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安德烈斯上尉说的一样,卡亚俄港口的西班牙人并不拒绝一艘满载中国货物的船只到来,特别是船上带来的货物中,除了丝绸和铁制工具外,还有150担水银。
作为提取白银的必需品,水银一直是新西班牙和秘鲁两个殖民地的紧俏货物。在新西班牙一担水银价值805比索,而在秘鲁则高达108比索一担。而据郑芝虎的了解,在马尼拉一担水银大约是40元,在广州不会超过30元每担,但是在云贵等水银产地,则在18-20元一担之间。
从中国本土贩运水银过来,便是近3倍的利润。不过水银作为矿山的必需品,一向是被王室商人们所垄断,再加上从中国贩运来的丝绸和瓷器利润更大,因此水银在马尼拉大帆船贸易中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补充罢了。
不过进入17世纪之后,西班牙国内的水银矿开始枯竭,而秘鲁本地的水银矿区万卡维利卡的水银产量也不断的下降,使得本就开始下挫的美洲白银产量更是受到了严重影响。
在经过了近百年的开采之后,墨西哥北部的银山已经越来越深入地下,容易开采的地区被开采完之后,剩下的都是地下水位之下难以开采的地区,因此白银开采成本上升,产量却开始缩小。
因此进入20年代之后,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地便出现了白银危机,这场危机从根本上来说,少部分原因是殖民地没有继续发现新的白银矿山。
但是更多的原因则是,西班牙人掠夺式的开采白银矿产,极大的浪费了不少矿山的白银储量。而水银供给不足,则是加深了这一危机。
西班牙国内的王公贵族们都很明白,整个西班牙帝国就是一座建筑在美洲贵金属上的金字塔。一旦失去了来自美洲的贵金属,庞大的帝国顷刻之间就会成为一堆废墟。
从西班牙人踏上尤卡坦半岛开始,一座座储量丰富的银矿和金矿就不断的被殖民者们所发现。这样的事情重复了上百年之后,使得西班牙人早就忘记了,即便美洲大陆的土地再过于广阔,也终有探索到尽头的一天。
进入17世纪之后,新的金银矿无法再被发现的事实,首先就让西班牙的上层人士恐慌了起来。在百年之前,西班牙王室资助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航海大冒险,一是为了寻找前往东方的贸易航路,二是寻找一片能够为西班牙带来财富的土地。
虽然哥伦布没有抵达中国,但是却发现了富饶的墨西哥。在那个时候,西班牙人还没有失去开拓新国土的勇气和毅力,他们从国内迁移了大量人口到美洲,的确是想要把这片土地变成新大陆的西班牙。
但是不断出现的银矿和金矿,无疑摧毁了西班牙王室开发新西班牙的计划。每一个西班牙人踏上新大陆的第一天开始,不是想着要找到一座新矿山,便是从本地土著人那里榨取更多的财富出来。
这种浮躁的情绪,使得西班牙人失去了经营新西班牙的兴趣,除了白银和黄金之外,他们的眼中已经忽略了,这片土地上存在的其他财富。因此,除了初期开发出来的尤卡坦半岛之外,殖民地的其他部分,完全是依赖于矿山存在的经济。
与其说新西班牙和秘鲁是西班牙人的殖民地,倒不如说这是一座庞大的采矿公司更好。没有了金银矿的开采,这两片富饶的殖民地甚至连自己都养不活。
而对西班牙王国来说,每年定期从美洲运回来的黄金和白银,不仅仅是支撑西班牙经济的支柱。最为重要的,它也是一颗定心丸。从上个世纪开始,西班牙人就陷入了一场接一场的战争,同北非的摩尔人,地中海的奥斯曼人,英国人,荷兰人,德国和北欧的新教徒,现在大约还要加上法国人。
这种连绵不绝的战争,不仅破坏了西班牙国内的经济,更为重要的还是让整个王国负债累累。而之所以西班牙王国还能勉强支撑着国内的经济,继续同荷兰人和新教徒作战下去,那是因为欧洲还有人愿意借钱给他们。
这些人借钱给西班牙王国,当然不是因为西班牙人长得帅,而是基于对西班牙美洲殖民地金银矿的信心。如果有一天,从美洲过来的运宝船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对于西班牙人就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而如果传出美洲殖民地金银矿枯竭的传闻,那么那些商人的钱袋很快就会向西班牙王国关闭起来。因此,为了保证美洲殖民地每年运回国内的贵金属数量,王国对于美洲殖民地的对外贸易的控制越来越严厉了。
