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时报上对白银、黄金、铜的价值讨论,安排说书人重点宣传这一系列文章,终于让大明的商人们开始思考起,他们手中白银的价值是否真的那么稳固不摇。因为这种疑惑,终于让一些商人开始保留黄金,准备观望一下风向。
京城黄金期货市场的开启,也吸引了一些投资黄金的资金入场。在这一连串的组合拳下,四月下旬,市场上黄金的价格终于再次开始回升。
4月28日,三艘日本商船抵达了天津港,他们带来了去年向中央银行借贷的50万元本金,加上75万元的利息,本次预备进货的150万元资金,另外还有德川忠长通过滨田佐助带来的60万元军火款项。
此次日本人携带的庆长丁银,基本上是43匁规格的丁银。匁是日本的重量单位,相当于新度量衡的3759克,这样一枚丁银大约重1616克。庆长丁银的含银两是80%,也就是1293克纯银。根据去年的约定,每枚43匁的庆长丁银价值47大明元。
每50枚庆长丁银一箱,三艘船便装了1万1千5百箱。当崇祯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立刻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吩咐了吕琦和汪逢元亲自去天津同日本商人碰面,请他们演了一场好戏。于是,三艘日本商船一次携带了3万箱白银前来购货的消息,迅速从天津传到了京城。
在装卸这些银箱时,还在码头上不凑巧的摔了几箱,把涂了黑漆的庆长丁银掉落了出来。在天津码头围观的百姓显然是被惊吓到了,虽然天津也算是南北货运的交接点,每年从天津码头上下的钱货,并不会比日本人运来的这些白银少。
但是以往朝廷运输太仓银的时候,唯恐担心被人知道内情,沿途封锁消息还来不及,哪里会给普通百姓围观。看着船上如同长了摇钱树一样,钱箱怎么搬不搬不完,顿时让一些市井好汉看红了眼,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负责操办此事的吕琦,赶紧从天津卫城调来了一营军士,看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守卫在日本商人下榻的客栈外面,方才让这些昏了头的好汉们清醒了过来。
而每日搬运5千箱,足足搬运了6天,才把船上的银箱搬完,这个消息随着围观群众中的好事者,迅速传播了出去。
很快,汪逢元便出面宣布,日本国商人携带来的银两已经存入了中央银行,日本商人此次前来大明采购的物资,已经全部交由中央银行购买。
十日之后,在京城中央银行总部将会召开一次招标会,凡是有实力的商人均可前往投标。而几位日本商人还同时在大明时报上刊登了一个声明,他们希望能够在此次投标中结识一些诚实的大明商人,建立长期的交易关系。
这些日本商人承诺,以此次投标为基础,接下去的三年之内,每年采购的货物数量,不会低于这次大家中标的数量。
这些日本商人的到来,让京城的商人们终于明白了两件事。一、日本果然如报纸上所说,是一个有着众多银矿的国家;二、能够获得这次同日本商人交易的机会,就等于是获得了今后三年同日本商人进行贸易的权力。
但凡人在京城,又有实力的商人或是商号,都纷纷赶往了中央银行,准备了解这个所谓的招投标,是一个什么样的章程。
汪逢元倒是很好说话,他告诉这些上门来的商人们,作为中央银行的董事会主席,他必然是要照顾中央银行的顾客的。
这些日本人采购的物资将会分为两批,第一批是利润较高的种类,凡是在中央银行开设了10万两白银账户的个人或商号,可以先参与一次秘密投标。剩下的种类才会进行一次公开招标,但是每个投标者必须出示一份任何一家银行保证过的保函,价值不少于5万两,作为完成交易的保证。
通过了这次日本商人的采购事件,崇祯进一步打击了市场上对于白银的信心。顺便还替中央银行补充了一部分资金,也让更多的投机者参与到了对赌黄金上涨的一方来了。
经过了这一事件,黄金期货市场也好,民间的黄金价格也好,终于开始了缓慢但是持续的上涨过程。而三家银行的股东们,也终于意识到了,光凭朝廷颁发的黄金法案,是无法左右大明市场上黄金的走向的。
三家银行再次向股东进行了动员,筹措和扩张了银行本身的资本。其中以山西银行扩充的资本幅度最高,山西银行最初成立时仅有350元的股份。年前因为黄金法案,扩充到了600万元。
