥公。
刘明刚进来的时候,卷进来一群老男人压抑的笑,像突然刮起的台风,一浪高过一浪。
我忙起身迎接。
大家陆续进来,每人都朝我很放肆地看一眼,像在观赏刘明刚养的一只宠物。
“哟,刘总真幸福啊,有这么漂亮的贤内助。”
“就是就是,和你一比,我要反思自己的五十年啊。”
他们坐在那儿七嘴八舌,时不时沾点荤,每次话音一落,就引来一阵让我窒息的狂笑。我站在那里,笑容僵硬,不敢品味话里深层的含义,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
不过,有一个男人除外,就是今天的主角。他戴了副眼镜,坐在那里,对每个人和气谦逊地点头。那样子很像我初中的数学老师,这让我有了一丝安全感。
饭局上尽是一些阿谀之语,虚伪得让我想自杀。
刘明刚挨个敬酒,使出了浑身招数,不一会儿就喝得两眼通红。他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他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我端了杯酒,走到“数学老师”旁边,“高局长,我敬您一杯吧?”
局长推了推眼镜,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你应该先敬你老总,大家说是不是啊?”
一桌子的人见状,拍着巴掌,跟着放屁。
我没说话,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完,把空酒杯朝他晃了晃,说:“高局,好歹也给我个面子吧?”
大家一阵哗然,有个男人拿过我的杯子闻了闻,“还真是白酒呢!”
这招很损,有点强迫他的意思。我很担心他若是执意不肯喝,那我像个傻瓜似的站在那里会很尴尬。
他大笑一声,边摇头边指着刘明刚说:“刘总啊刘总,你这个秘书太厉害了哦。”他喝完见我还没走,就朝我摆摆手,意思是要我回到座位上去,“你还站我旁边?你看看,我们刘总都不高兴啦。”
“高局这话见外了,今天小莫就是专门来陪您的嘛,是不是啊?”刘明刚看着我。
大家一阵哄笑,说刘总你太舍得了。
女人喝酒最能让男人兴奋,何况我喝得这么豪爽。刘明刚来劲了,把我当成绣球,一会儿抛到这儿一会儿抛到那儿。
“来来来,和李局喝个交杯。”
“过来,张局的酒空了,怎么不满上?满上了再敬一下嘛。”
“依依,你看王主任长得这么帅,你是不是应该敬一下?”
我端着酒杯在男人堆里穿梭,所到之处,总能让男人们觉得满足。他们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在我身上乱窜。好在我能喝点酒,又是中途端的杯子,人还比较清醒,不然早就被他们揩了油。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晃悠悠地起身说回家,却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刘明刚很知趣,连忙提议说去唱歌。
“算了算了,不破费了。”高局长说。
“怎么能叫破费呢?”
“那干脆去洗脚吧。”有个王八羔子指了指我,“小莫,不准开溜哦。”他说话时离我很近,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高局长的司机带着其他几位上了车,刘明刚安排我和高局长坐他自己的车。车子刚发动,高局长居然把手放到了我的大腿上。我起初没吱声,下意识地躲闪,不想他得寸进尺,摸到了我的胸,我像被蛰了一下。若是平时,我一定会狠狠地踹他一脚,可此时我不好发作,只好不停地躲避。
妈的,我还一直当他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他连小人都不如!
高局长满身酒气,借着醉酒靠着我,手始终不安分。我眼泪都快出来了。刘明刚换挡的时候扭头看了我们一眼,什么也没说,闷声不响地开着车。
到了洗脚城,高局长说:“小莫也进去吧?”
“当然去,她一会儿来。”刘明刚说着打开车门。
他满意地点点头,又狠狠地朝我大腿捏了一把,“一定要去哦。”我愣在那里,心想他要是再碰我一下我绝对打掉他眼镜。
安顿好后,刘明刚回到车上,他坐到我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以后想让我当三陪干脆明说,我也好明白自己的身份。”我直直地看着他,恨不得把他撕碎。
他给我擦干眼泪,握住我的手,“我也没办法,要做生意。委屈你了。”
我心里一阵堵,想都没想就甩了他一耳光,“你他妈真虚伪!利用我怎么没胆子说出来?”