于此同时,为了应对白银危机,西班牙人加大了对于哥伦比亚地区的征服活动,一方面是想要把秘鲁和新西班牙殖民地连成一片,有利于国内对于秘鲁的控制。
另一方面则是,他们希望能够在新征服的区域发现如同波托西一样的大银矿。而为了防止殖民地官吏瞒报矿山的产量,王国对于水银贸易的控制也就更为严密了。
秘鲁开采银矿的水银除了少部分来自于本地的万卡维利卡水银矿之外,最大的来源还是来自于墨西哥。由于墨西哥那些“伽秋平”人的贪婪,利马市场上每担水银的价格已经从平时的108比索,涨到了188比索。
而这个价格依然是有价无市,郑芝虎带去的水银其实并不算多,但是却引起了利马官员的注意。利马的一位官员出面买下了他船上的所有水银之后,还同郑芝虎私下做了一个交谈。这位官员告诉郑芝虎,只要他每次前来卡亚俄时,携带不少于200担的水银,那么就能保证他在利马完成正常的交易,而不必被王国的税吏所干扰。
利马的富饶给郑芝虎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这里的豪商官吏喜欢乘坐用丝绸和黄金装扮起来的马车。这种马车在利马价值3000比索一辆,但是以郑芝虎计算,在国内不过5、600元就能制作出来了。
不过这里的豪商官吏可以在街头乘坐这样的马车出行,但是在国内郑芝虎却不认为有那个豪商敢坐这样的马车出行。不是惧怕露富,而是这些西班牙人的暴发户味道,连他这个海盗都看不下去了。
郑芝虎在利马并没有带多久,花了四、五天完成交易之后,便返回了卡亚俄港,然后启程返航了。虽然秘鲁的地方官员准许了郑芝虎在此地进行贸易,但是他们同样对郑芝虎在利马的行动作出了限制。
而且利马的物价之高昂,连郑芝虎也感到有些难以忍受了。在购买了一批当地出产的葡萄酒之后,他便带着人匆匆离去了。
相比起南下之行,北上的航程倒是风平浪静的。秘鲁海岸附近的寒流,带着郑芝虎的船只北上,比之前南下还要迅速。
这使得郑芝虎在五月初,便顺利返回了阿尔普尔科。此时的阿尔普尔科港已经到了贸易季的尾声,虽然郑芝虎的出现让一些“伽秋平”商人生起了一些兴趣。
但是郑芝虎船上携带货物不过是一些葡萄酒的消息,很快便让这些“伽秋平”商人扫兴的离去了。
安德烈斯上尉对于郑芝虎的成功返回,显得非常热情。在这次为中国商人担任中间人的行动中,他得到的好处远远超过了其他人。
安德烈斯只是粗略的核算了一下,便知道他这次获取的收益,足够他购下一块土地建立一个小庄园的了。
这完全是因为,这些中国人没有过多的索取金银等硬通货,而是选择了一些墨西哥出产的动植物。同他所提供的那些货物价值相比,中国人给予他的商品几近于白送。
在墨西哥,一匹中国绸缎,即便是普通的也要8、9个比索。而他得了将近4千匹各式绸缎,光是这一项货物就价值3万多比索了。
因此,安德烈斯对于中国人的服务就更为周到了。在他的帮助下,前往墨西哥高原的那些中国人,都平安的返回了阿尔普尔科港。
而贸易季出现在港口的税吏们,也没有找这些中国人的麻烦,总的来说。安德烈斯上尉,向他的中国朋友们证明了,他们付出的那些货物,的确是物有所值的。
5月中旬,安德烈斯上尉和圣迭戈堡的士兵们,依依不舍的送别了郑芝虎等人。安德烈斯上尉不仅答应了,会给予从加利福尼亚半岛方向而来的中国人以方便,还同郑芝虎约定了一个暗号。
如果下次郑芝虎没有亲自前来,凭借着这个暗号,安德烈斯上尉也会给予来人以帮助。
从阿尔普尔科往马尼拉的返程,有被雇佣的西班牙混血水手指引道路,加上洋流的作用,因此航程并不算困难。
再穿过了马绍尔群岛礁和加罗林群岛之后,菲律宾群岛就遥遥在望了。
不过返程时,由于罐头食物已经全部消耗完毕,因此船员中还是出现了败血症的症状。
不过这段航程已经被西班牙人开发的比较成熟了,因此船只还是在沿途获得了一些新鲜食物的补给,最终还是没有出现死人的状况。
在菲律宾群岛的东面,船队第一次遇到了海盗,不过当这些驾着小船的*海盗们,认出了郑芝虎的旗帜之后,最终选择了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