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呢？”老爸突然醒了。

我急忙擦掉眼泪，缓了缓情绪。“没事，就是闲着无聊......随便想了下......小说的事情。”

老爸躺在病床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暗淡的缘故，了无生气的。他望着天花板出神，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怎么......醒了。”我同样很庆幸，光线昏暗，老爸便看不到我现在这副颓废失落的样子，我很怕他知道的，我怕他会失望，也怕他失望了还不敢告诉我，被那样小心翼翼保护着的我，是幸福的，也是悲哀的。

“老爸刚从做了个梦......”他说。

“是吗？做什么梦了？”我窝在沙发里，换了个斜躺着的姿势，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接着话，我老爸不是那种特别会煽情的人，一定是什么让他很有感慨的梦才会这样。

“老爸梦见......自己死了。”他说。

“赶紧呸呸呸，不吉利的。”我说完，见他没反应就替他呸了几下，我知道这样可能很迷信，但是就怕有那么个万一......“梦都是反的，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小时候我也经常做噩梦，还总是梦见丢东西，梦见很多吓人的事情。老爸就是这样告诉我的，梦是反的......

“老爸刚从在梦里，知道自己死了，但是还有感觉。我躺在那里不动，你就趴在边上哭，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他的语气很惆怅。

我刚酝酿好的感情一下子就收不住了，眼眶一热，泪就下来了。

“你哭的可厉害了，老爸心疼啊，心里难受，想抱抱你，又起不来......看你自己守在那里......”他说着，语气也哽咽了。

“......”

“小文啊......”老爸说，“老爸，不是催你结婚，不是催你一定要怎么样。但是遇见了合适的人，至少，咱们去试一试。老爸真的害怕要是自己哪一天不在了，你可怎么办啊。”

我强忍着，怕自己哭出声来，那我们父女俩可就在病房抱头痛哭了。

“你在老爸这里是个宝，可老爸就怕，你自己，你在别的什么地方被人欺负了。我这么宝贝了一辈子的，要是被谁......伤着了，他看不起我闺女，欺负我闺女怎么办。哪种自己都没长大的，你不愿意就算了，但是真有那条件好点儿的，对你上心的......你也别一直把人家往外推......你的心思啊，老爸都知道。你觉得自己不够好，你怕人家来了又走了。你不想失望，所以你活得简单低调，你活的比那退了休的老人家都看得开，可是这不应该是你一个小姑娘的人生。”他说，“万一老爸不在身边，你有个头疼脑热的，你不舒服了，肚子疼了，崴了脚，连个知冷知热给你扶一下的人都没有怎么办。”

“我......我还有我哥。”我说，“林若弈会照顾我的。”

老爸叹气，“是啊，他会照顾你的......可是将来，他要是也结婚了，怎么办啊......你未来的嫂子，能容得下吗。”

“......”我的退路，就这样一下子消失无踪了。

我说没有想过是假的，只不过私心里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老爸听说啊，若弈现在那个后爸，一直跟他张罗着，想要让他娶个各方面条件都特别优秀的媳妇，两边都能够相互帮助的家庭。老爸就担心你......”

“你怕我以后，没地方去？”我说。“你真的希望，看着我结婚吗。”

“......当然了，你有个依靠，老爸哪天走也能走得安心点。”老爸这一次受伤，让他想了很多，他最牵挂的始终是我。

我心里自责，这么多年我都没有真的长大，却要他一直为我担心。“你怎么......怎么总是说要把我丢下啊。”

不过是进个手术室而已，为什么一下子就伤感了那么多。

“咱们......长得没人家当明星的那么漂亮，老爸也没有万贯家财能让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你呢，就是写作好，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你照顾不好你自己，你总说你什么都会做，其实你什么都做不来，既然这样了，还不如现实点，找个能照顾你的人。免得......免得你那个江叔叔，真给若弈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媳妇以后，人家一家一家的都过得团团圆圆的，就你是自己个儿，无依无靠......”

“我能养活我自己的。”我本来，并没有把事情想得这么严重，但是老爸突然一说，我心里也就没了底。现实比我们所想象的往往残酷地多，我之前见过简薇了，我知道江叔叔一开始也是有意想要撮合林若弈和简薇的。就算不是简薇，以后还有张薇、李薇......江叔叔越是把林若弈当成自家的孩子，就越是在意他的未来，越是会抓紧为他安排这一切。

那我呢......

我总不能一辈子都赖着他吧。

他和我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等到他成家以后，从家里搬出去......那以后的来往越来越少，关系也就慢慢淡了。

我总不能自私的一辈子都吊死在他身上吧。

“那个小陆......”老爸又一次提起了陆泽。“他人不错的，老爸真的看得出来，他是喜欢你的。听若弈说，他的条件不错，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有了稳定的事业，他家里的事情是复杂了些，但是你们......你们以后要是在一起了，结了婚，肯定不会跟他姑妈一起住。你们可以搬出来，自己买房子也好，租房子也好......咱家是小了点，但以后都是你的......你不用担心没地方住......”

我再也忍不住了，抱着抱枕转过身去哭了出来。

老爸沉默了。

等我哭了一阵儿，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以后，我问他，“老爸，你喜欢陆泽吗。”

“......你喜不喜欢最重要，老爸只是觉得，他还不错。”老爸说。

“那，我跟他在一起，你会高兴吗。”

“你要是喜欢人家，跟人家在一起，踏踏实实过日子，老爸就高兴。”老爸的叹息声在昏暗的病房里显得特别凄凉，“可是，如果你只是想要让老爸高兴，勉强跟人家在一起，那老爸就不高兴。老爸希望你能打开自己的心，去接受一段感情，然后给自己找个归宿。不是接受一个人，小陆再好，可我闺女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