他垂着头没说话。
我扭过头,眼泪汹涌。
“明天往我卡上打五千元钱吧,我要交房租,一会儿把卡号发给你。”我抹抹眼睛,冷静地说完,开门下车。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刘明刚车里冲出来的,只记得当时很险,差点被一辆擦身而过的摩托车撞了。刘明刚跟过来拉我,我又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那一巴掌攒足了所有的力气,连我自己的手掌都隐隐作痛。
都是冷玲!若不是她,我怎么会如此巴结刘明刚?她才是引子。
我冷笑了一下,拨通了雄哥的电话,他是刘明刚的兄弟,赌场放码的。寒暄了几句后,说:“雄哥,能不能帮我出口气?”
他以为我在开玩笑,在电话里哈哈一笑,“师妹,怎么在江湖上结了怨啊?”
我说:“大师兄有所不知,是别人想夺我性命。”
齐齐听我跟她讨论关于生死的话题之后,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你心里没病吧?”
“你心里才有病,你这是严重歧视离婚女人。”
“要不,再试着见一个?最后一个,见不见?”齐齐又使出她认为很管用的招。
我的眼前晃过那间冰冷的出租屋和冷玲鄙夷的脸,咬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见!”
接下来的日子里,相亲成了我的第二职业,几乎每隔几天就要被齐齐拖出去相一次亲。公务员、教师、个体老板、企业职员等等,涉及了众多领域,但收获甚微,每次都是以一顿饭的时间宣告结束。用齐齐的话说,就是没有一个回头客。
那天,我一个人在咖啡厅坐到很晚。频繁地相亲让我的热情慢慢减退,最后没有一丝兴趣。我试图对婚姻“涅槃重生”的美好愿望,逐渐被这些“不好的问题”无情地扼杀,命中率如此低是我没有料到的。看看齐齐,换男朋友就像换衣裳,可我怎么连个可以发展的对象都找不到呢?
我总结了一下,应该有以下原因:
第一,感觉不好。两个人面对面一坐,我就看见了四个大字,他脸上写着“求偶”,我脸上写着“相亲”。这四个字的意思大概是,咱们是一个道儿上的了,太扭捏就是装样儿,太直接就是迫不及待,总之,速度和火候都不好把握,怎么说怎么做都显得生硬造作,彼此看对方都有点虚情假意却又无可奈何的味道。
第二,话题不好。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打死我也不会相信再婚男女相亲会聊多么无聊的话题。我与一个公务员见面的时候,他张口就问:“你前夫现在还在吗?”我听着觉得特别烦,便心不在焉地说:“死了。”他惊诧地看我一眼,随即说:“哦,我前妻倒没过世,不过她跟一个男人跑了。”我听完差点噎死。看看我们聊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题,有必要这么详细地交代背景情况吗?
之后又相了一个城建局的,一见面就跟我谈目前的城市规划问题,严厉地指责本市目前的规划极不合理。我坐在对面看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胆战心惊,生怕他激动过头了把桌子给掀了。
第三,动机不纯。很多男人是冲我的年龄来的。虽然离婚队伍不断年轻化,但我的年龄在众多离异女性中,估计还是有很大优势的(我才二十五岁,二十五岁啊)。这对于一些没勇气找未婚女人的男人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因此,很多男人一见我就很直接地告诉我,我以后必须给他生孩子。注意了,是必须!意思是不想生就算了,他再找别人。我相过一个广州老板,刚见第一面便不知廉耻地说:“一定得细男孩啦。”
我看着他满口金牙,故意问:“那若是女孩儿怎么办?”
