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町人一揆的消息的传入本丸的时候,本丸内顿时乱做了一团。因为城代酒井重澄不在,负责大阪城守备力量的大番头也不在,本丸内只有几个小番头和负责整理文书的秘书官,这些人根本无权调动城内的军队进行平乱。
正所谓上行下效,自从酒井重澄接任大阪城代官一职之后,其在公事上的懈怠态度,也同样影响到了城内的其他官员。本就被和平岁月和市井生活磨去了纪律和自律的武士们,在酒井重澄的带领下,连表面上的规矩都懒得遵守了。
酒井重澄中午在本丸内消失了,到了下午两、三点钟,大番头便带着几名亲信溜出了玉造门,去城下町的酒馆为某人庆生去了。
大番头不仅是大阪城所有军队的指挥者,还是*库和武器库的官理者。他的不在,使得接到了消息的本丸官员们都面面相窥了起来。他们谁也不敢担负起擅自调动军队,毁坏库房盗取*和武器的罪名。
而本丸的官员迟迟不能做出决定,让已经做好出击准备的二之丸部队也有些心浮气躁了起来。尚没有逃岗的番头和组头们,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来自本丸的命令,不由纷纷聚集到了本丸门口,催促本丸的官员下达出兵命令。
应该来说,这些坚守岗位的武士们,还是有着几分战斗力的。所以听到町人一揆的消息时,他们在第一时间就集结了起来,准备把这些作乱的町人给镇压下去。
但守在樱门外的番头和组头催促了几次,城头的武士都只是含含糊糊的回道:“代官、大番头和大人们还在商议之中,尚没有得出什么结论,诸君还是耐心的等候为好…”
这些番头和组头只能耐着性子在樱门外浪费着宝贵的时间,直到一名焦虑的来回踱步的番头看到城内冒起了烟柱,这位武士出于对自己家人的担心,终于忍耐不住对同僚们说道。
“这实在是太荒唐了,乱民在城内作乱,而我们的城代大人和大番头还在浪费着宝贵时间商议。我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商议什么,难道两位大人要等到整个城下町都被乱民洗劫了,才会下令出兵吗?我不管你们怎么做,我和我的部下都是要下去救人的。”
一名和他较为熟悉的番头赶紧拉住了他说道:“亮介你疯了吗,没有代官大人和大番头的命令,带着铠甲和军械离开值守地是要被幕府问罪的。你要是带着部下下去,罪过就更大了,不仅是你,连你的部下和家人都是要被追究的。”
被叫做亮介的年轻武士红着眼睛说道:“我只要带着自己的佩剑下去就是了,就算没有铠甲和长枪、铁炮,我也能把这些暴民赶出城去。”
拦着亮介的番头还没有说话,几个担忧家人的番头和组头已经咬着牙附和道:“说的不错,本丸里的大人们都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是我们的家人可是在城下町内,难道还要让我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遇害吗?只要不动用军械,我们最多也就算是擅离职守而已…”
对于城代和大番头的失望,守在樱门外的武士们脱下了铠甲和阵笠,就这么穿着一身锁襦袢扬长而去了。这些番头和组头都是二之丸驻军的中坚力量,而二之丸内的驻军正是大阪城内人数最多,也是战斗力最高的部队。
这些番头、组头的离开,顿时让二之丸内一千五百多军队失去了控制。二之丸内有六座箭塔,配合三道通往外界的城门,可以说是固若金汤的防御措施。
现在这些控制着军队的中下级武士跑去保护自己的家人之后,剩下的士兵们自然也就有样学样的丢下了军械,就这么拿着自己的打刀离开了岗位,回去家中保卫家人去了。
真田大助和毛利胜家趴在寺庙的墙头向外观察着,于是便看到了让他们难以置信的一幕。城内并没有派出全副武装的整队士兵平乱,而是三三两两的穿着平常服饰的武士不断从他们面前经过,似乎大阪城内驻扎的不是军队,而是一群浪人一般。
一头雾水的毛利胜家把高野平太叫上了墙头,让他看了这一幕后,便向他发问道:“城内到底有多少军队?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同样被惊呆了的高野平太,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说道:“大阪府名下应该有4千5百武士,不过其中一千人分布在城外的各个关卡上,城内常驻三千五百人。
不过名单上是三千五百,不过实际上大概只有三千不到。剩下的五百是空额,这五百人的扶持米是用来补贴城代以下的各级官吏的。
看外面这个状况,似乎是守备二之丸的部队大溃散了,本丸的大人们究竟在搞什么?这只部队都散去了,二之丸还要靠谁去守?本丸内最多也就4、5百兵力而已啊…”
毛利胜家听后顿时大喜,虽然不知道大阪城的代官做了什么,但是二之丸的军队居然自动解散了,这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毛利胜家和真田大助返回了寺庙的大殿内,对正在大殿内休息的众人诉说了这个好消息。毛利胜家最后说道:“…这是天佑我丰臣家,神风已经刮起,德川家此战必败。”
