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回忆吞下秀娣生身符那一瞬间看到的情景,它正扒在一个窗户往里面看的地方,那“学习园地”四个字……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熟悉到我认为那个地方是我们附近的小学校。
我拨腿就往那个学校跑。
学校离我家并不太远,没几分钟就到了。只是现在时间已经很晚,学校的门早锁了。我也没有从门走,绕到僻静处,双足点地,右脚在壁上一撑,两米高的围墙,一下就上去了。坐在墙头上观察地形,发现校园内并没有什么人,便轻轻地跳了下去。
虽然学校面积不小,但我认为,秀娣肯定是在某个教室。它生前是教师,往教室里面看的那个专注劲,难道即使变成僵尸了,仍然没有忘记自己曾经热爱的工作?
想到秀娣,心中有种难言的感觉,立刻有一个影像从眼前闪过:黑乎乎的空间,它正挥舞着双手在一个讲台前,好象在讲课的样子。
仿佛有一根线牵着,我奔进楼里,悄悄向三楼走廊底的那间教室奔去。走廊里只亮着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拉长的人影,寂静的长廊,比完全的黑暗更令人恐惧。
我已经看见秀娣了!随着走近廊底,那种与它相通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不知道僵尸有没有感觉,但我确确实实感觉到它的存在――也仅仅只是感觉到它的存在而已,并不能感应到它的想法――如果僵尸也有想法的话!
这间教室的门大开着,不是正常的开,而是撞破了,就象在湖南会馆的后照房时,秀娣直接从关着的门走出去的那种开。连湖南会馆那红松木的大门它都一撞就碎,何况现在这种大芯板做的门!
透过门上的破洞,我看到秀娣穿着她那身行头,正兴奋地挥着双手,吱吱喳喳地嚷嚷着,屋里桌椅放倒一地,在它脚下,赫然躺着两个保安!
我脑中“轰”地一响,腿都有些软了!这家伙还是伤人了!如果不制服它,肯定还会继续伤人下去!
悄悄地拨出短剑,不管是多么热爱教师工作的僵尸,只要它伤了人,就决不能留下。yhzw?网?站?。
比比门上的破洞,比自己小了一号,想走进去有点困难,还得用钻的。“三清道尊,降下真身,五殿阎罗,斩妖除魔,疾!”顺着洞扔两张符进去,秀娣“嗷”地一声怪吼,我立刻钻进洞,短剑上穿着符向它刺去。
秀娣“呼”地一声从我头上蹦了过去,夺门就跑。
“哪里走!看剑!”我掉头就追。还在纳闷那天秀娣还跟我对打,今天为什么突然怂了?仔细一看,今天的秀娣居然没长毛!
也就是说,现在的秀娣,只是一具会活动尸体,而没有变成紫毛僵尸。
难道是在教室过了一把老师瘾,心情好,所以才不变异?
我想不通,也没时间想,照着秀娣又扔符又念咒,它也不跟我直接动手,来去如风,就在教学楼里飞逃。三四十个教室被它折腾得乱成一团,碰到障碍物也不管,那些小学生用的桌桌椅椅一撞到它就碎,反而阻了我的路,草上飞根本发挥不出来――早知道有这一天我先跟刘翔练练跨栏好了!
“看剑看剑看剑看剑……”我也顾不得它是女的了,只求把它撂倒,拿剑直扎它屁股,可是每次都差那么几分。
它仿佛是故意的,我追它就逃,看我追不上了居然还停下来等。我给它气得发昏,满世界追着它转了三四圈,才醒悟过来,自己跟一僵尸治什么气啊!用法术降伏它不就完了!
趁它还没长毛,赶紧收了走人!僵尸一看我不追了,又在楼梯拐角处停下来。yhzw?网?站?。我对着它“嘿嘿”一笑,决定试试罗根水的赶尸术。从怀里把小阴锣和摄魂铃拿了出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按着节奏敲着小锣,然后又“哗啦啦”地摇铃。说也奇怪,锣声铃音一起,刚才还活蹦乱跳地秀娣老老实实地站那儿不动了。
我急忙上去,在她脑门上贴了镇魂锁魄符,然后又敲一敲锣,念起引咒,往前走了一大步,秀娣也乖乖地跟我走了一步。
哈哈!还真灵!我又往前走,秀娣亦步亦趋地跟上来。我先去三楼走廊底那间教室,得看看那两个保安怎么样了才行!
