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场中部的小山岗下,左良玉带着6000人的车骑旅布下了方圆两里的空心方阵后,便同蒙古人派出的2只千人队纠缠了起来。
不管是左良玉,还是这两只在车阵外围不断试探的蒙古千人队,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绝不是他们之间的争斗。
因此双方从一开始就保持着一种默契,不管是蒙古人的攻击还是明军的防御,都不是很激烈。
在空心车阵布置完成之后,左良玉其实已经把大半的心思放在了,车阵南面山岗上的防御。
平地上骑兵对于车阵的冲锋,如果不付出重大伤亡是无法突破车阵的防御的。毕竟从明军创建车骑营以来,这种专门用来在草原上对付蒙古骑兵的战术,就已经得到了多次的验证了。
只要这些蒙古人的脑子没坏掉,就不会闭上眼睛硬冲。倒是这些蒙古人如果突破了山岗上友军的防御,然后从上往下向车阵内攻击,才是让左良玉坐立不安的一个破绽。
事实上对于大本营参谋部制定的这个作战计划,左良玉并不认同,他认为这个作战计划实在是太过冒险了。
如果自家左翼无法击败察哈尔人的右翼,又或是自家军队没有守住他背后这座小山岗,大明宣府、大同的精兵就都要折在这片草原上了。
那么此战过后,大同边关就如同虚设,再也无法阻挡察哈尔部南下入关了。
就左良玉的看法,明军就应该退到长城,然后同察哈尔部耗到下雪,林丹汗就不得不撤兵了。
这个作战计划最让他腹诽的一点就是,车阵这个东西,在草原上防御骑兵是极好的。但是一旦摆开之后,如果不能击败蒙古骑兵,或是他们主动退去,车阵内的明军就很难在敌军骑兵面前撤退。
左良玉一会担心身后山岗上的友军,能不能守住阵地。一会又担心,曹文诏究竟能不能击败蒙古人的右翼。他打心眼里都不相信,那些衣着华丽的京营骑兵,能在这场战争中出什么风头。
不过他的担忧,终于在看到蒙古右翼后营方向冒出的烟柱,释去了不少。
站在空心车阵东面高台上,一直观察北面战情的左良玉,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后,便对着下方的副官发布了数条命令,让车阵内的士兵们准备迎敌。
他脚下这座高台,乃是两辆车拼凑起来的指挥台,不仅可以让他登高望远,还能在上面用旗帜指挥部队,唯一的缺点就是地方小了些。
左良玉正想着,这场战争结束后,是不是要提个建议,让军器监改进下这种车辆。
不过他很快就被北面席卷而来的骑兵洪流给惊吓到了,上万骑兵的冲锋,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在这种规模的骑兵面前,估计只有高大的砖石关墙才能挡的住了。
但是现在,挡在这些骑兵面前的,只有单薄的一道偏厢车而已。左良玉顿时意识到,他似乎低估了这等规模的骑兵冲锋的威力,他所设置的防线还是单薄了些。
如果守不住车阵,那么不要说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了,他能不能活着返回关内还是一个问题。
意识到这点之后,左良玉下意识的向车阵四周望了一眼,然后便紧张的发号施令道:“把山岗这面的偏厢车挪到中间来,从东往西,在车阵内再设三个小阵…”
虽然车阵内的明军士兵们还看不到北面的骑兵规模,但是地面上传来的震动,已经让这些士兵迅速的反应了过来。
他们虽然面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快速的把面向山岗一方的车子,推到了车阵中间,重新连接了起来,组成了三个并排的小车阵。
左良玉的判断的确不错,对于那些被明军骑兵驱赶南下,已经无法停下脚步的蒙古骑兵来说,一道单薄的偏厢车防线的确是无法阻挡的。
而左良玉麾下的车骑营,使用的还是明军传统火器,这些火器大多威力较小,且射程在10几20步之间。
当蒙古人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后,便直接冲垮了一处偏厢车。位于这道防线后的1500明军,在损失了300多人后,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防线。
而冲破了车阵的蒙古骑兵,对于平地上毫无遮掩的明军,显然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如果不是左良玉带着一队骑兵亲自断后,估计在临时构筑的第二道防线之前的明军,大约就要全军覆没了。
即便是如此,退到了三个小型车阵内的明军也只剩下了不到5000人,而蒙古骑兵的损失大约也在千人左右。
唯一让左良玉庆幸的是,这些蒙古骑兵虽然冲垮了车阵第一道防线,但是他们的速度也终于缓和了下来。第一道防线上的车子,虽然没能挡住蒙古骑兵的冲击,但是却成了阻碍蒙古骑兵冲锋的障碍。
