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皮摸了把后腰,怪异的三刃刀上血槽很深,不大会儿功夫,他身下已经一大滩血。屋内一片黑暗,蛇皮也只是借着窗外的星许夜光能模糊看到身下略微反光的血泊。“老九,我中刀了。”蛇皮摁着后腰的伤口,却不敢起身,他能依稀感觉到,手缝间仍旧在不停往外渗血。
躺在卧室墙后的老九暗骂一声“我操”,硬着头皮冲客厅的李云道喊话:“朋友,用不着下这么狠的手吧?我们也是受人所托请你去聚一聚,你这上来又是枪又是刀的,伤了和气,你就不怕我哥俩憋足了劲头追你们天涯海角也要出口气?”
蹲在沙发后的李云道将92式套在右手食指上飞快旋转着,听到老九的喊话一阵冷笑:“这么说你们大半夜招呼也不打就闯进来,我还要好酒好菜给你俩伺候着不成?”
老九也是老江湖了,知道今天碰上了硬茬子,当下也只有厚着脸皮继续周旋:“我们兄弟俩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今儿弄出这么个局面,也算是我二人有眼不识泰山,我哥俩认栽。您高抬贵手,我那兄弟估计伤得不清,不然这么条硬汉子,也不至于中了一刀就吱声坏了商量好的大事。过了今天,老九跟蛇皮两人算是欠你一条性命,他日相遇必有所还。”
突然,老九眼前一花,屋内的灯竟突然全亮了,他下意识地用前臂挡着刺目的光线,等放下手臂时却整个身子猛然一僵:“朋友,我都说了认栽,一定要赶尽杀绝?”老九深吸了口气,跑了这么多年的江湖,哪能没点儿保命的看家本事,到这个地步,他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心理准备。
李云道看了一眼已经将客厅的灰白地毯染成一大片血红的蛇皮,转头对老九道:“放你们走也可以,再得先告诉我谁是背后的主谋,另外隔壁房间的那位被你们带去哪儿了?”
老九摇头:“我跟蛇皮是昨天才从内蒙来京城,本想趁春节前做票大的好回家孝敬老娘,没想到……”
“你们从哪儿接的活儿?”
老九道:“我们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就一个内蒙老乡在火车站附近的城中村开了家黑店,我们在那儿落脚,这活儿也是他帮我们找的,说是事成之后一人给十万。”
李云道原本以为碰上什么大盗级的江湖悍匪,现在看来只是两个不入流的小角色,隔壁一直没有动静,天狼应该已经追出去了。
“把你那个老乡的地址留下,你带你兄弟去医院吧,血是红的,应该没伤到内脏,就是去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有得救。”李云道退开几步让出道路。
老九闻言却是微微一愣:“你……真就这样放我们走……”
李云道笑着反问:“难不成要我敲锣打鼓欢送你们?”
老九连忙跑向客厅里的蛇皮,原先一米八几的壮年汉子气血旺得很,此刻流血竟流得满面苍白。
“老九,他……当真要放我们走?”蛇皮声音很虚弱。
“你别说话了,乖乖,这玩意儿谁设计的,这血槽深得跟沟儿似的,怪不得你都撑不住……”老九打量了一眼那把怪异的三刃刀,没有片刻犹豫地扶起蛇皮,又从沙发上拿了条毛毯裹在蛇皮身上,转头看向李云道,“再多借一条毛毯。”
李云道微笑点头――倒是两个颇有意思的贼――大难临头两人竟没有琢磨着劳燕分飞,倒是让李云道对两人产生了些兴趣。
老九将蛇皮扶起来,弯下腰将蛇皮驮在自己背上,大步向门口迈去。
“等等!”
