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婚风雨情

金婚风雨情

第35章 1966-1976人到中年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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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兜里揣啥揣!”楚建乐着:“你说你都四十岁老同志了,咋见着媳妇信就跟情书一样。”耿直不理会楚建,抽出信,有好几页:“写小说啊?这老厚——”机修站分里外间,外屋和院子一样,都摆放农具和机器零件,里屋有床和桌子,里

里外外弄得很干净,特别是被褥齐整,被子见棱见角。耿直引着楚建进来,楚建:“看到这地方我算放下心了,你小子虎威还在!”耿直得意:“那是,到什么时候老子也是条大虫!”

楚建踢一脚那简易床,那床立刻直晃,笑道:“这床也就你一人睡成,唉,母大虫不在,你这条大虫孤不孤独啊?”耿直:“哪有那闲工夫!白天干活一身汗,晚上一挨枕头立马睡过去,驴子在耳朵边叫都听不见!楚副主任,在北京城没这福气吧?”楚建给耿直一拳:“你这张嘴呀,就知道吹!”继而正色地,“跟你说一声,总算

把你老婆留在北京了。”耿直:“我知道,刚收到信。老伙计,谢谢了!”楚建:“谢就免了,她也确实符合照顾标准,毕竟家里有两个孩子,还有两个老人。”耿直神情黯然:“我父亲身体一直不好,这几天我老做梦,梦见当初他送我参军,

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松开。”楚建:“你放心,我会经常去家里看看的!可惜,舒曼的工作暂时还不能安排,只能先到药房帮忙。”耿直:“不着急,慢慢来吧!能做到这一步,也够折腾你了!”楚建一笑:“知道

就好!”耿直:“老规矩,晚上喝酒!走,钓鱼去!”耿直和楚建两人沿河边走着,耿直哼哼着小曲:“人说山西好风光……”楚建:“行,只要你小子这股子疯张劲还在,谁也打不倒你!”耿直一笑:“不管到什么时候,我还是那句话,我相信党,相信!我知道有

些人巴不得我倒下,我偏不,我偏要活出个顶天立地的样子!”不远处耿玲坐在拖拉机上,手持方向盘,小周在下面跳着脚吵:“你下来!我刚让耿大哥修好了,你一摸方向盘就坏!你还敢摸!”耿玲瞪眼:“就没见你这么小气的男人,拖拉机又不是你家的,你凭什么不让别人学?”小周:“你学你跟你们村里学,你干嘛找我这机器,我这机器老,经常坏,你不知道呀?”

耿玲:“坏了我哥帮你修,你怕什?再说没有我哥,你这破机器早卖废铁了,你神气甚?”耿玲说着一脚油门下去,拖拉机猛地往前拱,差点撞着小周,小周吓得一跳八丈远,跳着脚吼:“小玲子!你个死丫头,你不听话我找我耿大哥去,好好教训你!”

耿玲居高临下、横眉立眼,这回说北京话:“小玲子是你叫的?你小破孩儿!我告

你啊,这仨字,只有我哥、我嫂子、我家人才能叫,你再叫一个试试?”小周跳着脚叫:“小玲子、小玲子,唉,你是男的还是女子?”耿玲大怒,跳下拖拉机就要追小周,小周一回身,差点撞着耿直和楚建,赶紧站住:

“大哥,玲子要打我!”耿玲见哥哥在,更怒,先冲楚建点点头:“楚大哥。”她然后瞪耿直:“哥,以后别帮他修机器了!没大没小,小气的不行,根本就不是个男人!”耿玲说完转身就走,小周见状发傻,回身看耿直,可怜巴巴道:“哥,她做什又生气呢?以后我机器坏了,你不帮我修,我这机器可真就送炼铁场啦。”耿直瞪一眼小周:“谁叫你没大没小?你多叫几声玲玲姐,啥事儿没有!那丫头吃

软不吃硬,你偏跟她吵!”小周嘀咕:“才大我几天,就叫姐?”耿直:“大一小时也得叫姐!”小周看着远去的耿玲,撒丫子跑过去,喊着:“玲玲姐,玲玲姐。”耿直一笑:“这俩孩子见面就吵,还老卯在一起。”楚建也是一笑:“我看你是要

有妹夫啦。”耿直瞪眼:“什么?小周?这怎么可能?”楚建乐:“你这哥咋当的?你妹妹啥岁数啊?二十几岁大姑娘,天天跟个小伙子在

一起,还吵架,这不是谈恋爱,是干什么?”耿直:“可我妹妹得找个男人啊。”

楚建:“小周不是男的?”耿直:“他还是个娃娃么!”楚建:“什娃娃?能当娃娃爹了!”耿直睁大眼睛,楚建给他一拳:“哎呀,你妹妹是铁姑娘队长,吃不了亏!别操那

份闲心了,赶紧钓鱼去!”耿直:“啊啊——钓鱼、钓鱼,正事儿差点忘了。”耿直和楚建在水坝上放下鱼钩,等着鱼上钩。一个年轻女子来到远处的水边上,默

默站立着。楚建手搭在眼上看去,奇道:“这小姑娘干什么呢?”耿直抬手看一下:“也不算小姑娘啦,是村里一个小寡妇,叫秀清——”楚建鱼钩处猛晃一下,楚建大惊:“咬钩了。”耿直也兴奋:“慢点!顺着劲