但是即便是如此,替部下断后的左良玉也差点陷入了,突入车阵内的蒙古骑兵的俘虏。
幸亏有两名明军士兵在撤退无望之后,便不顾一切的点燃了,身边还没来得及搬运到第二道防线的两桶*。
这两桶*威力着实惊人,在引爆区域方圆10米之内的人马,幸存者寥寥无几,最靠近的爆炸中心的明军和蒙古骑兵都被炸的尸骨无存。
而10米以外的区域,也有众多马匹因为受到惊吓,纷纷癫狂了起来,这顿时打断了蒙古人进攻的节奏。左良玉便是趁着这个机会,带着损失了一小半的亲卫退回了二道防线内。
当蒙古人再次组织起进攻时,原本已经有些慌张无措的明军,终于依托三个小型车阵,互相支援着稳定了下来。
组织士兵进行抵抗的左良玉发觉,当这些蒙古骑兵挤做一团,失去了冲击力之后,顿时就成为了自家火器的靶子。
他这时才有些后悔,应该让自己的士兵多装备一些军器监研发的火绳枪。在这种环境下,射程和威力都较为出色的火绳枪,可比他营中兵丁手上的旧火器管用的多。
这些旧火器虽然发射速度很快,声音也很大,但是只要不是打在目标的关键部位,对方还是能够继续作战的。
而那些装填缓慢的火绳枪就不一样了,凡是被击中的蒙古骑兵,立刻便失去了行动能力。特别是需要使用支架的大型火绳枪,一枪打去,人马皆倒,可谓威力十足。
然而因为他手下的士兵不愿意更换,这种军器监出品的火绳枪。毕竟京城工坊制作的武器,在军内名声可是声名狼藉,谁也不愿意拿着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膛的火枪上战场。
且这些士兵已经习惯了自己手中使用的武器,虽然威力小了些,但是用起来顺手。正是在他们的反对下,左良玉便意思意思的新招募的营头里,挑了几队人装备了军器监出产的火绳枪。
现在上了战场,他才发觉自己对这些部下的迁就有多愚蠢,他一边硬着头皮组织人马稳定阵线,一边让人向身后山岗上的茅元仪请求支援。
当蒙古右翼的部队被自家左翼人马驱赶南下的时候,茅元仪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场面。
在击退了蒙古人的几次进攻之后,他便把东面的防线交给了身边的一位参谋,自己则亲自主持着,山岗顶面北面临下坡处的炮垒修筑。
和东面防御的4门千斤以下的弗朗机炮不同,北面这8个炮垒安置的都是千斤以上的重型弗朗机炮。
这些火炮的最远射程可达一千五百米,有效射程在600-1000米之间,炮弹重4斤2两,装药为1斤4两。
因为这些火炮较重,转移到山岗上布置尤为艰难,因此当那些蒙古骑兵冲击左良玉车阵的时候,茅元仪还没有把这几门火炮完全布置好。
不过当左良玉把部队撤到小型车阵后方时,有四名火炮终于在炮垒上安置妥当了。
接到了左良玉的请援后,茅元仪便让主持炮兵射击的军官对山坡下方的车骑营进行支援。
虽然蒙古人同明军之间的战争已经纠缠了2百多年,对于明军的火器早就不怎么陌生了。察哈尔部毕竟迁移辽东辽河套平原有近百年了,他们也许不陌生明军使用的三眼铳,但是对于重型弗朗机炮的印象已经不大深刻了。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明人会把放在要塞上的弗朗机炮搬运到草原上来,因此当初次受到火炮攻击的时候,这些蒙古骑兵还愣愣的看着从天上飞过来的黑影,并没有做出躲避的举动。
这些蒙古骑兵因为被明军驱赶,不得不以密集的队形挤在一起南下,并顺势冲破了左良玉的车阵。但是他们这种队形对于火炮来说,简直就是最好的目标。
每一发炮弹都在密集的人群中犁出了一条血河,断肢残腿掉落在血河的两侧。随着山上8门火炮连续发威,左良玉防守的阵线,顿时转危为安了。
这些蒙古骑兵再无继续攻击明军阵线的意愿,开始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明军阵线面前乱窜,只想逃离火炮射击的区域。
这些蒙古骑兵的混乱,顿时让在后方驱赶他们的吴怀看出了机会,他立刻让身边的部下大喊,下马弃械者活,顽抗不从者死。
连续遭受打击的蒙古右翼骑兵,终于在无人主持大局的局面下,开始一小撮一小撮人的投降了。
当茅元仪下令停下炮击时,山下这近万名骑兵已经有一多半下马投降了,还有数千蒙古骑兵虽然建制未乱,但是被自家降兵挤在了一个极小的区域内,可以说动弹不得。
这些骑兵的指挥官向明军派出了信使,表现他们愿意投降,但是希望能够得到优待。
最为无奈的还是贵英恰等人,他们被自己的人马堵在了明军的包围圈内,逃跑不及,被曹文诏带着队伍围了起来。
贵英恰死活不愿投降,几次想要自杀都被自己的亲信拦了下来。曹文诏一边让人围住了这队蒙古人,一边派人协助吴怀收降蒙古降骑。
虽然连连作战,但是曹文诏同一干明军骑兵都感觉兴奋异常,这场战场到此已经差不多宣告结束了。剩下的,只是明军能够拿到多少好处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