老九脚下猛地一滞,回头冷笑:“就知道你会后悔。”
李云道却摇头:“那把刀记得有空还我。”
老九一愣,随后苦笑:“那倒真是个索命的物件。”说完,又报了个告近京西火车站的地址,留下“后会有期”四个字便飞快离开。
目送老九背着蛇皮离开,李云道这才缓缓放下手枪,长长吁了口气。
“叮咚。”房间的门铃突然响了。
李云道微微皱眉,将手枪背在身后,贴着墙走到门前的可视对讲仪上看了一眼,这才松了口气,是酒店的服务员。
“什么事?”李云道故意嘶哑着声音,装出刚刚从睡梦中被惊醒的样子。
“对不起先生,刚刚有客人打电话投诉说听到剧烈的爆炸声,我是来看看您这边需不需要我们提供一些协助。”服务员彬彬有礼道。
“没事儿,睡得正酣呢,被你吵醒了,我没听到什么爆炸,是不是哪个房间电视声开得太大了,真是的,这点小事儿也来敲门。”
“对不起先生,打扰您休息了,您先好好休息,晚安,先生。”被李云道埋怨了一阵,服务员连声道歉,连让李云道开门的事情也忘了,事实上他也觉得这种超五星酒店里怎么可能出现枪声,一定是哪个房间刚刚不小心将电视的声音开得太大声了。
他又摁了隔壁的房间,却一直没有人应答。“难道还没有回来?”服务员自言自语。事实上住在酒店长年包房里的客人经常都是全国甚至满世界飞,几天不回来也是经常的事情。
粗心的服务员也没有发现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等他乘电梯去了下一层楼的时候,隔壁房间的门却打开了,李云道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才缓缓推开隔壁虚掩的房门,房间里灯光通明,客厅的地上扔着一堆女式内衣、丝袜、高跟鞋之类的事物,走到卧室门口,李云道就看到一个光溜溜的女人趴在床上沉沉的睡着,原本应该躺在她身边的王小北却不见了。
李云道微微皱眉,王小北虽然喝了酒,却也不至于醉到连意识都不清醒的地步,更何况房间里的女人晚上并没有喝酒。
床上的女人从背后看身段很漂亮,皮肤也算不错,算得上是凹凸有致的极品,此时李云道也来不及多想其它,走上去推了推那女人的肩膀,毫无动静。突然发现脚下踩着一块白布,俯下身就已经闻到一味特殊甜味。
哥罗芳?李云道终于知道床上的女人为何会昏迷不醒了,也终于清楚为什么刚刚这个房间没发生多大动作王小北就被人掳去不知所踪。
李云道一时间没想清楚到底是谁会选在这个时候对王家动手,照理王家老爷子还健在的消息最迟昨天中午应该已经都散布出去了,有这样一个泰山北斗级的大人物镇场,任谁想动王家都要好好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会不会是昨夜被扇了耳光的朱梓校?又或者是五百万宾利豪车被付之一炬的蒋青天?
朱家那位从建国初期就与王家老爷子王鹏震意见相左,两人又各属不同派系,前者是太祖嫡系部队成员,而王家老爷子一度曾是四野的核心人物之一,当年王老爷子被打落凡尘,背后不乏朱家翻手为云的操作手腕。但王鹏震复起后得太宗垂青,三度升迁最后入主中枢,朱家最依旧不服气,但却不得不在权力面前低下头颅。此时老爷子仍未作古,朱家想动也不会不分时机地选在这个敏感时期。
而蒋青天那边的可能性就更小了。事实上从首次入京踩完蒋家大少后,李云道一直就在等着蒋青天的报复手段,可是蒋青天竟然硬生生地忍气吞声这几年,单这份养气的功夫都已经让李云道刮目相看。如果抛开前怨不谈,蒋青天绝对是一个很优秀的对手,只是蒋青天应该还没有被逼到为了区区五百万的豪车就跟老王家撕破脸皮的地步。更何况,蒋家现在应该正发愁即将而对来自王家同盟的攻讦――卖主求荣这种事自古以来都是伤身又败德的举动。
李云道甚至连江宁的龙正清都算了进去,但龙正清在江南还算得上条小蛇,跑来这水深不见底的京城他连条蚯蚓都算不上。
但出手的一方显然没有动用官方力量,而是借助江湖草莽手段,会不会是故意想把王家的视线往江湖上引呢?李云道有种陌名的担心,京城毕竟是个水极深的地方,王家除了那些明面的上的敌人,应该还有一些潜伏在暗处甚至曾自诩为王家同盟或朋友的势力,一旦祸起萧墙,这对王家的打击将是巨大的,那位病榻的老人所受的感情打击也会是非常致命的。
回到自己房间,李云道一直在思索到底是哪一方要对自己下手,以他的脑袋,最后竟没能想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李云道坐在沙上等着,直到东方露白的时候,才接到郑天狼的电话。
“三叔,你那边怎么样?”
“人被我打发了,你呢?”
“我跟着他们到了一个小旅馆,看样子应该是家黑店。”郑天狼那边的声音很嘈杂,想听清他的话非常劲尽。
“是不是在京西火车站附近?”
郑天狼微微一愣:“好像是,我刚刚隐约听到火车进站的声音。”
“你在原地别动,我过来找你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