但当这些山西商人们意识到,如果不能在黄金市场上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他们此前投入的资本也可能受损之后,便迅速把股份扩张到了2000万元。曾经掌握了山西银行一半以上股权的三德堂常家,不得不让出了一部分权益,掌握的股份降到了总股本的四分之一。
而此前只是凑个分子的蒲州张、王两家,则借着股本扩张的机会,让两家掌握的股权达到了225%。原本山西银行中拥有主事权力的常家,现在则只能听取各位股东公论了。
山西银行出现的这种状况,让常家不少子弟深感不满。他们认为常家退让的权益实在是太多了,有汪逢元的例子在前,不少常家子弟也梦想着,常家能够化商为贵,也弄个爵位来改换下门庭。
虽然常家在地方上可以说一不二,他们这些子弟感觉不到自家同那些官宦之家有什么区别。但是出了家乡,他们这些商人子弟在别人眼里还不及乡间的一个穷秀才地位高。这种心理上的反差,足以让人失去心理平衡。
和常家相比,汪逢元不过是个刚发迹没几代的暴发户而已。这样的人都能弄到一个爵位,这些自我感觉良好的常家子弟,除了羡慕之外,自然是想着自家也应当有被皇帝授予爵位的资格。
而汪逢元能进入皇帝的视线,不就是因为他牢牢的掌握了中央银行的权力么。所以主掌山西银行,便成了这些常家子弟的目标。但是蒲州张、王两家的突然杀出,顿时打破了这些常家子弟的美梦。要说他们不怨恨张、王两家,那肯定是口不应心。
更让这些常家子弟感到气愤的是,蒲州张、王两家虽然是商人出身,但是现在已经成功转为了官宦世家,他们其实并不需要皇帝的封爵。毕竟有张四维、王崇古这样的先人名臣,这两家是不太可能从文官系统转换到勋贵系统中去的。
而中央银行和交通银行则分别扩充到了3200万元和2700万元,到了这个规模,中央银行背后的徽商团体,实质上已经把全部家当都抵押了出来。一方面是中央银行布局的最早,因此储备的黄金数量最多。一旦黄金价格翻盘,他们受到的损失自然也就最大,这是骑虎难下了。
另一方面便是,市场上黄金价格的激烈变化,虽然意味着他们的预估有些偏差,但是市场上黄金少而白银多,也是一个事实。否则只要市场上大量黄金抛压下来,他们早就撑不下去了。
既然现在事情有了转机,自然是要一口气追杀下去,不能让看好白银的思潮再次影响到市场。事实上,一旦百姓开始犹豫,把黄金保存在手中,市场上的黄金便立刻稀少了起来。而接下来,黄金越是上涨,拥有黄金的人便越是惜售。
毕竟按照大明时报的鼓吹,黄金和白银的比例,应当在1:145-155之间才是正常的。远隔重洋的欧洲诸国,便是维持了这个比例。而日本国的金银比例,则是1:12。这个消息也被几位日本商人所证实。
到了5月底,黄金兑白银再次达到了1:12的位置,而且毫无回头的迹象。当黄金兑白银突破了1:12这个历史最高位之后,朱由检也终于放下了心来,开始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作息安排。
在这次的黄金投机中,一大批听从了大明时报赌黄金上涨的人,都赢取了不菲的收益,比如江朝宗找到了黄金期货市场之后,先是拿出了一点资金小小的试了下水,很快他便把所有的货款都压了上去。到了5月底,账目盈利已经有了1500元了。
当其他人开始被黄金价格不断上涨,搅的心情不定,都跑来参与黄金期货交易时,江朝宗却开始慢慢抽回本钱,打算退出这场赌博了。
虽然这些天来让他赚到了不少钱,但是江朝宗却牢牢的记在了那位苏长青的文章。商品的价值决定于内在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价格不过价值的外在表现,这种表现也许在某一时刻同价值不相符,但从长远来看,它必将回到与价值相符的价格上来。
投机于黄金期货获得的收益,并不代表总的社会财富的增长,而只是一种财富重新分配的模式。江朝宗觉得,既然是财富再分配,他现在已经分配的够多了,再继续下去,不过是把这些钱财再送回去而已。
因此他决定拿这些钱去购买一幢商铺,继续自己计划的茶庄生意。到了这个时候,他倒是更想认识那位苏长青了,正是因为他的一篇文章,才让他看到了一片新的风景。
而在这场黄金和白银的战争之中,一些思想敏锐的商人突然意识到,其实朝廷所拥有的权力并不是无限的。当金钱流动的规模超过了一个限度之后,就算是大明天子也要低下自己尊贵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