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崇祯匆匆离去之后,孙承宗、刘宗周、钱谦益等人正思考着下面该怎么办时,倪元璐首先站出来呼吁道:“诸位同僚,我等切不可就此散去。
只要陛下不把今天被锦衣卫逮捕的各位同僚放出,并惩办田尔耕等鹰犬,我等今日就不能善罢甘休。”
“不错,田尔耕等鹰犬,不顾京畿变乱,借机生事揽权,构陷朝廷官员,如此下去,朝中正人为之一空,则东林故事岂不又要重演?”户部给事中冯元飙附和了倪元璐的呼声。
因为之前替顺义士绅说过话,在朝堂上攻击过田尔耕的官员,把这几日的担忧全部化作了对锦衣卫的愤恨。
在倪元璐、冯元飙的呼吁下,顿时群起而响应,孙承宗、刘宗周、钱谦益等人自然也无法脱身,最终在一名官员的提议下,决定大家一起去左顺门伏阙。
这下不仅孙承宗、钱谦益感到不妙,张瑞图和徐光启也大为震惊。但是刘宗周终于被这些同僚说动了,于是一群官员群情汹涌下,拥着刘宗周向皇城而去。
孙承宗、钱谦益、张瑞图和徐光启四人想要拦阻,但是却没有成功,于是也只好跟着了人群的后面。
正当四人感到头疼万分的时候,在半路上有人突然跑来报信,说是冯师孔等人已经被释放了。
这个消息顿时打消了大多数人的愤怒,大家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孙承宗、钱谦益、张瑞图和徐光启再次对官员们劝解道,认为他们现在这种举动不仅于事无补,而且极有可能造成崇祯的逆反心理。
最终刘宗周还是被张瑞图说服了,失去了领头人,大部分官员又心中的怒火又所剩无几,人群终于还是就此散去了。
在城外,得到了崇祯授权的内阁和兵部,终于开始调动营州卫、密云、昌平的军队开始平叛。
看似有席卷京畿之势的闻香教变民军,短短3-5日之内就土崩瓦解了。
被崇祯派去安抚顺义士绅三批官员,前两批4人在变民军溃败逃亡后的顺义县城内被发现了。
门陈新等4人自称一入城就被变民软禁了起来,并没有背叛朝廷。
而第三批4人则出城后,就没敢往顺义去,只是在城外徘徊。等到朝廷开始平叛之后,就主动投入了军中。
原本应该召开的朝会,也被崇祯以京畿生乱暂时停止了。而当他稳定了京城之内的局势之后,再次参加了嘉乐殿举行的海商会议。
当朱由检再次进入嘉乐殿的时候,却发觉除了他安排的京城的商人之外,从南方而来的十八芝和许心素为首的海商们,都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京城之中,还有人敢找各位的麻烦吗?是谁干的?朕到要…”朱由检正勃然大怒的时候,卢九德突然走到他身边轻轻说了几句。
朱由检顿时收声了,他看着十八芝的海盗们,又看了看许心素身边的漳州海商们,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这两边的人一个个都对嘉乐殿的建筑突然感兴趣起来了,不是研究着自己面前的桌面,就是观察着边上的柱子,没有一个人看向崇祯。
朱由检把今天的临时议长赶了下去,自己坐上了议长的位置。他举起手边的木槌敲了敲桌面后,就询问道。
“这三天,朕因为有事没能参加。有人能告诉朕,你们这三天有讨论出什么成果出来了吗?”
看着崇祯不再追问他们脸上的伤势,不管是海盗还是海商都松了一口气,但是崇祯的问题同样让这些人说不出话来。
皇商之中的一员田幼棠,觉得这是一个让崇祯记住自己的好机会,也是让皇帝打压这些南蛮子的好机会。
他顿时站起来说道:“陛下,这几日来,大伙什么都没有讨论出来。除了陛下在的那天制定了议事的规则,和每日议长轮值的程序之后。第二天直到昨天,这些福建商人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加…”
听了田幼棠的解说,朱由检倒没有生气,他对着郑芝龙问道:“郑游击,你替朕说说,你们究竟为何要同许把总他们在会场冲突呢?”
