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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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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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皇家取良材,三年一开科。更何况今次不但能功成名就更有如花美眷,黄金屋、千锺粟、颜如玉一朝尽为所有。难怪贡院之内天下士子莫不笔走龙蛇奋笔疾书,荆墙之外的齐嘉紧张得手心冒汗,绕著贡院外的老槐树直打转。

“又不是你考试,你急什麽?”陆恒俭被他转得头晕,跑去把他拉过来按在了板凳上。

齐嘉不理他,焦急地问桌对面的陆恒修:“陆大人,这次的题难不难?不难吧?”

从考试到现在,陆恒修已经被他拉著问了十多遍,可见他焦虑难安的样子,只得耐著性子劝他:“都是几位翰林院的老学士出的题,前几回也是他们,不难的。小齐大人不要著急。若有真才实学,定是能中的。”

“可……”齐嘉仍不安心,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可都听说,历年都有买通了阅卷官的……”

“哈……”话未说完,宁熙烨便笑了起来,冷著声调对齐嘉说道,“齐卿家是在说朕对科考舞弊监管不力麽?”

齐嘉手一颤,杯里的茶水大半泼了出来:“不、不是……没有,微臣绝对没有!臣又说错话了……”

见宁熙烨仍是不信的神色,忙离了座要跪下请罪,憋得通红的脸上,汗水都浸湿了额边的发。

“是麽?”宁熙烨还想戏弄他,见陆恒修正拿眼横著自己,只得悻悻地说道,“那没有就没有吧。”

“别欺负小齐。”陆恒修起身去搀齐嘉,走过宁熙烨身边时低声训斥他道。

宁熙烨嘴一撇,放下了玩笑的心思,认真地宽慰齐嘉:“这回是大理寺的方载道大人主掌监考,你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他吗?”

陆恒修和陆恒俭也在一边劝说,齐嘉这才略略安定了心神。

“看小齐的样子,考试的是你哪家的亲戚?”陆恒俭问道。

众人也好奇,想他是家中的独子,平日也没听他提过有什麽要好的朋友,怎麽他竟这麽关切。

齐嘉没提防陆恒俭会有如此一问,楞了一楞才支吾著答道:“朋……朋友……吧。”

“哦?什麽朋友?叫什麽?朕回去後让阅卷官留意著。”宁熙烨本是好意,却让齐嘉更为局促,猛地抬起头来辩解道:“不……不用!不用!就……就是普通的朋友,他……”

看到其他三人洗耳恭听的表情,才知道自己险些又要被他们诓了,也不敢恼,长舒了一口气正色道:“是在一个学堂念过书的同窗。”

之後任凭三人再问,也不多说一句了。

少将军秦耀阳伤势痊愈,我军气势如虹接连得胜,北蛮惧於我朝雄威,自愿退居北地再不敢来犯。

捷报传来,众臣皆喜笑颜开,齐齐拜倒恳请宁熙烨效仿先帝当年出城迎接将士凯旋。

宁熙烨龙颜大悦,满口应下。等听灵公公辰王爷等提醒,秦老元帅尚要在辽州盘桓几日,领军回城的是秦耀阳时,想反悔却来不及了。

“朕不能不去麽?”临上龙辇,宁熙烨仍不死心地问陆恒修,迟迟不肯起驾。

陆恒修身著绯红的官袍,头戴一品丞相的高冠,风姿俊朗,气度翩翩,端著脸对他的低语充耳不闻,执著笏板朗声道:“恭请陛下起驾。”一边示意灵公公半推半扶地把不甘愿的皇帝塞进龙辇里。

仪仗开道,鼓乐喧天,明黄龙辇里的皇帝还在不满:“凭什麽让朕去接那小子?”

下了龙辇上了城楼,朔风远大,吹得衣带飘飘,龙旗猎猎作响。军士早已恭候於城下,旌旗下,战甲凛凛生光,银刃如雪。阵前大将身披银甲腰佩长剑,**一匹周身墨黑的战马,正是伤愈後立下彪炳战功的秦耀阳。

“不是说伤得快不行了麽?怎麽生龙活虎的?枉费朕一片苦心,连夜给他写了祭表。嘶……”宁熙烨站在城头低声咕哝。

站在他身後的陆恒修听了,狠狠拧了一下他的胳膊:“陛下,该下楼接秦将军了。”

少时不对眼的人,到大了也好不到哪里去。

银甲的将军翻身下马高呼:“吾皇万岁。”

皇袍的帝王站在他跟前不急著说话,等在心里笑够了,才慢悠悠地道:“秦将军请起。”

众臣齐声奉承说:“秦将军少年英雄,天下敬仰。”

秦耀阳摆手说不敢。迳自走到了陆恒修身前,眼睛却得意地瞟著他身旁的宁熙烨:“伤重时让恒修担心了,从小到大,还是恒修最关心我。”

