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你觉得什么是成熟？”老师问我。

“成熟？”这个问题有点难，“必须回答吗？”

“答案和你的试用期成绩有关。”老师说。

“这......”这也太过分了吧。“成熟就是......经历过一些事情以后，对待某些事情有了自己的想法呗。因为见过的世面对了，所以有了经验，可以很稳妥的处理每一个问题，对于那些曾经很在意的事情，也，也可以毫不在意。”

“这是你现阶段理解的成熟？”

“嗯......”

老师叹了口气，让我看不出她在想什么，“那你觉得，你成熟吗？”

“......我，应该还不算是成熟吧。”我还有这个自知之明的，“老师，我这样的条件，在谁看来也不会觉得我成熟吧。”

“那你觉得，你现在想要变成的成熟，是什么样的？”她问我。

“这......”这道题对我而言有点儿超纲了，“其实我心里，倒有个自己大概期望的样子，我希望自己可以独立一些，遇到事情的时候，可以依赖自己的智慧去解决。我希望我的心态可以再淡然一点，不要遇到麻烦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害怕和逃避。我想要自信一点，想要有一些经验，想要开朗一点，想要......像老师您一样......”

“像我一样？”老师可能觉得有点不能理解，“你不会是在故意讨好我吧。”

“有一点。”我还是很诚实的，说完我们俩都笑了，“......其实我羡慕的人，大多都是一个样子，像沈丽君那样，像简薇那样，像姗姗那样，还有像老师您这样的......你们都很独立，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怎么，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也不是，只是不确定，到底什么才是自己最想要的。”我说，“我很喜欢他，他对我真的很好，我想要成为足以匹配得上他的那种人，可是又担心，如果我变了，他还会不会喜欢我......”

“你果然很矛盾。”老师至少认可了这一点，“不过让我很意外的是，你觉得会觉得，你想要的成熟是像我这样的。我还以为你听向明宇说了我那么多的坏话，肯定会觉得我是一个不理智，不成熟，不近人情的人。”

“......老师您还不理智，不成熟吗？”

“那在你看来，你觉得我够成熟了吗？”老师问。

“嗯。”我点头承认，那必须的呀。

“真奇怪。”老师说，“我却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够成熟，不仅如此，还很情绪化，很糟糕。我觉得尤其在处理各种感情关系上，我甚至不如你这么理智，你身边有爱你的家人，有你爱的男朋友，有最好的朋友，他们都愿意听你说说话，或者跟你说说心里话。我心里烦的时候，却连一个能抱怨的人都没有......”

“这怎么会呢，您可是那么有名的大作家。”我觉得老师过于悲观了，可能跟这次剧本的问题有关。

“我没有朋友了，一个都没有了，因为各种关系，好像是在不经意间，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他们疏远我，我感觉得到，可我还不想承认自己输了，必须表现出一个‘老娘根本不在乎’的样子来面对所有人对我的嘲笑。家里也是，我在最合适的年纪遇到了那个所有人看起来都觉得条件很好了的人，结婚，生孩子......可是偏偏的，我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在迎合大家了，却根本没办法跟大家相处好。我的丈夫在外面跟别的女人鬼混，我的儿子不回家也不愿意跟我说话......”老师说。

这么听起来，是挺惨的。

“小文，你觉得这是我的问题吗？”

“老师您突然这么问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有点懵，我们今天聊的话题，显然超越了今天为止我们俩的关系，我不确定再这么聊下去，明天我还用不用来工作了。

“说实话。”老师特意叮嘱。

“说实话......”我硬着头皮，“有一个逻辑其实挺流氓的，但是要仔细回味一下的话，我觉得还是有点道理的。就是说，如果你身边只有一个人嫌弃你背叛你和你疏远，那么可能是这个人的问题，但如果你身边的人都背叛你，和你疏远的话，可能......你真的要在自己身上找找问题了......当然，老师您可能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但是偶尔呢，为了迎合大众，我们总的......还是不要表现得太与众不同了不是吗。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哪一瞬间释放的光芒就会闪到了谁的眼睛。这不是为了示弱，不是说先低头就一定输了。只是为了避免遭受不必要的攻击而已，才收敛自己的锋芒......”

我好歹还是有点求生欲的，在看到老师皱了眉头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尽力在把话往回圆了。只是不知道，我这样的说法她能不能接受。

“二十岁的时候，以为二十五岁就是成熟，二十五岁的时候，以为三十岁就是成熟，三十岁的时候，以为三十五岁就是成熟......我们永远接触不到自己以为的成熟，永远都像是坐在井底的青蛙一样，只能看到眼前那一小片天空，即使从这个井里跳出来，可是在那个位置，永远还是会有一个井口，只是比原先的稍大一点，我们所了解的一切，其实都只是这个世界模糊的一角。”老师仰着头，望着天空，说出了一番很深刻的话。

好像，很有道理。

“回去吧，”老师说，“托你的福，我心情好多了，难得有个人不厌其烦的可以听我发发牢骚。不过今天的事情......”

“我懂，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我生怕被灭口。

“很好。”老师点了头，“行了，那你现在就下班吧，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谢谢老师。”这也算是意外收获了吧，通过老师，了解了很多，也有很多感悟。

坐井观天是么......

我抬起头，学着刚才老师的样子仰望天空，觉得很有道理，我们看到的天空永远都只有眼前这么大小，这个世界的大，是我们穷极一生都无法所全部了解的。我们每个人都在羡慕着别人，却忽略了自己身上被别人羡慕的那一点，原来高高在上的人，也会想要期待一段校园暗恋。说不定是因为老师自己的生活太平淡了，枯燥、乏味，所以她才会希望自己的回忆里可以多添一些值得回味的画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