儿。”就听“扑通”一声,那鱼忽地沉下去了。楚建急得喊:“跑啦。”耿直急得跳下河,正要捞鱼,抬头间忽见河中间有更大水花溅起,再看,只见一个人影在波浪间翻腾,楚建也抬头看见,惊叫:“那女娃娃跳河了。”

话音未落,耿直一个猛子扎下去。耿直救起秀清,浑身,臂间抱着湿透了的秀清拔腿就跑,楚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跟着到了卫生所。耿直从卫生所大门走出,身上还是的,楚建这才从后面跟上来。

楚建:“怎么样?救过来了吗?”耿直:“救过来了!吐出来得有一碗水。”楚建:“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自杀呢?”耿直叹口气:“寡妇门前是非多,尤其在农村,人言可畏啊!”楚建:“赶紧换件衣服去吧,小心着凉。”耿直:“不行,咱们钓鱼的家伙还在水坝上呢!”两个人正要离去,只见几个民兵快步冲来,冲进卫生所。耿直赶紧停步:“不好,

他们是冲秀清来的。”楚建:“哎呀,别管人家啦。”说着脱下自己的外衣,“天凉,赶紧换上!”正说着,只见几个民兵推掇着秀清从卫生所走出来。秀清神情木然,衣服同样是湿

淋淋的。耿直上前:“你们这是干什么!她犯什么罪了?”为首的是民兵连长小吕,小吕:“她搞破鞋腐蚀革命干部,还要畏罪自杀逃避批判!”耿直:“她腐蚀谁了?你们村的村干部我都知道,你说出名字来!”小吕略一迟疑:“我、我不能告诉你!”耿直冷笑:“你就别替人家打埋伏了!我天天给你们修农具,你们村的事我能不清

楚吗?一定是有人要欺负她,逼她走上绝路。”小吕为难地说:“具体咋回事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执行任务。”

耿直看向秀清,秀清依旧麻木着,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身上水还在往下滴答着。耿直叹口气,略一沉吟,郑重地:“小吕啊,你是民兵连长,请你转告那些人,不要以为秀清孤苦无依,就没完没了地欺负人家!从现在起,这个妹妹我认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惊讶地看着耿直。楚建觉得不妥,在后面拽耿直的衣服,耿直根本不理:“吕连长,请你转告大家,我耿直当兵出身,脾气不好,谁要是再欺负我妹妹,就是欺负我。”脸一沉,环视众人,“我可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

小吕不知所措,惶然笑道:“好吧,我、我向队里报告。”楚建摇摇头,上前一步,正色地:“我是从北京来的,你们大搞逼供,把一个年轻女同志逼上绝路,这是犯罪行为!你们要再胡闹,我要向公社,向县里反应情况!”

小吕紧张的:“首长,我们立刻改正。”转向秀清,“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家吧!”秀清听若未闻,只是默默盯着耿直。

舒曼留城里了,暂时在药房帮忙。碰到了正在用拖布擦地的季诚,舒曼略一迟疑,看看四周无人,慢慢走向季诚,走了几步又停下。舒曼默默看着季诚,神情黯然。

季诚慢慢直起身,转向舒曼,二人目光相遇,长久对视。季诚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舒曼也点点头,但却没有笑出来,眼中已有泪光在闪。季诚又转回身,继续一下一下地擦地。舒曼擦去眼泪,深深地叹口气,转身离去。

午饭时分,舒曼拎着饭盒从食堂走出,正看到石菲菲拎着饭盒匆匆走来。石菲菲看

见舒曼,略一迟疑,拐向一条小道。舒曼不动声色,快步追上。石菲菲觉察,停步,冷冷地:“你跟着我干什么?”舒曼:“为什么一直躲我?”石菲菲:“这还用问?躲你就是不想见你!”舒曼叹口气:“我刚刚看见季诚了。”石菲菲依旧地冷冷地:“提他干什么?他早

就跟我没有关系了。”舒曼:“听说他的工资早停发了,每个月只有十二块钱。”石菲菲:“我再说一遍,他早就跟我——”舒曼突然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们离婚了!可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真能把过去

忘得一干二净?”石菲菲也突然高声地:“那你要我怎么样?他再苦也是一个人,我还有孩子!靠一个护士的工资养活两个人,谁又替我想了?”舒曼摇摇头,欲言又止,从兜里掏出几张副食券、鸡蛋票、油票,塞到石菲菲手里,冷冷道:“给孩子的!”