他哼了一声,“怎么办?很简单啦,再欣啦。”
我很想跟他较真儿,问他再生的还是女孩怎么办,但觉得问下去很无聊,就没问了。我觉得他不是在找志同道合的另一半,而是在找生孩子的机器。
看来不是我想象的那般简单,我叹了口气,叫服务员拿来一包烟,刚吸一口,就呛得眼泪直流。也分不清哪些泪是呛出来的,哪些泪是从心里漫上来的。
回到宿舍时,已经很晚了,楼梯口没有灯,我借着手机的亮光一步步地往上爬,觉得像是登上一座没有顶的山峰。
被子有些潮湿,风吹得窗户咯吱地响,可能要下雨了吧?我躺在床上,肚子咕咕直叫。包里的钱不多,喝咖啡和吃饭只能选择一项,我选择了喝咖啡。
刘明刚打来了电话。我举着电话,心想到底接还是不接。
“干吗?”我冷冷地说。
“睡了没有?”他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问。
“什么事说吧。”
“哦,那个,钱过几天打给你,我最近在矿上,有点忙。”
“哦,知道了。”
“那你早点睡觉,晚安。”他说完没挂电话。我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提示,不说话也不挂电话。大概僵持了两分钟,我觉得老举着手机很无聊的,便挂了。
九月份的工资到账了,扣去保险还剩一千四百二。我算了算本月的开支:房租三百五,给我妈两百,生活费一百五,爽肤水一百二(以前用两千二一瓶的神仙水,现在只能用最便宜的),包子整满月酒,得送去三百。
剩余三百元。
我把计算器推出去老远,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心里不禁一阵寒冷,我居然连自己都快养活不了了。
下班后觉得很失意,一个人去商场转了一圈。自从离婚后,很久都没有来这里了。当时从林小伟家走的时候,冲着一口气,“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连冬天必需的羽绒服都没拿走一件,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前几天在网上看到一段话,说男人离婚会变富,女人则越离越穷,后一句说得有点像我。和林小伟离婚后,我最大的不适应就是花钱,落差很大。即使这样,我还是不想改变以前的消费观念,不是常说女人要善待自己么?我不想委屈自己。
我看中了一件皮草背心,五千五百八,要服务员取给我试试。那女的像是看出了我的心虚,冷冰冰地看着我,“对不起小姐,这是名贵皮草,要开票了才能试穿。请问您开票吗?”这让我很受刺激,我没好气地说:“我不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你会不会说话啊?”
她没理我,转身站到柜台里。
我越想越觉得憋屈,不就一件衣服吗?我掏出电话打给刘明刚,告诉他我看中了件六千元钱的衣服,可是没钱买。
“没问题,你在哪儿?等着,我要人给你送来。”
二十分钟后,一个小伙子气喘吁吁地跑来,把一沓钱送到我手里。我点了点,六千整。
我返回到刚才的柜台,指指那件皮草说:“给我包起来。”那服务员立刻满脸桃花,“您这么好的皮肤,这件衣服太适合您了。”
我像她刚才冷冷地看我一样,冷冷地瞅了她一眼,“那是当然,比你这张猪腰子脸要好看得多。”
她的脸立刻一阵红一阵白,埋头开票,不再说话。我知道此时不管我说多么伤人的话,她都会一直忍下去。她再怎么傲气,在有钱人的面前,都会变得低眉顺眼。这样一想,我决定试试,于是继续说:“你不过是个卖衣服的,服务态度要好点儿,别嫌贫爱富的。我他妈看你这个破样儿就想揍你。”
果然她赔着笑,一句话都不说。
从商场出来,我给齐齐打电话,“今天我高兴,晚上一起找乐子去。”
“今天不行啊,我去桂林了,还在回来的路上呢。”她顿了顿,才不好意思地说,“我去见江昊的父母了。”
我吓了一跳,“开玩笑吧?”
