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去年冬天在安集延城下的败绩,阿布.阿吉斯虽然没有被父亲纳迪尔.穆罕穆德解除领兵的权力,但是他手上的部队差不多也被其父分派给了其他将领,只是让他留在大营内管理后勤物资的接收工作而已。
哪怕就是外系的将领们,此时也看得出这两父子之间的关系已经出了问题。因此自然没有人会跑来阿布.阿吉斯面前献殷勤,去惹未来的布哈拉汗不痛快。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阿布.阿吉斯和他的嫡系人马才没被卷入到这场注定要失败的混战中去。当位于后营的阿布.阿吉斯听到前方战场上传来的不利消息后,便跑去了大营旁边的一座丘陵上观看了战场上的形势。
仅仅看了一眼,阿布.阿吉斯便失去了前去解救同僚的兴趣,因为战场上本方的主力已经完全失去了指挥,除了小部分将士团结在平日里较有声望的将领身边各自为战之外,大部分士兵都被敌军驱赶着向自己的中军冲击。
这一幕对于阿布.阿吉斯来说实在是太过眼熟了,上一次他也是这么被自家的溃兵所冲散,接下来就是全军败退了。因此他想都没想,就调转马头带着自己的手下跑路了。
阿布.阿吉斯一逃,布哈拉军的后营自然也就跟着卷堂大散了。毕竟连纳迪尔.穆罕穆德的亲儿子都不愿意去救自己的父亲,其他人又为什么要为纳迪尔.穆罕穆德去拼命呢。
纳迪尔.穆罕穆德虽然为人暴虐,但是对于自己身边的近卫骑士还是极为看重的。因此当联军驱赶着溃兵来冲击布哈拉军的中阵时,这些纳迪尔.穆罕穆德身边的近卫骑士还是在拼命奋战,试图给主帅纳迪尔.穆罕穆德一些时间重整阵脚的。
不过中军这边还在坚持的时候,后营的部队突然就这么一哄而散了,这给还在抵抗的布哈拉军士兵们一个很大的打击。不少和纳迪尔.穆罕穆德关系不深的布哈拉骑兵,也开始纷纷掉头脱离战场,似乎想要趁着中军近卫骑兵和联军纠缠的功夫,先行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纳迪尔.穆罕穆德此时还不清楚,这场闹剧是自己儿子阿布.阿吉斯的杰作。他还在部下面前一个劲的咒骂着,这个儿子过于无能,居然连一个后营都管不住。
不过他嘴上骂归骂,身体却是很老实的上了自己的坐骑,在近卫骑兵的护卫下调头离开了战场。纳迪尔.穆罕穆德身边的上千骑士,虽然不足以在这场战争中扭转狂澜,但是保护他逃离战场却并不困难。
而代表着纳迪尔.穆罕穆德的军旗倒下之后,就连那些还在抵抗联军的小股部队,此时也知道再无翻盘的机会。原本还能够保持阵型向中军移动的这些小股部队,在看不到希望之后便再无继续作战的意志了。
这些在联军突袭下还能保持阵型的,大多是布哈拉各地的大小领主。凭借着这些领主身边十几、数十的近卫骑兵作为核心,才使得周边被联军冲散的布哈拉军士兵能够重新集结起来,没让联军的骑兵肆意的屠戮布哈拉军的士兵。
在布哈拉汗国,武艺娴熟装备精良的近卫骑兵才是领主最为宝贵的财产。没有了土地和官职不要紧,只要这些近卫骑兵还在,领主就能够拿回一切。
但是一名领主如果失去了自己的近卫骑兵,那么就好像『妇』人失去了自己的衣服,武士失去了自己的铠甲武器,即便他们手中还有着土地和官职,也是无法保住的。
因此,当看到战败的结局已经注定之后,这些还有一战之力的布哈拉汗国的领主们,都选择了向联军投降,以保住自己的『性』命和自家最可宝贵的财产。
阿尔斯兰和固始汗同样不愿意,把自己最可靠部下的生命消耗在这些愿意投降的小领主的身上。固始汗更是急着追杀逃亡的纳迪尔.穆罕穆德,不给这位败军之将重整旗鼓的机会,因此他很快就将战场丢给了阿尔斯兰,自己带着和硕特部主力向着西面追杀下去了。
阿布.阿吉斯的当机立断,让他带着百余嫡系毫发无损的离开了战场,但是他的运气似乎也就到此为止了。联军在交通要道上安排的小股部队,此时成为了从安集延城下逃亡的布哈拉军最大噩梦。
在不知联军的追兵距离自己多远的状况下,布哈拉军溃兵们根本不愿和这些堵截自己的队伍交手。他们甚至都没有意愿去帮助那些被拦截下来的溃兵,反倒是将这些和联军小股部队纠缠的溃兵,当成了让自己顺利脱逃的筹码。
这些布哈拉军溃兵的软弱表现,使得出来拦截溃兵的小股部队大受鼓舞。甚至于连一些武力微弱的本地村民,也开始纷纷在原野上搜索起零星的溃兵来了。
这些溃兵虽然身上没带多少财物,但是他们身上的铠甲和武器就是这个时代最好的财产。阿布.阿吉斯这只人马,不仅甲胄齐全,且撤退时还能保持住基本的队形,因此在连续两队人马拦截失败之后,便有人将这只部队的消息传到了指挥破坏交通作战的海达尔耳中。
此时安集延城外联军再次大胜的消息已经传开,海达尔立刻放弃了破坏敌军交通的任务,将自己的部下重新集结了起来。于是在安集延之战后的第四天,海达尔率领近2000人马在玛尔噶朗城外截住了阿布.阿吉斯。
阿布.阿吉斯在逃亡的过程中还顺便收拢了200多散骑,此刻他身边的人马也有将近400骑之多。虽然双方的人数相差悬殊,但是仗着有上百近卫骑兵在身边,加上玛尔噶朗城就在面前,因此阿布.阿吉斯选择了正面对抗的战术。
不过海达尔却意外的让开了大路,只是指挥部队从侧面截断了这只向玛尔噶朗城冲去队伍的尾部。当阿布.阿吉斯冲出包围圈时,他身边又只剩下了200余骑,但是他也并不介意,毕竟被拦截下的不过是路上收拢来的败兵而已。
但是令阿布.阿吉斯未曾想到的是,驻守玛尔噶朗城的浩罕将领居然拒绝打开城门让自己进入。因为这些浩罕人宣称,从现在开始浩罕城将会选择中立,不再介入布哈拉汗国和叶尔羌汗国之间的战争。
阿布.阿吉斯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城墙上的浩罕将领喊道:“你他么是疯了吗?叶尔羌人将我们从这里赶走之后,难道还会允许浩罕保持中立吗?”
