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却有些傻气的任性的妹妹了,你我一母同胞,不管以后如何,你都是我至亲至信的亲人,我希望,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可以与你一起面对好吗?”
那时柔儿说出的这些话。
实在让我震撼万分。
也让我记住了一辈子。
我想,我怕是已经听到了这世上最动人的情话了。纵然我知道柔儿说这些话时其实并没有什么亲情以外掺杂的感情在内,我的心跳还是不可避免的跳漏了一瞬。
我的傻妹妹啊,你这样,要我如何还能再放下你?
甜蜜和痛楚一齐涌上心头,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有那么一瞬间,我是真的想到了不管不顾地将人扣留在肖园,锁在我的房间里······但是那个念头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罢了。
仅存的理智在一遍遍告诫我自己——我不能伤害柔儿。
看着面前的那张美到不可方物的脸,我用尽全力,尽我最大的能力对她给我所有的温柔。
给柔儿的名字的时候我便想到的是——愿你一生都可以被温柔以待。这句话也是我践行了十七年的诺言,可是现在似乎柔儿并不需要我的这份温柔了,因为有人对她温柔,并且他还有着一个比我都名正言顺的身份——丈夫。
我是真的有想过放下,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竟然都开始学会自找虐受了。
在听到亓昱说柔儿和李沐吵架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原本是担心她在王府孤苦无依,吵架恐怕会受委屈。更何况柔儿从来都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能跟李沐吵起来必定是有原因的,一想到李沐不珍惜自己从小|便呵护着长大的珍宝我便真的很想要冲去王府打他一顿。
然后我便也就真的这样做了。
只是等我到了王府的时候。
看到的却是揪心挖肺的的那一幕亲吻。两个人忘情的纠缠在一起,仿佛天造地设一般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这一幕无疑是十分扎心的,但是我没有挪开脚步,甚至连眼神都久久未曾移开。
那一瞬我的神海中一片空白,因此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忘记了移开眼睛还是真的单纯地是在找虐。等我的身体终于向我发出了信号告诉我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的时候,我终于想起了要抬步离开。
其实小锦我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只不过对于无关紧要的人或事我从来都不愿意多分一些精力。毕竟肖氏山庄每日有那么多的事要等着我处理,我又怎么会将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人身上呢。
但是她终归是替我照顾柔儿的人,问一下情况也并不是不可以,毕竟,消息也是她传给我的。
我知道她没有说谎。
李沐跟柔儿一定是吵架了,但是吵得绝对也没有那么凶,甚至小锦给我传消息的时候,这两人都开始有和好的兆头了都不一定。
但是小锦的目的一定是达到了。
我知道,她想要我看的就是眼前一幕。
并不是我有多自作多情。
而是我们都具备的条件——我清楚她的身份,她清楚我的感情。
是的,我很早便知道了她是我自幼定下的未过门的妻子。
但是连我自己都没弄明白,究竟是出于哪种私心,并没有将这层窗户纸捅破,总觉得一日不相认,这婚事便可多拖一日。
一旦挑明身份,出于所谓的可笑责任,我便一定要将她娶回家的,但是那是早年父母做下的孽,并未曾征求过我的意见,我并不想为长一辈的人做下的可笑的事负责。
我知道小锦的性子忍耐且能干,也知道她一定可以公私分明,并且她是我手下女子隐卫里功夫最高的,因此才会将她送到柔儿身边来照顾她的起居生活。
但是今日这一出也让我有了不少的戒备,女子终究都是不够理智的,今日她可以为了让我断绝不该有的念头引我来王府,明日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幺蛾子来,我在心中默默决定着,何时给柔儿换一个人罢。
听说西域那边的葡萄要熟了,我连夜修书委托西域认识的商户定下了一片葡萄园。
这几日刚好要到了。
时值夏日,柔儿最喜欢这种清凉的水果了,原本去年的时候,柔儿心心念念要吃,我那时忙的忘记了,等记起来的时候,葡萄的成熟季已经到来,被哄抢一空了。今年便打算要好好补偿一下,却不曾想人却已经不在了肖园······
原本是打算亲自送过去的,奈何近来身子仿佛是有达到了临近极限的界点,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于是便只能让亓昱代我去了。
这场病来得比我预想的还要凶猛,为了不让柔儿瞧出端倪来,我便一直没有敢再去王府,那小丫头自从失忆之后,脑子都变得灵光了不少,听亓昱说上次没去亲自给她送葡萄,那小丫头便已经起了疑心。
终归不能因为我这样一个命不久矣的人平白生出些对于的担心,因此便一直待在了肖园。
直到后来司徒兄跟我说找到了湮魂草的踪迹。
我本也就没有抱过多大的希望,甚至有些时候都是抱了必死的心了,只是偶尔会不甘心,会害怕再也见不到我的柔儿了,但是大多数时候我还是算的上看得开的,有些时候,命中注定的事是强求不来的,随遇而安才不会显得狼狈。
但是司徒商瞿说的也对,柔儿和肖氏山庄还是需要我的,就这么死了,终归也是不太放心啊。
更何况,自己的老友对自己这般上心,我自然也是不能弗了人家的面子嘛。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柔儿的那句——“那说好了,哥哥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来见我的时候可要活蹦乱跳的哦。”
她要我活,我又怎能忍心教柔儿失望。
于是我答应了随他去一趟昆仑雪山。
