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背后,是几个巨大的柱子。
中间还有一个圆台。
苏笛看见这样的装置,头皮发麻。
怎么又是这个!
简直阴魂不散!
然而圆台上什么都没有,这倒令她稍稍心安了些,至少,大祭司还没有启动这套装置,或者说,这个时代的大祭司,还没有研制出后来的技术?
威尔在身后轻轻碰了碰苏笛的背,苏笛转头,看见了画像,以及,画像旁边的杜杜。
“杜杜!”苏笛冲过来,手环骤然亮起,一股大力似乎在阻止她上前。
“怎么回事?你觉得有危险吗?”
威尔看着苏笛看似自言自语又像是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顾不上了,救人要紧。”苏笛说着,坚持上前了一步。
手环没有坚持,而是划出了一道淡淡的蓝光,像一个透明的浅浅的玻璃罩,保护着苏笛。
有趣。
威尔在后面看着这一切,勾起唇角。
但现在的情形显然不是解谜的时候,他只是迟疑了片刻,便也跟着上前,查看杜杜的情况。
杜杜耷拉着脑袋,躺在那里,奄奄一息,情况不太好。
“这是怎么回事?”
苏笛有些不知所措,印象中即使杜杜因为在莱斯特星经历了时间流回溯而改变了身体形态,但从来不会这么脆弱,她心里的杜杜,还是那只威武的凤凰。
可是现在看见杜杜蜷缩在那里,耷拉着脑袋,就像是一直普通的小鸟,一只手就能造成巨大的伤害,苏笛心里涌起心疼。
她离开了三十多年,这些年里,杜杜到底经历了什么?
“该怎么救它呢?”苏笛回头看威尔,有些茫然。
威尔皱起眉,走过来,一只手放在杜杜身上,像医生用听诊器诊断一样。
“缺血,好像它体内的血被抽了不少。”
“血?”
“还有其他的,我说不清楚的东西,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威尔没感受过的,应该是来自莱斯特星的物质,杜杜,被用作了什么?
“你们来得正好,看看我的杰作。”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苏笛捧起杜杜,威尔则一闪身,把苏笛护在身后。
轮椅滑了出来。
上面坐着一个老者。
出乎苏笛的意料,不是珍娜的父亲,而是一个老太太。
不会大祭司选择了一个女性身体吧,毕竟已经三十多年过去了。
“威尔。”老太太柔声说。
威尔的身子一震,似乎触动了什么。
“你是……”
老人凄凉一笑,“果然不记得了呢,三十多年了,人类的岁月就是这么短,留给女人的时间更少,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一直不同意跟我在一起,以你的寿命,跟人类在一起,应该会很无聊吧。”
“珍娜!”
苏笛失声。
老人点点头,“我很好奇你们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还能保持三十年前的容颜?”
苏笛默然,不知道怎么解释。
“不过放心,很快我也就用不上这个躯体了,我会有新的躯体。”老者说完,展颜一笑,恍惚间,还能看见当年的神采。
苏笛眯起眼,眼前这个垂垂老者,跟当年那个一袭紫衣的明媚女子,完全联系不到一起,她知道时间是残酷的,在战国的时候面对老年的庄子,她也曾有这样的感慨。
但庄子的气度,让岁月望而却步,时间对于这位先哲的影响只是皮毛。
岁月似乎对女人更苛刻,苏笛从没想过,眼前的人是珍娜,几天之前她们还在一起,然而不只是容貌,还有那种感觉,完全变了。
珍娜挥挥手,轮椅自动地转了个方向,一直驶向了圆台。
苏笛的心一沉,也跟在后面,来到圆台边。
“我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出来,父亲跟我说,你们永远不会出来了,但我不死心,我觉得你们肯定会出来的,我想以一个永恒的身体来见你,但没想到你提前来了,本来,我是不想出面的,但你们如果要拿走我的实验的最关键一环,我就不能坐视不管。”
“实验?你还在帮你父亲吗?你知道你父亲是谁吗?你知道他的目的吗?”
苏笛问。
珍娜愣了愣,忽然大笑起来:“父亲一直说他有个伟大的理想,在我的追问之下,他告诉我,要重建亚特兰蒂斯,我本以为这是他哄我的一个故事,直到后来传来有人看见大西洋下的城市遗址,我才半信半疑。”
“父亲离开之前,给了我图纸,交待我怎么样建造,如果顺利的话,几十年后他就会带着臣民回来,我,则将在这里迎接他。”
珍娜说着,眼前出现出一种梦幻般的色彩,似乎沉浸在某种想象之中。
原来大祭司还有这样的理想。
苏笛想着,后来他们遇见的大祭司,是否也为了这样的理想而实验?他从来没有说过,他一直说的是和莱斯特星交换灵魂,然后呢?哪里来的亚特兰蒂斯的先民?莱斯特星的那些人吗?
威尔珉起嘴唇,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你父亲,没说为什么对亚特兰蒂斯的复活,为什么这么有执念吗?”
珍娜摇摇头,“人总是要有点理想的,不是吗?只是受制于这座肉身,有限的寿命完全妨碍了人的抱负,对人来说,身体完全就是个负担,父亲的理想,跟我想拥有不死之身是一样的。”
“等下,三十年多了,你的父亲,还在?”
“哈!这是个好问题,我也在怀疑这一点,这些年他确实杳无音讯,但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说他已经不在了吧。”
“杳无音讯?他不在英国吗?”
“他去了德国,说那里有什么,什么实验。”
“德国。”
苏笛重复了一句,一种异样的感觉袭来,历史果然按照它应该有的走向继续下去。
“你父亲,跟你说过我吗?”
珍娜从圆台上俯视着苏笛,对她提出的这个问题颇为不屑。
“说你做什么?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一直觉得我父亲要对你不轨呢?你到底是太自信还是太自负,我父亲,为什么要对一个平民女子如此记挂?我承认你那个什么照相的技术确实有有点,但是,仅凭这点雕虫小技,还不至于让堂堂丹特伯爵念念不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