她在电话里笑得花枝乱颤,“我没开玩笑,我们准备结婚了。”
“玩儿得过头了吧?……”我还没来得及说完,电话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了。大概她怕我多嘴多舌,让江昊知道了她诸多对男人不负责任的罪恶行径。
挂了电话,我有点失落。齐齐结婚后,我就真的孑然一身了。这样一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打的直奔郙城最好的K歌厅——名流。
“请问您几位?”服务生长得眉清目秀的。
“一位。”我满不在乎地看着他,心想,没见过一个人来唱歌的吗?
“哦,好,这边请。”他愣了一下,马上把我朝里面引,“这是最小的包房,最低消费六百八。”
“行,有事叫你。”
平时和齐齐唱歌,我只有坐在一旁吃西瓜的份儿,今天本小姐一定要好好唱个痛快。于是从民族唱到通俗,从通俗再到戏曲,然后从快歌唱到慢歌,从欢快唱到伤情。我自己也不相信我有这么好的肺活量,唱到最后只觉得嗓子发痒,全身都在冒烟。
最后我累了,倒在沙发上,借着酒精的作用,我想起了很多事情。高兴的,痛苦的,揪心的,寒冷的,此时变成一股淡淡的失落,像一条溪流,缓缓从我心底流过。
我觉得一个人狂欢是件悲壮的事情。我醉意朦胧地盯着屏幕,轻轻地问自己:依依,你快乐吗?问完这一句我就哭了。在K歌房里灯红酒绿、扑朔迷离的空间,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手机响了,是刘明刚的,我正要接,对方却挂了。这才发现有五个未接电话,全是他的。
我拿着电话,突然很想撒娇。一个人空虚得厉害了,便不会在乎对方是谁,因为两个人说话总比一个人沉默无语要好得多。
我心里还是高兴了一下。总算还是有一个人记得给我电话,不然等我结账的时候,服务员会瞧不起我的。他们一定会以为我是被人抛弃了来买醉的。但是,可是,现在不会了,刘明刚一定会来!我恨不得他把宝马开到三楼,开到这件包房,当着服务员的面把我抱上车。
我关了音响,回拨过去,对着话筒大声喊:“我醉了,在名流,你来接我吧。”
刘明刚来的时候,包房里一片狼藉。红酒瓶空了,倒在地上;沙发上撒满了开心果和瓜子,我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没有本本分分地待在盘子里,而是像我一样渴望刺激。
“谁叫你一个人来喝酒的?”他有点不高兴,摸了摸我的额头,随后把我搂进怀里。
我突然很想哭,他的怀抱很温暖,我几乎忘记了自己还需要这样温暖的怀抱。
“走吧。”他伏在我耳边,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
“去哪儿?”我把一只脚放到茶几上,这样躺着比较舒服。
“你想去哪儿?”我恍惚看见他在朝我笑。
“听大爷的,您说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用指头挑逗性地抬了抬他的下巴,“要不我先给大爷唱支小曲儿吧?”说完我起身找话筒。
“先上车。”他拉住我,“别闹了,啊。”
出门时撞见了领我进来的那个服务员,我拉拉他,挽住刘明刚说:“帅哥,看我老公帅不帅?”
刘明刚吓坏了,赶紧捂住我的嘴巴,低声呵斥,“祖宗,说什么呢?”
我靠着他,像是穿着溜冰鞋,两脚不听使唤地往前蹿。进他车的那一刻,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我的。
车上是我熟悉的味道。我靠在椅背上,感觉自己坐在一叶小舟上,在有风的海面失去了方向,时而被浪举到半空,时而被卷入旋涡,我在这种忽高忽低的颠簸中迷乱了。
等我醒来时,已经躺在沙滩上了。准确地说,是床上,宾馆的床上。我努力睁开眼睛看了看房间的设施,便又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热水放好了,需要我帮忙吗?”刘明刚坐到床边问我。看来上次的事情让他心虚,不敢随随便便动我了。
“我躺会儿。”
再次醒来时,我身上盖着被子,头埋在刘明刚的胳膊里。他洗了澡,光着的身子散发出一股木瓜香味。
“睡醒了?”他见我看他,低头朝我笑,“快洗澡去吧,酒气冲天啊。”
我心情突然好起来,一脚蹬开被子。
“干吗?”只穿了条裤衩的他惊慌失措地拉过被子。
“腿很白嘛。”我嘻嘻地笑着,起身去了卫生间。
洗完澡出来,刘明刚躺在另一张床上,冲我说:“你睡这张吧,好看电视。”
欲擒故纵计!我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几个字,随即装作很镇定地点点头,坐到床边吹头发。
“要我帮你吗?”