十八芝的海盗首领们虽然个个带伤,但是郑芝龙却是毫发无损。他看了眼对面眼角青了一块的许心素,才对着崇祯回道。
“其实微臣并无意和许把总他们争执,但是微臣不过是提了个小小的建议,许把总就非要跟臣等较量一二。臣等为了自保,不得不还手…”
“郑一官你说的是人话吗?东洋贸易你要七成,西洋贸易也要占据六成。这岂不是东西洋贸易都让你占了,难道让我们都喝西北风吗?”许心素身边一名身材魁梧的海商忍不住出声怒斥道。
随着这名海商的驳斥,郑芝虎顿时拍案而起,两边剑拔弩张的,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了。
一直随从在崇祯身边的连善祥顿时护卫到了崇祯身前,按刀对着会议中的众人训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惊扰御驾,可是重罪。”
随着连善祥的训斥声,一队锦衣卫顿时从殿外冲了进来。原本跃跃欲试的十八芝和漳州海商顿时安定了下来,郑芝龙、许心素从座位上走了出来。
“臣等鲁莽,惊扰陛下,请陛下恕罪。”两人跪在大殿之间,向着崇祯告罪道。
朱由检挥手示意锦衣卫出去后,才开口说道:“今天朕便加一条规矩,今后会场内有人故意扰乱的话,议长可以驱逐其出会场,被驱逐者在本日内不得再进入会场,也自动失去投票权和提案权力。”
听到崇祯没有因此发怒,郑芝龙、许心素两人总算松了口气。朱由检对着连善祥又吩咐了一句:“明日安排一队大汉将军来会场,不许携带武器,听从议长的吩咐,维护会场的秩序。”
连善祥接受了命令退下之后,朱由检才继续说道,“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大明海外贸易最重要的几宗货物应当是生丝、丝绸、棉花、棉布还有瓷器、茶叶几样吧?”
除了刚刚涉及海外贸易的皇商们,郑芝龙、许心素等人对于崇祯的说法并无异议。
“而海外贸易一半以上利润,似乎都来自生丝。国内普通生丝60两每担,贩卖于西洋则是140-160两之间,而贩卖于东洋则高达5、600两。
朕这些日子查阅了下生丝的本色征收,去年大约为1万2千斤左右,按照三十税一,那么大明生丝的一年产量应当在36万斤上下。不过按照大明税收的陋习,未征税的生丝也估算进去的话,大明生丝一年产量应当在百万斤上下。
那么现在朕想问下,谁知道大明销往东西洋的生丝,每年大约是多少数量?”
对于这种海外贸易的货物销售数量,不管是郑芝龙还是许心素一向都是讳莫如深的。
不过今日在崇祯面前,两人知道都瞒不下去了,就算他们不说,只要过上一两年,崇祯也能从生丝的流通过程中搞清楚了。
两人稍稍低估了一些,但还是总结出了:销售给东洋的生丝一年在8-10万斤之间,而销售给西洋的生丝则大约在20万斤上下。
“那么这些销售去西洋的生丝,最后流向了那里?”朱由检再次追问了一句。
对于这个问题,郑芝龙倒是最为清楚,他立刻回答道:“约有半数是运往东洋,还有半数则是运回这些番人的故土,曰:阿卡普尔科的地方。”
朱由检沉默了一会,说道:“也就是说,因为各位的无序竞争,所以这些西洋番人也从生丝的转手贸易中赚了一笔,是吗?”
皇商苏越顿时附和道:“果然还是陛下圣明,这不是白白送钱给这些番人花吗?依小人看,应该提高对西洋贸易生丝的价格才对。”
刘鹏则不以为然的说道:“东南沿海港口众多,前往西洋又方便,就算我们提高了生丝价格,那些走私船偷偷跑去了马尼拉,一样会把生丝的价格压下来的。”
看着下面的商人们争论了一会之后,朱由检才敲了敲木槌说道:“光靠海上巡查缉私,当然是杜绝不了这些走私商人。不过为什么我们不考虑从国内控制生丝的销售?一年百万斤生丝,就算抬高到80两一担,也就是80万两。只要能够向东洋出口20万斤生丝,那么就能回本,剩下的生丝就是纯利润。”
崇祯的说法,不仅让郑芝龙、许心素突然醒悟了过来,就连皇商们都立刻竖起了耳朵。
郑芝龙、许心素之所以没想过要控制生丝市场,那是因为他们还把自己放在受制于各地缙绅的海商的身份上。
当崇祯说出了这个建议之后,他们才发觉自己并不用再对那些缙绅们畏惧三分,因为他们的背后站着的是大明皇帝。
而皇商们则终于听到了一个让他们熟悉的生意模式,依靠皇权垄断某项产业,这无疑是他们最拿手的生意方式。这些皇商本身就有不少是南方人,而生丝产量最大的地方,莫过于杭嘉湖平原,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
一名皇商甚至夸口道,只要交给他来办,60万两以下就能完成陛下的设想,控制大明的生丝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