但是临走之前,我又鬼使神差的想要见一眼柔儿,不计后果的任性一回。但是没想到险些被柔儿察觉出什么来,我怎么又给忘了,她已经不是我傻傻天真的小妹妹了。
不过更没有想到的是,我差点赶上了一出大戏。
武滟儿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很陌生,但是因为不久前在王府门口的那一出跟柔儿牵扯上了关系,因此我也让人查过一些,也知道她跟李沐之间的那些无关紧要的过往,原本她要是老实安稳的不做什么小动作,不让柔儿受委屈我便也能勉强留着她,但是没想到今日她竟然今日又闹了这么一出,我只觉得她一定是没安什么好心,但是也确实没办法管人家的家务事。
因此在听说她出事以后,下意识便有些紧张会牵扯到柔儿。虽然很想跟上去,但是这是李沐后院的事,我一个外姓自然插不上嘴。
便让小锦跟了上去,有什么事请立即汇报给我。
小锦大概也是上次知道我对她的私心有所察觉,自那以后再也未曾表现出异常来,但是我还是不太放心,因此多叮嘱了一句:“柔儿是我妹妹,不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她是我要保护的人,因此我希望身为我的下属,你知道做什么是正确的,若是不行的话,我会换人的。”
我知道她会听出我的言外之意的。
我很少会威胁人,尤其还是女人,这个小锦倒是为数不多的一个例外了。
终究是匆匆一别,我的时日也不多了。
便早早起了程。
司徒商瞿是直接奔着那棵草去的,因此脚程有些赶,我俩几乎除了吃饭睡觉便是一直在赶路了,我近来不只是因为赶路加重了身体不适还是怎么的,胸口总是有一口闷气堵在那里,有时连喘息都有些困难。
司徒商瞿看着我这幅状态,自然是更为紧张咯,一边纠结着要不要照顾我的身体放慢赶路的速度,一边还要心急地怕那颗草被人捷足先登。
纠结着纠结着还不等做出最终决定,我俩便终于来到了雪山之下。
望着满山茫茫的白雪,的司徒商瞿还状似惆怅的感慨了一句当初自己的小徒儿为了哄他开心甚至都只身来到过雪山为他寻得一只雪狐。
我觉得司徒商瞿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小徒弟,甚至都超出了一般师傅对徒儿的宠爱,没有证据,只有直觉。因此我也没有说出口,没有证据的事,我从来都不会将自己的“妄加揣测”说出口。
当然这个小插曲很快也就过了。
但是······
在我们进山之后不久,我收到了二郎的传书——柔病重,时日无多,望速归。
就这一句话,却瞬间便抽走了我所有的理智与力气。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的反应会是什么样的,但是当时我的脑海中的确是只剩了一个念头——我要见到柔儿,只要见她!!!
很难得的,我还能听得清司徒燮跟我说话,不过那些句子连起来我根本就理解不了是什么意思,我只能下意识反驳他:“那是我活着回去的理由啊,我必须回去!”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哭腔起了作用,还是我的那句话起了作用。
总之没有人再拦着我了。
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回的长安。
我没有回肖园,直奔的盛宣王府。
在看到潋滟阁里尚且亮着一盏孤灯的时候,心中一团希望的火苗迅速燃烧而起,或许······
我站在殿外,仿佛是心理暗示一般不敢踏进门去,仿佛这样一来柔儿便只是在睡觉一般,但是离开的脚步我也始终抬不起来。
但是最终小锦的出现还是打破了我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我再怎么想也根本不可能会想到——“尸骨无存”这四个字会跟我的妹妹,我的小柔儿连在一起啊······
中毒而死?!
又是毒?!
几乎是一瞬间我的脑海中便涌上来了一个人名——武滟儿。
从小锦的话中也能印证的出来我的想法。
我问了二郎那个贱人在哪儿,便直奔去了暗牢,见到了那个女人,我一生谨慎,想要什么人死向来都是习惯借刀杀人的,唯有这一次,我只想亲手手刃了那个女人。
不,窝要以牙还牙,我要让她也尝一下柔儿受过的苦。
我知道自己此时就像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鬼,但是我不在乎,我不仅杀了那个贱人,李沐我也不想放过。
也可能是苍天有眼,李沐被病痛折磨着,我乐得所见。毕竟有些时候死才是最解脱的,痛苦的活着才是最折磨人的。
报完了仇,积蓄许久的郁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真好,柔儿,哥哥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你了,你可要等着哥哥,来世我们不做兄妹······算了,我究竟在奢求什么来世啊,来世再做一场兄妹,我也是甘愿的啊,只要还能遇见你······
没了心中唯一的一束光,我觉得日子都开始浑浑噩噩没有目的了,近来又频繁做梦梦到母亲,我都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的模样早已模糊不清了,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记忆力竟然可以好到这样······肖家的男人,似乎都是很长情的,虽然父亲在后来又纳了三房小妾,但是终归也是因为母亲。
听说人在临死之前会有回光返照,会梦见儿时最美好纯真的回忆。
好像我跟妹妹吃葡萄的执念便是继承了母亲的,母亲生妹妹的那一年并没有等到葡萄成熟,后来母亲离世,父亲将肖园所有的葡萄树都砍了个干净,我也一度觉得眼不见心为净便没有再去种植葡萄,每年都是从西域现卖,偶尔也会有忙晕了头的时候忘记,妹妹便会追着我念叨上一整年,我便会时常给她做些她爱吃的栗子糕赔罪。
后来不管有多忙,我也总会抽出时间来给她做些栗子糕,看着她一脸的满足,眉眼弯弯的,嘴巴嘟起,塞得鼓鼓的脸颊,然后一脸满足的夸着“好吃”,那便是我人生之中最美的光景了。
······
原来记忆最深处,还是有妹妹啊,那应该是刻印进骨血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