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个闲不住的农家主妇,总是忙这忙那,在家是这样,到了义乌也这样,成天拿着扫把不是扫这就是扫那,从食堂到车间再到办公室,该扫与不该扫的地方都去扫,搞得清洁工很尴尬,总怕是因自己工作没到位而会被老板埋怨。
小梅很不希望母亲这样忙东忙西,她问我怎么办。我说:“还怎么办,直接同妈说呗。”小梅听我这么一说,还真去同我母亲说了,结果被我母亲狠批了一顿。母亲问小梅:“这厂子是你和大勇的不?”小梅说:“当然是了。”母亲又问:“既然是你们的厂子能不能算是我的厂子?”小梅一时没明白过来母亲问这话的意思,所以她说:“妈,你怎么这么问呢,肯定能算你的呀。”母亲说:“厂子是我们家的,我在我们家里干活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干的都是自家的事。”小梅这下明白了,赶紧说:“妈,我不是说丢人,是怕你累着。”
母亲坚持说:“你们这些小鬼的心思我还不晓得,明摆着就是嫌我干活给你们丢面子了不是。”小梅嘿嘿地笑,边笑边说:“这是哥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哦,是哥让我来同你说的。”
母亲固执地说:“谁的意思都不行,我要扫,谁还能拦得着吗?”
小梅说:“我得干活去了,不同你聊了,不过,这事真的不关我的事哦,你要生气就生哥的气。”
母亲果然有些生气了,专门同我说了此事,我才知是小梅搞的鬼,既然如此,我也只能认了,否则只会让母亲越来越生气。认了,解释一番,万事了了,当娘的还真生孩子的气不成。
林月倒是支持母亲的一切行为。林月说,老人家忙习惯了,不能闲的,闲下来除非是生病了。所以母亲很喜欢林月,经常操着生硬的普通话与林月聊天,也不管林月听不听得懂。而林月呢,听不懂就打哈哈或嗯嗯,表示支持母亲的意见。总之,母亲与林月走得相当近,绝对超过了与我在一起的时间。
十来天后,绿叶打来电话说吴婶要返回了,问我母亲要不要一起回去。我告诉绿叶说,我们今年留在义乌过年,委屈吴婶一个人回去了,还有就是,吴婶回家之事不要惊动我母亲,免得牵动她老人家返家之心。
吴婶这边刚回家没两日,母亲就同我说:“大勇,你得打个电话问问吴婶哪天回家啊,在这待着不舒服。”
我说:“妈,哪儿不舒服?”
母亲说:“哪儿都不舒服,哪有我自己家好。”
我明白了,母亲连县城都住不习惯何况义乌乎?但是吴婶已经走了,我如实告诉了母亲。母亲不高兴了,埋怨起吴婶来,说这人真好玩啊,一起来的不一起回去,自己一个人偷偷地走了。听母亲这一埋怨,我赶紧解释说是我让吴婶别告诉母亲的,就是想让母亲在这多住些日子,过完年再回去。
母亲突然怒了,冲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我回家非得被吴婶说不可了,她一个人回去能高兴么,本就一起来的。再说了,在这过年我可不习惯,太难受了,我要回去。”母亲正生气时,小梅和林月正巧走了过来。小梅问我:“哥你怎么又惹妈生气了?”我说:“还能有什么,还不是你,非要留妈在这过年,让吴婶回家别告诉妈。”小梅被我说得稀里糊涂的,问:“是我……?”我朝她挤了一眼睛说:“不是你还有谁?”小梅愣住了,不知道是承认好还是不承认好。我心里乐了,把上回受冤之事还给了小梅。林月插上话说:“你们也是好心,伯母明白的不会真的生你们的气。”林月边说边把头转向我母亲,又同我母亲说,“伯母,你说是吧。”
母亲说:“我哪能不生气啊,这两个小鬼太不像话了,吴婶回家这么大的事也不与我商量,怎么好意思让人家一个人回家?”
林月说:“伯母,您看马上要过年了,你就留在这过个年,也省得小梅姐和大勇哥匆匆忙忙赶回家过年了,过完年又匆匆忙忙赶回来,您看他们俩一天到晚多忙啊。伯母,在外面过一个年其实也挺好的,也算尝试一回不是?看看义乌人过年与你们那里有什么不一样,回去也好同乡亲们说道说道。”
母亲听林月这么一说还真的不那么生气了,也不理我们,自己转身走出办公室去了。后来,有一天母亲突然问我:“大勇,你说林月和你那同学在谈对象没?”我脱口而出,说:“没啊。”母亲说:“我怎么感觉那小鬼对你有意思,对你同学没那个心。”我好奇地问:“妈,你怎么知道的?”母亲说:“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说我说得对不对?”我撒谎说:“当然不对了,我这么大年龄,人家可是黄花姑娘怎么会看得上我,只不过我是她老板,她自然对我态度好一点呗。”
母亲“哦”了一声,对我的话半信半疑。我再问什么,母亲就不回答了,顾自离开。
为了缓解母亲不习惯异地生活的闷闷情绪,那段时间,在晚饭后,我和小梅都要陪着母亲去散步,在工业区附近随便走走。有时,林月也会跟着去。在散步时,母亲总是不厌其烦地唠叨着小梅的婚事。
母亲唠叨归唠叨,小梅都是一幅微笑的面容。起初,我以为小梅是让着母亲,不与母亲正面冲突。但看久了,我总觉得小梅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感觉,只是故意避而不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小梅避而不谈自己的婚事呢?难道她和谈天还会死灰复燃?