石菲菲看着那些珍贵的票券,烫手一样,手赶紧移开,券票掉地上,两人都不看彼此,舒曼转身就走,石菲菲也掉头就走,但走几步,还是犹豫,回身看着那几张副食券,低头走过去,弯腰拣起。

舒曼疲惫回家,看见耿直母亲正在择菜,道:“妈,我来吧。”耿直母亲:“你忙一天,歇着吧,虎子他爷接孩子去了,回来就吃饭。”舒曼抄起菜篮子:“嗨,也没什么可忙的,一天到晚搓棉球。”耿直母亲:“这年头能在北京搓棉球就不错啦,怎么说也是吃国家饭,你看我们玲

子,小小年纪就在大西北干农活,风吹日晒,黑不溜秋,跟个小伙子一样,找婆家都困难!她以后可怎么办啊?”舒曼:“妈,玲子是铁姑娘队长,是红卫兵小将,她一定会找到志同道合的革命战友的!”耿直母亲一肚子怨气忽地冲舒曼去:“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革命?跟着人瞎起哄,她哥也是,就这么一个妹妹,不好好开导开导,净顾着自己,你说他能想办法把你

留在北京,怎么就不能把玲子调回来?”舒曼:“妈,是玲子自己不愿意留北京,不能怪耿直呀!再说全中国那么多知青下农村。”耿直母亲低头擦泪:“该回来的一个个都不回来,不该回来的却天天在眼前晃。”舒曼顿时沉下脸,但极力控制着,却把手中的菜一下一下撕碎。

耿直和楚建吃鱼、喝酒、喝鱼汤。楚建长叹气:“你呀,一辈子啥毛病没有,就一个

致命弱点,英雄过不了美人关!这女娃娃要是个丑八怪,我看你也没那么多同情心。”耿直:“胡说!你这号人真应该到干校锻炼锻炼,满脑子乌七八糟的!”楚建正色地:“不开玩笑,妹子认一下就行了,千万别走得太近!这儿的人封建的

很!别让污水泼到你头上!”耿直咧嘴大乐:“我襟怀坦白,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怕啥怕?我告你,这苦命女娃娃我看不见就算了,我看见了我就得管,我不管我这良心过不去,你认识我二十多年了,我啥德性你不知道?”

楚建喝鱼汤,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他“扑哧”一声笑了,鱼汤差点喷出来。耿直瞪楚建:“笑什笑?”楚建笑得直不起腰,边笑边说:“那女娃娃怎也有七八十斤吧,你抱她跑得跟个野

兔子一样,老子咋追也追不上。”耿直也笑:“救人嘛。”楚建仍笑:“救人?老子要掉水里,你可跑不动。”耿直一本正经:“那是,要抱

个老母猪,我半步也跑不动。”楚建和耿直一起哈哈大笑。

耿直送楚建出来,两人都有点喝高了,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门来,门外一个人呆立着,耿直一出门,差点撞上,吓一跳,赶紧抬头,见秀清换了身干净衣服,挽着个包包站着,眼神依然呆呆地,耿直赶紧:“唉唉,你、你找我?”

秀清点头,伸手将包包递到耿直面前,楚建一旁暗乐,耿直一拳砸向楚建,回身冲秀清和颜悦色道:“你赶紧回去,休息,啊?”秀清摇头,包包还是举着,楚建乐道:“人家女娃娃感谢你救命之恩,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秀清点头,耿直别扭着,还没伸手就听一阵脚步声,耿直回头,见耿玲匆匆跑来,老远见到秀清,大怒,几步奔到跟前,抓着那个包包就扔到秀清身上,喝道:“你走走走!”秀清被吓住,浑身直哆嗦,耿直怒:“你干什么你!”耿玲揪着耿直到一旁,低声怒道:“满世界都知道你认这个小破鞋当妹妹了!你想为她犯错误啊!”耿直一把将耿玲拨拉到一边:“胡扯什么你!”耿玲气愤着:“你别以为她可怜!她装的!她就是用这个手段诱惑瓦解革命干部意志的!”秀清听着,麻木着,那个包包掉地上了。耿玲转身冲到秀清面前,瞪着她,恨道:“你给我收起你那副假面具!你想拉拢腐蚀我哥,没门儿!”耿直气得差点晕过去,掀开耿玲:“我告你啊,秀清就是我妹妹,也是你妹妹,有

人欺负她,就是欺负你,我饶不了!你欺负她,我也饶不了你!”耿玲大怒:“为这么个小破鞋,你这么对待你亲妹妹?哥,你真真变质了!”耿直气得:“你再说!”

耿玲:“我就说!你认这个破鞋妹妹,就别认我这个亲妹妹,我丢不起这个人!”

耿直巴掌抡过去,楚建一旁赶紧挡住,秀清吓得呆若木鸡。楚建推耿玲:“赶紧走吧,什么话以后再说。”耿玲一边走一边吼:“我要写信告我嫂子!”耿直也吼:“不用你写信,我拍电报告诉她!”耿玲哭着跑走了。

楚建皱着眉头对秀清:“你先回去吧。”秀清呆呆地,转身要走,耿直走过去,捡起那个包包,包包里透出一双男人布鞋,耿直拎着包,走到秀清身边,把包塞到秀清怀里,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温和,像哄孩子一样:“别害怕,你玲子姐不是坏人,你先回去,记住啊,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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