看着殿内那些丰臣遗党被毛利胜家鼓舞起来的士气,真田大助按着打刀冷静的说道:“就算我们得到了天佑,也不能疏忽大意。
为了夺回这座城池,我们已经足足等待了16年。诸君,为了太阁大人,为了胜赖殿下,为了16年前陨身于此的诸多同志,我们这一次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德川家康这个逆贼,为了掩盖他背叛太阁大人,窃取丰臣天下的事实,毁灭了太阁大人修建的大阪城,修建了德川家的大阪城。
今天,我们要让天下人知道,哪怕德川氏费尽心机,这座大阪城也必将成为记载我丰臣志士无上荣耀的丰碑。”
殿内百余名武士已经被刺激的两眼发红,他们改成了端正跪坐的姿势,右手驻着刀剑,神情肃穆却又压低了声音,齐齐向真田大助回应了一声,“诺。”
真田大助站在殿门口看着阳光估算着时间,大概在申半时刻,也就是下午17点左右,往日正是城内职人下班的时间,这时外边已经再无武士向城下町跑去了。
真田大助和毛利胜家各自带着五、六十人,分别向着三之丸大门的东西两侧小跑了过去。大阪的日落时间大约在19点左右,因此真田大助他们跑出寺庙时,天色还是极为明亮的。
三之丸的大门已经被紧紧关起,从附近调集而来的官兵正分布于城墙大门上下。登向城头的步道只能容纳两、三人并行,大门两侧大约各有十来名武士守着,显然这里的士兵也有人返回家中去了。
守在大门两侧的武士看到两队武士从寺庙里跑了出来,感到极为诧异。顿时有人上前喝令他们停下,询问他们的身份所属。
毛利胜家快步上前,扬手和拦阻自己的武士打着招呼,似乎两人是相熟的朋友一般。在这名出来拦截的武士迟疑之间,走到这位武士面前的毛利胜家一个箭步冲入了他的怀中,一手揽着对方的肩膀,一手持着短刀在对方脖子前划过。
仅仅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这名武士就瘫软的倒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发出了漏气的嘶嘶声来。刚刚看到毛利胜家笑容满面的走过来打着招呼,这些有些紧张的守门武士们才放松下来,便被这眼前血腥的一幕给惊吓到了,过来好半天才有人高声喊道:“敌袭。”
毛利胜家和真田大助就像是两头冲入羊群的老虎,一下便砍翻了挡在他们面前的几名武士,他们身后的部下也很快驱散了三之丸大门后的守门武士,开始打开大门。毛利胜家和真田大助便顺着大门东、西步道向着城头攻上去了。
仗着突然袭击而占据了优势的丰臣遗党们,很快便在登城步道上遇到了麻烦。手拿打刀的他们,被城头拿着长枪的幕府士兵给驱赶了下来。在这样难以躲避的地方,谁的武器更长一些,便更有优势一些。
反应过来的幕府士兵以三人为一组,站在墙头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用长枪捅了下来,如果不是毛利胜家和真田大助身体灵活,并直接跳下了登城步道,估计两人就要丧生在某个无名足轻的枪下了。
不过毛利胜家和真田大助身后的那些武士运气就没这么好了,冲上两侧登城步道的十多名武士,起码有四、五人失去了战斗能力。
看着城墙上的幕府士兵打的自己部下节节后退,毛利胜家和真田大助也是一时束手无策,毕竟步道上位置太过狭窄,实在是没办法站太多人,而且这个坡度并不适合拿着打刀仰攻。
步道上的战斗中,丰臣遗党的人也是居于劣势步步后退,而城墙上的官兵则大有冲下步道,夺回城门的势头。真田大助觉得好像有些不妙,毕竟现在集结在墙头上的官兵足足有2百余人,一旦让这些长枪兵冲下步道结阵,他们这些拿刀剑的还真未必能挡住对方夺回城门。
真田大助看了一眼打开了小半的大门,咬了咬牙又冲到了最前面,不停的抵挡着长枪的戳击,试图为打开大门延缓一些时间。
而他身后的毛利胜家看到真田大助如此拼命,也咬了咬牙再次冲了上去。有这两人的带动,被幕府枪兵击退的丰臣遗党才又重新堵在了步道的下方出口,阻止上面的枪兵冲下来布阵。
真田大助坚持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他的身上也是血迹斑斑,两眼有些看不清对方刺枪的痕迹了,方才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蹲下。”
真田大助下意识的蹲了下去,上方一杆也狠狠的向着他的头部扎了过来,眼看枪就要扎到他的头颅时,一连串铁炮射击的声音,迅速把步道上站立的幕府枪兵们给清空了一片。
逃过一劫的真田大助回头看去,发觉是李五郎带着一队铁炮手站在了自己身后。看到真田大助的样子,李五郎不由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们还能不能打?”
真田大助脸上抽搐了一下,毫不犹豫的起身回道:“当然能打,弟兄们跟着我上。”
看着真田大助掉头就向着城墙上方走去,李五郎笑了笑说道:“那我们替你们压阵,二班装填弹药;四班瞄准城头射击,谁露头就打谁;三班跟着他们一起登城。野间纯一郎,你可以开始喊话了,放下武器者生,顽抗到底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