应该不会!答案很快被林月说破了。那天散步时,母亲和小梅晃悠悠地走到前面去了,林月落在后面悄悄对我说:“大勇哥,伯母很关心小梅姐的婚事啊。”我说:“小梅快三十了,能不急么。”林月神秘一笑悄悄说:“其实伯母不用急的。”我感觉林月明显是话中有话啊,她肯定知道小梅的一些事情,所以我盯着林月看了看,问道:“这话怎么说?”林月说:“我不能说,你们应该很快就知道了。”我说:“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到底知道小梅什么私事呢?”林月说:“这个真不能说,小梅姐会怪我多嘴的。”我说:“不会的,林月,你想想啊,可能小梅自己不方便说出来,想假借你之口说出来呢?”林月啊了一声说:“还有这事?”我笑笑说:“完全有可能啊,小梅也是女孩子家,这种事让她主动开口同家里人说,面子上多少难为情不是。”林月没说话,在想,我知道她会说出来的。果然,林月想了一会儿说:“那行,我告诉你,不可以说出去哦,只能你自己知道。”
我“嗯,嗯”表示答应。林月表情古怪地说:“小梅姐早就和一个男人谈恋爱了,那个男人
在澳大利亚,是做玩具生意的。”林月的话让我感到意外,我问道:“林月,你确定这事是真的?”林月说:“当然确定了,不是真事我哪敢胡编乱造啊?”我追着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小梅告诉你的?”林月耿直地说:“好几次我都看见小梅姐在MSN上和那个男人视频聊天呢,有说有笑的,我就问小梅那人是谁,然后小梅姐就告诉我了,说那个人老家是温州的,十几岁时随父母亲去了澳大利亚做生意,后来就在那定居了。”
我继续问:“那人叫什么名字?同他做过生意吗?”林月说:“叫什么名字就不太清楚了,我进公司后没有与他做过生意,以前就不知道你们与他做没做过生意了。”我又问:“那男的多大了?”林月不肯多说了,她说:“哎呀,大勇哥,你别问太多了,要问你自己问小梅姐去吧,我只知道这么多哦。”
我就哄着说:“我要先从你这里了解个大概再去问小梅也好问不是?如果她一口否认我也没有力证据呀,再说,你都告诉我了,干脆全告诉我好了。”
林月说:“我知道的就这些了。”我假装说:“肯定还有没说出来,你不说我可要去对小梅说是你告诉我的哦……”林月急了,说:“我没有了怎么告诉你啊,真是的,一个大男人胁
迫一个弱女子。”我看着林月紧张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起来……我们正说着话,小梅和母亲已经返回了,走到我们身边,母亲问:“你们两个小鬼聊什么呢,有说有笑的这么高兴。”我笑笑掩饰说:“没聊什么,只是随便说说工作上的事。”小梅说:“骗哪个哦,聊工作上的事能聊出这么兴头来?”
我脱口而出:“聊澳大利亚的客人,不可以啊?”说完,我用眼睛盯着小梅看,从她突变的脸上找到了答案,那就是林月刚才说的话属实,否则,小梅的表情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小梅冲我说了一句:“聊你的澳大利亚客人去吧,妈,我们回去,让他们聊去。”
我冲着小梅的背影回了一句:“是你的澳大利亚客人,不是我们的。”我说这句话时特别小家子气,女人味十足,现在想想,好酸!
小梅没回话,拉着母亲的手头也不回地回家了。只是委屈了林月,一直埋怨我说话不算话,出卖了她。我笑着安慰她不要担心,我一会儿回去就把此事摆平,不会让你为难的。林月对我的话半信半疑,我能看得出她内心的忐忑不安。也怪我一时听到这个消息着急,口无遮拦了。说心里话,我是不赞成小梅远嫁到国外去的,最主要是担心母亲不会同意。母亲就我兄妹俩一双儿女,怎么说也不舍得小梅离自己太远。
也许,小梅自己也在顾虑此事,所以她才迟迟未向我们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