远交近攻计!我看了他一眼,把吹风递给他。
他关了电视,坐到我身后,笨拙地摆弄着我的头发。房间里突然安静起来,只有电吹风发出呼呼的声音。
“干吗关电视啊?”我拿回遥控器。
“今天为什么要喝酒?”他扳过我,看着我问。
“想喝呗,高兴可以喝,不高兴也可以喝。”我被他盯得不自在,转过身打开了电视。
“离婚很正常,你要走出来。”他轻描淡写的调子像是关心,更像是隔岸观火。
“别跟我提离婚!”我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顿时恼怒起来,“很来劲儿是吧?”
“不提了。”他关了吹风,轻轻搂住我,“宝贝儿,生气了?”
趁火打劫!我的心慢慢往下沉,身子在他怀里僵硬起来。
“冷吗?”他稍稍用了点力,一股特殊的气息从我的耳根传来。我预料得没错,暗度陈仓了。我原以为,我的耳光将他打醒了,我以为他从此会用一种虔诚的态度来对待我,原来我错了,他这种男人是打不醒的。女人在他们眼里,是一块又一块的高地,他们考虑的永远都是如何占领。
三十六计里,数中有术,术中有数。阴阳燮理,机在其中。机不可设,设则不中。我明知刘明刚每一招都是计,但又不晓得如何防守。他此时紧紧地搂着我,我仿佛看见一只血盆大口正朝我扑来。
我想来个走为上计,但是腿怎么也迈不开。我脑子里刚刚发了一场洪水,冲垮了心里所有的防线,眼看最后一个堤坝也快要垮了。在这场防守中,我觉得很累,看着它渐渐地消逝在汹涌的巨浪里。
索性……干脆……反正已经……脑子里涌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词语,像一只充满诱惑的大手,把我往另一个世界里拉。我不敢回头看他,看他一眼我会清醒。模糊的意识一旦消失,理智的东西就会变得坚定。
这是一个没有意志和方向的国度。
刘明刚缓缓地翻过身子躺到一边,像打完一场胜仗似的,疲惫中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他微闭着眼睛,喘着气,一只手抚弄着我同样疲惫的身子。
“以后还有没有今天的这种待遇?”他轻喘着气,陶醉地笑着,用一个指头抬起我的下巴。
“得先看你给我什么特殊待遇。”我感觉说话的不是我,可话又分明是从我嘴里吐出来的。
“当然有。”他缓缓坐起身,从床头拿过烟点上,仰头吐了一口,俯身看着我,轻轻地扯扯我额头上细密的绒毛,“你是我的,每一根汗毛都是。”
“你买得起吗?”我说完吓了一跳,不知为何出此言。
“你怎么知道我买不起?”他居然不觉得我这句话说得荒诞,反倒很认真地反问我。
我不再说话,别过脸,看着自己在墙上投下的影子,清清瘦瘦的,有点吓人。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转过身,刘明刚正俯身从地上拾起裤子,从口袋里摸出钱包,继而掏出一叠钱拿在手里数。
我有点惶恐,也有点期待。
脸上贴过来一个东西,是张卡。像冬天里破冰而出的一条泉水,缓缓地流向我的全身,冰冰凉凉的。
“上面大概还剩一万。现在我也比较紧,矿上也需要资金周转,先用着,没了再给你充上。”
我把卡拿到手里,在微弱的灯光下看。卡上的那些字都是我喜欢的,比如“中国建设银行”、“银联”、“持卡人签名”。
我知道,这是他设置的一个温柔陷阱,让我一步一步地往里陷,等到两脚踏进去的时候,沼泽里的蔓藤会像蛇一样软软地缠着我,让我迈不动脚也脱不开身。