过去一瞧,我终于擦去头上的冷汗,谢天谢地,秀娣没杀人,这两个保安只是昏了而已。
看看被完全破坏的教学楼,三四十间教室无一幸免,不禁感慨一番,这学校的灾后重建工作是任重道远哪!我当然没那么高尚,主动留下来承担责任,国内惯例,坦白的牢底坐穿,抗拒的回家过年,我要是正义感暴发,那么秀娣的去处是火葬场,我的去处是拘留所。所以为了个人安全,趁着两个保安还没醒过来,我带着秀娣溜走了。
“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我一边哼着歌一边领着秀娣走,很有成就感。姜昆的相声里说,屁股后面跟一大老虎,是个人都能攀登珠穆朗玛峰!我后面跟一紫毛僵胚子,离地狱的距离可比珠穆朗玛近多了。
夜深人静,这种被人跟着……跟踪的感觉――我倏地回过身,后面除了秀娣,谁也没有!可是我刚刚明明感觉到是在被人跟踪窥视!虽然我并没有看到什么人,但那感觉却非常真实,这是很奇妙的第六感。
怎么会有人跟踪我?抢劫的?卖身的?还是――蜘蛛侠?能躲过我眼睛的,应该不会是普通的小贼,是蜘蛛侠们的可能性大。
立在北京的街头,我感觉冷汗都下来了。
我不怕僵尸也不怕鬼,在我有限的接触异物的生涯,碰到的鬼无论是长白火魇、烈士英魂还是二兔子,甚至这个秀娣,好象都有简单的思维,所以也更单纯和“可爱”一些。与它们打交道,虽然危险重重,但也深受感动。
但是,我怕人!没有什么比来自同类的暗算更危险的事情了。
我究竟哪里长的比别人漂亮,值得蜘蛛侠对我青眼相加呢?
我在街上大约站了五分钟,那种感觉却再也没有出现,不禁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赶紧引着秀娣回家。
孙威正一脸紧张地在等我,见我把秀娣找回来了,他长长舒了口气。
“罗老爷子呢?”我边把秀娣立在墙角边问。
孙威微一摇头,低声说:“情况不妙啊老俞,那老爷子好象挺不了多久了!这下麻烦大了!”我们两个相视苦笑,这麻烦却是自己找的。
我去看看罗根水,他正在书房的沙发上昏睡着。我去壁橱拿了两床鸭绒被,丢给孙威一个,裹着被子坐在地上,啃了两个面包火腿肠,我的书房是实木地板和地采暖的,也不冷,两人就在书房地上凑和一宿。
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会想蜘蛛侠,一会想罗根水,一会想紫毛僵,脑子乱得跟一锅糨子似的。最后终于拿定主意,明天非约李笑笑三人见面,快点把罗根水和秀娣的事情办了是正经,想来在我的严密监视之下,秀娣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然后赶紧把这二位爷送走,回湘西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放在北京早晚被他们吓出心脏病不可!
第二天一早醒来,先伸出头看看秀娣,见它还站在原来的地方没动窝,于是放下心来。又去看沙发上躺的罗根水。吓了一跳,才一个晚上,他整个人好象都缩了一圈,脸腮深陷,眼睛都凹回去了。心里一凉,这老爷子生机已断,已是说挂就挂的人,想把他活着送回湘西,是连门都没有哇!琢磨要把他送医院去,一来医院是救病不救命,二来又觉得应该遵守老人自己的意愿。唉!心里总觉得惨兮兮地不落忍。
罗根水毕竟快九十岁的人了,一会明白,一会胡涂,孙威又喂老人喝了碗参汤,我趁着他精神稍有振作,跟他说了找到陈蒙、李笑笑和杨剑之的事,问他要不要安排见面。他说要,然后又沉沉睡去。
然后我打电话给杨剑之,说我是记者,想采写关于青年志愿者的稿子,请他下午二时来某某小区的十六楼1室。他觉得很意外,犹豫半天,还是答应了。又给李笑笑打电话,她的警惕性挺高,盘问我半天,我跟她说了工作单位、姓名、地址、电话,让她去单位查询。十几分钟后,她打回电话,说同意接受采访。于是我又从她这里拿到陈蒙的电话,同样联系了一遍,终于和三个人都约定今天下午二点来我家见面。
我和孙威两人也没法去上班了,先把一地破烂简单归置归置,破坏得太严重,得等送走罗根水他们之后才能再装修。可不在家里见面又不行,我可没胆把秀娣领到光天化日之下去。再说,罗根水的身体状况也不经折腾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终于移到下午二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