这名浩罕将领对着阿布.阿吉斯苦笑了一声说道:“小王子何必装傻,我若是把你放进了城内,小王子难道就愿意和我们一起殉城吗?
这一仗过后,你们肯定是要退出盆地的,但是我们浩罕人怎么跑?与其让我们的家人死在逃亡的路上,倒不如去赌一赌叶尔羌人的仁慈。既然他们能够容的下安集延人,没道理一定要对我们浩罕人赶尽杀绝。
请小王子不要在为难我了,我若是你便尽快绕城走了,要不然你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这位浩罕将领说完之后就干脆下了城墙,躲开了城外将要发生的战斗场面。阿布.阿吉斯身边的部下固然是破口大骂城上的浩罕人,但是大家都知道除了在嘴上发泄一通之外,其实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
浩罕人让他们尽快逃亡,但是在连续四天的奔跑和战斗之后,大多数人的马力差不多已经用尽,这个时候逃亡基本就等于是慢慢被敌人割肉,最终大部分人都将被敌军留下来。
但是想要转身和身后的敌军决一死战,最好的时机却已经过去了。身后这只敌军主要以安集延人及叶尔羌人为主,虽然战斗力并不放在阿布.阿吉斯身边近卫骑兵的眼中,但是在他们马力疲惫又被浩罕人拒之门外后,整只队伍实际上已经再没有什么战意了。
阿布.阿吉斯此时也是极为后悔,早知道会被浩罕人拒之门外,他倒不如刚刚和这些堵截自己的人马奋力拼杀一阵,搞不好还能将这只军队给击败了。
毕竟刚刚队伍上下看到玛尔噶朗城时,大家都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那个时候也是整只队伍最有斗志的一刻,哪怕敌军人数再多一些,大家也还有战斗下去的欲望。
但是现在,那些半路收拢来的败兵已经知道,他们随时会被队伍抛弃给敌人,自然也就不会和阿布.阿吉斯同心协力的战斗下去了。
而浩罕人的迎头一击,更是将整只队伍的士气给打散了去。由希望变成绝望,并不一定会激发人的斗志,倒是很有可能让大多数人自暴自弃。
起码阿布.阿吉斯已经感受到,他身边那些最为忠诚的近卫骑兵们,此时大多数人脸上也是流『露』出了死意,并没有再继续战斗下去的意志了。至于那些外围的败兵们,更是左顾右盼,寻找着脱离战场的求生途径。
在阿布.阿吉斯身后的敌军,此时已经重新整理了部队压了上来。即便是已经占据了如此优势,对方的将领依旧很谨慎的排出了一个完整的战斗阵形。
约三分之一的人员下马列阵居中,提着盾牌长枪步行而前。骑兵则列于两翼,稍稍突前。这样中规中矩的战阵,显然不是阿布.阿吉斯此时的兵力能够突破的了的,但是如果转身逃离,将后背暴『露』给这只军队,那么整只部队恐怕垮的更快。
默默注视了这只徐徐向前的敌军许久,阿布.阿吉斯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解下了自己的佩剑交给一旁的副官沙曼后,对着周边的部下大声喊道:“我决定把一切交给真神来决断,如果你们仍旧愿意服从于我,那就解下武器下马休息吧。
如果你们不愿意…那也没什么,就请自行离去吧。希望真神能够保佑你们安然回到自己的家乡,和自己的家人团聚。对于我们来说,战争已经结束了。”
阿布.阿吉斯说完之后,扫视了身边的部下一眼,便调转马匹向着敌军阵列缓缓走去了。他的部下们默默的让出了一条道路,但是并没有人首先站出来表态,倒是一些外围的骑兵开始不管不顾的向着空旷的原野逃亡了。
沙曼看了看手中阿布.阿吉斯的佩剑,又看了看阿布.阿吉斯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翻身下马就地盘坐了起来,口中大声喊道:“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决定听从真神的决断,倒霉了这么久,真神总应该保佑我们一次吧…”
近卫骑兵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人学着沙曼解下了武器,下马坐在了地上。这就像是一个信号,近卫骑兵一个接着一个的下了马,有人将马匹赶到了一边,大多数人就这么毫无顾忌的或坐或躺在了地上。
ps: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停电,那就只好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