“是不是得随叫随到?”我起身把卡放进包里。
“当然,你现在是我的了。”
“那我要是喊你,你也得随叫随到。”我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先占领其钱,再占领其人,杀他个人财两空。
“得看情况,要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当然就不能来了。”
“什么是更重要的事情?”他的话让我心里不太舒服,随即躺到另一张床上。
“当然是生意上的,另外家事也算。”他没看我。
我点点头,拧着被子一角,狠狠地拧。
“过来。”他拍拍床,朝我伸出一只手。
我不理他,背对着他躺下。
他便不再理我,频繁地换着台,一会儿足球,一会儿新闻,一会儿《同一首歌》,拿电视当女人折腾。
这样过了十几分钟,他再扭头看我,见我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过来。”他没打算给我过多解释。
我知道暂时没戏了,黑着脸,嘟着嘴,回到他那张床上,赌气地说:“忘不了你老婆就别找我!”
他关了电视,一只手搂着我,一只手梳着我的头发,许久才说:“你要明白我们的游戏规则。我是个生意人,不利己的事情绝对不会做。离婚对我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谁指望你离婚啊?贴层金送给我我也不会要!这话我想在心里,没说出来。倒是脑子里涌出一首诗,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早上醒来的时候,刘明刚已经走了,只留下满屋子的烟味。我环顾四周,没错,是宾馆,昨晚就来了,不过我并没有什么不自在,我已经开始坦然地接受这一切了。
在床上躺了会儿,我起身拉开窗帘。我要让自己清清楚楚地看看这个房间,告诉自己昨晚这里发生的事情真真切切,铜铁得很。
下雨了,密密麻麻的,让我捕捉到了一丝寒意。在我的印象中,郙城是没有秋天的,往往夏天过后就直接到了冬天。
冬天很快就要到了。我想到昨天买的那件皮草,这似乎是唯一能给我温暖的东西。
穿衣服,洗漱,准备上班,拿着房卡去退房时我低着头,但还是忍不住问及押金的事情。服务员说,房间是刘总签单的,没收押金。她说话时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眼里却是逼人的鄙夷,我平静地“哦”了一声,还是有点心虚,连忙转身朝门外走。她也许把我当成了某种人,我很想跟她解释一下,告诉她误会了,我不是小姐。那我是什么呢?老婆,同事,还是远房亲戚?
吴总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了,我还是迟到了。我红着脸,低着头,几大步闪到自己的格子间里。
“把刘明刚的合同拿给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旁边。
我一听“刘明刚”三个字,心猛地一沉,脸刷地红起来,继而发现吴总没有任何异常,赶紧应了一声,埋头找合同。
“出了点意外。关于承包商的事情,公司另有其他合作人。”他边翻边说,“不过我已经跟刘总见了面,好在他大度。”
“您的意思是,合同作废了?”我摸不着头脑,一百多万的标的啊,听吴总的口气,还是我们酒店违约。酒店一向诚信,怎么能随便违约呢?
