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着理解了一下林若弈的话，“也就是说，这个老奶奶把自己女儿当年计划生育超生的小女儿，带到了老奶奶改嫁的这个老爷爷的家里，然后老爷爷和他的女儿都不知情，不知道老奶奶带回来的这个孩子，其实是老奶奶亲女儿的女儿......然后还因为老爷爷的女儿结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老奶奶就趁机劝说，想要把自己的亲外孙女交给自己的继女收养......是，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林若弈先是肯定了我的说法。“就是这个意思。”

“那，老爷爷跟他的女儿，一直不知道这个女孩其实是老奶奶亲女儿的女儿吗？”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除了绕，还觉得十分憋屈，这个故事之中固然没有太多的城府和心计，但是来自于身边人一点点的算计，都让人觉得无耻至极。

“不知道，直到......很久以后，大家所有怀疑，但是谁也不能证明。这位老爷爷呢......”林若弈顺着我的称呼竟然开始捋这个故事，“老爷爷的女儿，当初就拒绝了收养自己继母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的女孩，只说自己只是还不想生，又不是生不了。”

“也对，虽然被遗弃的孩子很可怜，但是造成他们可怜的，是他们亲生父母造的孽，并不能去追究那些不愿意养他们的外人吧？”我觉得有人肯定会觉得老爷爷的女儿不近人情，但是对任何人来说，当年实行计划生育，每对夫妻只能养育一个孩子，有多少会放弃自己的亲生骨肉，去养育别人的孩子呢。尤其是对女人来说，首先她自己是还不想生，不想生的话就是还不想有个孩子来打乱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孩子都不生，为什么要去养别人的孩子。“虽然，当年要不是老爸的话，我可能也会落得一个特别惨的下场，但是如果，如果有机会我能回到那会儿，作为他的朋友或者家人，我应该也会劝他，不要收养这个孩子。他本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却为了我全都耽误了......”

如果不是我的话，或许老爸和他很喜欢的那个小敏阿姨，还能够......

“可老爸的感情并没有错付，他遇到了一个好女儿，而且老爸的女儿，也是真心把他当成家人的。”林若弈说，“而我这一次遇到的客户就不一样了，她也是被收养的，虽然老爷爷的女儿拒绝了收养她，并且在之后的第二年就怀孕生下了一个女儿，但是老奶奶和老爷爷收养了她。二十年来抚养照顾她，她的生活费学费都是二老出钱，老爷爷对她很好，只不过最后，老奶奶死了，老爷爷没过多久也死了，但是老爷爷死的时候，把自己的房产留给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所以她找你打官司，是因为......她想要争夺老爷爷留给自己亲生女儿的房子？”我现在明白了。

“没错，因为老爷爷是生病住院，这个女的呢，她没有出过一分钱，而老爷爷的亲生女儿为了给老爷爷治病，借了不少的钱。应该有这样的原因吧，老爷爷担心自己走了以后，女儿欠钱给自己治病会造成生活压力，所以把房子留给女儿，希望她能够还债用。也能帮她缓解一下经济上的压力。”林若弈听起来好像，很不开心似的。

“所以，你应该没有接吧。”我听出来了，“......以我认识的林若弈呢，虽然对于工作的态度是很认真的，也没有那些所谓泛滥的圣母心，但是这种接近无耻的事情，你是不会碰的。”

他笑了。

我知道他没有接，可是他知道这件事以后，心情很不爽，他需要有一个人告诉他，他这么做没错而已。

林若弈在专业态度上，会多考虑一点人性方面的选择，就像他曾经说过的，他是受到高叔叔的那件事的影响，才会选择律师专业，他就绝不是一个心狠手辣不顾三观下限的人。

“你做的对。”我说，“虽然我不懂你们律师什么专业啊什么的，但是我觉得，人还是要有一点点底线才好，如果没有底线，那么法律存在的意义，和帮凶有什么区别。”

他的眼神停滞，晃了那么一下，笑容轻松多了。“回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接与不接到底有没有错。于良心来说，我不想接这样的案子，如果赢了固然能赚不少，但是她并不属于善者，帮着她去敲诈老爷爷的女儿，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嗯......”我能理解，林若弈的能力很强，他从学校毕业以后，到成为律所的合伙人，几年的时间就有这样的成绩，可见他有多优秀。或许他能够做得更好，可是就因为他守住了自己的分寸，所以虽然没有做得更好，但是他发展的很稳定，这就够了。

“我把案子交给了律所的一个新人律师，我问过大家了，大家对这件案子的兴趣都不大，除了觉得这个客户没有底线以外，更多的，是大家觉得她的案子赢不了，所以不愿意接。只有那么一个新人说想要试试，我也争取过客户的意见，她同意了。而且我们律所的那位新人律师跟她刚刚签过合约后，消息就散了出去，乔律师打电话给我，问我们律所是不是接了这件案子，还说，这个客户之前也找过他们，不过他们调查了大概情况，认为她非输不可，没有赢的几率，所以就拒绝了。”林若弈说。

“什么啊，找过那么多人，才找到你们律师事务所的啊？那之前她找过的律所，应该都告诉她，她的这个诉讼赢不了了吧？”我觉得太奇葩了，因为通过林若弈，我对他们律所一些情况是有了解的，正常情况下，他们接案子，如果涉及到一些矛盾的时候都会先调查，再接。因为有些案子它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很少说有单方面谁占理谁不占理这样的诉讼，一般情况下都是拉锯战，双方都有理，就是谁的理多，谁的理少，然后不停地在扯皮这种，要是再涉及到社会关注问题上，就会更加小心了。

既然她问过别的律所，那么就一定知道，她这起诉讼，赢的几率很小，要不然也不会连一个新人律师接手也没有任何不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