“嗯。”他点点头,也有点无奈,“不过不是酒店自身的原因。”
不难猜了,一定是集团公司有了新的方案。只是我搞不懂刘明刚,以一个商人的老谋深算,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妥协?连违约金都不要。
吴总走后,我拿起电话问刘明刚,不为别的,就为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揭开这个谜底。其实我心里有另外一种期待,那就是,刘明刚或许也有不俗气的一面,或者说,他不是处处都唯利是图。
“你是准备骂我傻呢,还是准备赞美我顾大局?”没等我开口,他倒先在那头干巴巴地笑,一副无关痛痒的调子。
“你搞什么鬼啊?莫名其妙地。”我压着声音说。
“当初竞标不是为了天天见到你吗?现在可以了,不做也罢,还让吴总欠了我一大个人情,划算。”他说完,电话里响起一阵麻将声,随后是几个男人哄笑的声音。
我连忙挂了电话。他就是一粗人,我还指望他说点儿大气磅礴的话来,到底还是高估他了。
之后一个多月,齐齐没和我聚上几次。拍婚纱照,买家具,布置新房,买衣服,写请柬,联系婚庆公司和酒店……忙得如火如荼。
她越是忙得没时间见我,我的心里就越空,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有天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依旧是灰蒙蒙的天气,觉得有点害怕。那种感觉,就好像排队买饭,我站的这个队伍人越来越少,大家都跑到对面的队伍里去了。可现在,唯一陪伴我的齐齐也要过去了。
我下意识地想想钱包,昨天我妈给我电话说要买羽绒服,我给了她五百,外加两个月的生活费,一起一千五,另外交了房租、水电费,送出去了四个红包,总共只剩一千一了。刘明刚近来对我不冷不热的,每次电话给他都说忙,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我们“正式确定关系”才一个月他就厌了?
刘明刚从矿上回来的那天,我正发着高烧,请了半天假,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
他在电话里约我一起吃晚饭。
“感冒了,不想去。”我嗡声嗡气的回答,希望他知道我很难受。
“我一会儿到你楼下,先起床。”他自顾自地说着,我刻意嘶哑的嗓子没有引起他的半点关注。
我有点不悦,捂着被子赌气,心里却火急火燎的,没办法,还是得赶紧起床——我需要和他见面,和他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洗脸、梳头、化妆,为了不以臃肿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我强行换上薄薄的但能显出腰身的风衣和短裙。
收拾妥当后正要出门,刘明刚突然给我发了条短信:宝贝,她回家了,改天再请你吧。
什么意思啊?有这样的搞法吗?我把电话扔到床上,气得说不出话来。
看来,刘明刚还是没有把我当回事。如果他在乎我,随便撒个谎不就出来了吗?这么在乎自己的老婆还搞什么婚外恋?
我撑着伞走在街上,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空荡荡的,稍稍刮点儿风就会把我吹走,真的有点锦衣夜行的味道了。
一不留神,我踩到了一个水坑,一股刺骨的凉意顿时从脚底蔓延开来。我突然想虐待一下自己,比如淋得湿透,然后烧得昏迷不醒,这样刘明刚总不会不理我吧?我决定试试,可伞刚一离开头顶,雨点就像冰冻的刀子,劈头盖脸地朝我扑来,只得作罢。
曾有一个心理学家做过一个试验,结果表明,人在孤单的时候都喜欢假装打电话,一个人自言自语,以此向旁人证明自己不是孤单的。这是一种轻微的心理病态,是人缺乏安全感、内心孤僻且不自信的表现。
可真的,当我进了一家茶楼坐定后,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拿出电话,在没有拨号码的情况下把姓刘的骂了一顿,我骂他怕老婆不是男人,骂他自私懦弱。我想,我可能也开始变态了,变态的时间一长,就该是精神病人了。
不过倒是很解气,心里舒服了很多。我点了根烟,就着一杯铁观音开始吞云吐雾。我要是心理学家就好了,一定要钻进刘明刚的心里,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大厅放着一首钢琴曲,很耳熟,名字叫什么来着?《KissThe
Rain》。我突然想起才子在我婚礼那天送我的那张光碟,录的就是这支曲子。光碟里还附了一首诗,是他写的。内容我忘了,只记得后来林小伟深情地朗诵着那首诗,上衣口袋里装了一张面巾纸,边念边假意擦眼泪,让我捧腹大笑。
“真是个痴情的人。”当时我这样感慨他对我的这份情愫。
我曾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评论才子的痴情,甚至还有点同情他的执著。此时想起来,竟然有股揪心的痛——其实我一点都不懂爱。当所有纯粹美好的爱情在我身边飘摇时,我不知道抓住,而是看着它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如风飞逝,一去不返。
我捂着脸,克制自己不去想这些,可泪水早已决堤。如今,我重新走在茫茫人海中,关于爱情和婚姻的定义越来越简单,就连在生病的时候寻找一个温暖厚实的肩膀也成了奢望。
我有点不服气,给刘明刚打了个电话,他挂了,跟着给我发来短信:宝贝,乖一点,我在家,出不来。
我回复说:我在康德咖啡等你,二十分钟之内赶不到,你就来收尸吧。
第十二分四十七秒,刘明刚来了。我收起秒表,朝空中吐了一口烟圈。
“她生日,丈母娘来了,有什么办法?”他在我对面坐下,边喘粗气边抹着额头上的水珠,随即有点不高兴地说,“脾气很大的嘛。”
我紧紧地盯着他,不说话,用力吸了一口烟,我突然觉得他很可怜。其实他根本没必要理会我,安心陪自己的老婆就是了,那样我也离开得彻底。可男人对女人偏偏就是这么贪心,明明知道自己负不了责,却又不忍心放弃,还拼了命地往自己怀里揽,就像贪吃鬼不肯放下最后一口,浪费了食物更撑坏了自己的胃。
“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他坐到我旁边。
“拿开!”我有点厌恶,打开他伸向我额头的手。
“你又不是我的,这么凶我干吗啊?”他不以为然地说,“当初不是说好了吗?”
我回味着他的话,笑笑说:“我不是你的。当初是谁说,我的每一寸汗毛都是他的?真健忘。别这么欺负我。”我说完,咳嗽起来。
“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我死死地看着他,然后提起包,起身掉头就走。
他提着我的外套追出来,匆匆到前台结账,然后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上我,“祖宗,你到底想怎么样?”
“今晚不许回家。”我看着他,微笑变成挑衅,“去我那里。”
他怔了一下,随即把方向盘打了一个大圈,刮雨器在噼噼啪啪的雨声里欢快地忙碌。
这次是我把自己硬塞给他的,所以刘明刚自然不会跟我客气,一进屋,我俩刚才的不快瞬间化成一团熊熊烈火,他抱着我,火苗蹿得老高。我闭着眼睛,麻木地躺在那里,满脑子都是齐齐穿婚纱的样子,还有她的笑靥如花。
我心里有股莫名的焦虑,却不知从何而起。
齐齐婚礼的前三天给我电话,用一副讨钱的口气说:“依依,还是你给我当伴娘吧?”
我哭笑不得,无言以对,只是说,求求你别刺激我了。
她说:“你离了婚不还是单身么?单身就可以给我当伴娘了。”
我有点不悦,不禁调侃道:“你真的想好了?你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处理好了没有啊?小心到时候五湖四海的老公欢聚一堂,撞得你无处藏身。”
“放心吧,从现在开始,我绝对金盆洗手,隐退江湖,洗心革面地重新做人。”她像是在党旗下庄严宣誓。
我心里有一丝不悦,接着有个念头把自己吓了一跳。
齐齐结婚的那天,天气有些冷,晕晕乎乎的太阳从厚厚的云层里探出头,无精打采的,没有一点儿热气。齐齐站在酒店门口,不停地打着哆嗦,大家都劝她把外套披上,她死活不肯,一再强调自己租的三万元钱的婚纱。
我想,女人幸福的时候都是傻子,比如“婚”这个字,大意可能是说,一个女人,有天头发昏了,就结了婚。但这仅仅是我偏执的理解,即使真的是头昏所驱使,女人在披上婚纱的瞬间都是甜蜜无比的,包括我。何况齐齐曾说这辈子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为爱而结婚。现在她做到了,我想,齐齐的婚姻,一定要比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