辰王爷等识时务地在边上干笑,偏偏齐嘉凑过来和了一句:“是啊,皇上病了陆相也没这麽担心呢。”

宁熙烨僵著笑脸不说话,众人一把把齐嘉拽过来齐刷刷出了一身冷汗。

“西边的月氏族面上是和气的,心里怎麽想就不知道了。秦将军少年得志,正是报效朝廷的时候,不如让他去西边守两天,这样一来,月氏一族必惧於秦将军威名,再不敢有任何妄想。”回城时,万民空巷,闹声震天,宁熙烨趁机拉过史阁老商量,“这事就交给阁老去办了。明天早朝,你上个折子,朕给你批了,让他後天就走,就这麽著了。”

史阁老张大了嘴想说不成,有人先代他说了:“此事不妥,请陛下三思。”

宁熙烨转过头,方才还在跟方载道说话的陆恒修正随在龙辇旁冷冷对著他笑。

“朕就说说……说说……”宁熙烨赶紧赔笑著松开了史阁老的腕子。可怜三朝元老朝廷众重臣,硬是被皇帝在手腕上抓出了一大片红印,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春风嬷嬷在春风得意楼前挥著手绢喊:“公子啊,看面相就知道您定是能中的,进来吧,让嬷嬷先请你喝杯女儿红,赶明儿金榜题名又洞房花烛……”

人们在茶余饭後议论著十二位官家千金哪一位能雀屏中选,相府的二少奶奶又在哪个铺子花了多少银子,听说宁瑶公主连嫁妆都备齐了,专等著放榜後嫁与状元郎成就一段男才女貌的佳话。

宁瑶公主之母永安公主也没少往宫里跑,探听著考官们中意哪位才子,是琼州府自小就聪明绝顶的庞公子还是荆州府写得一手好字的沈公子……在太後跟前眉开眼笑地唠叨,给宁瑶备了怎样的嫁衣,怎样的筵席,压箱底的那一匣子首饰是当年她出嫁时的陪嫁,太祖皇帝的皇後传下来的,里头还有嫂子你当年送我的那对龙凤镯。啊呀呀,真是儿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明年就能抱个白白胖胖的小外孙……

太後坐在一边静静地听著她炫耀,等永安公主一走,立马起驾御书房把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哭给宁熙烨听。

正巧陆恒修也在,太後跟看到了救星似地拉著他陆相长陆相短,要陆恒修跟她一起劝宁熙烨。哭到痛处,也顾不得什麽母仪天下的仪态,哀哀对抚著御书房里先帝的灵位说她对不起列祖列宗,大宁王朝的百年基业就断在了她的手里,死後再无颜去见先帝云云。

宁熙烨听她这番说辞早听了千遍万遍,百无聊赖地跪在她身後装个痛惜的样子:“母後保重……孩儿不孝……”

太後却是不理,直拉著陆恒修说:“让丞相大人说句公道话。”

陆恒修料想不到会如此,盯著地上宁熙烨的影子道:“国母事关重大,必定要慎之再慎。前朝由盛而衰,外戚干政亦是祸根之一。因此,切不可鲁莽。再者,南方诸州方历大灾,北方之民又受战乱之苦,此时大婚,未免显得皇家铺张,不知百姓疾苦……”

太後见碰了个软钉子,无奈摆驾回宫。

陆恒修握著宁熙烨的手起身时,才发觉他竟捏了一手的汗:“你怕什麽?”

“我怕你劝我立後。”宁熙烨老实地答道,“朕的丞相从来都是把朕放在国事後边。”

陆恒修大窘,甩了他的手道:“就这一次。”

“就这一次麽?”宁熙烨追到他身後笑问。

“就这一次。”

“原来朕还是比不上国事来得重啊。”都瞧见他又习惯性地摩挲起腰间的平安结了,宁熙烨笑得更欢,口中却煞有介事地说道,“那下回太後要是又罚朕,朕可就要点头答应了。”

果然,陆恒修捏著平安结的手一顿,咬牙道:“不是。”

“呵呵……朕就知道不是。”眼珠子一转,笑容不怀好意起来,“那就答应朕让秦耀阳将军去西边镇守两年吧。”

“不许!”陆恒修向来痛恨他的得寸进尺。

“不是说朕重过国事吗?”宁熙烨仍不放弃,摇著陆恒修的袖子软声唤他,“小修……”

知他又想撒娇,陆恒修甩开了袖子打定主意不理会。

却没再听到他吵闹,回过身来一看,宁熙烨正苦著脸满眼哀怨地看他。

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陆恒修放软了口气:“只此一事。”

垮下的眉眼又飞了起来,宁熙烨在心里拨著小九九:现在是一事,以後就会有二事、三事、很多事。秦耀阳,朕总有一天会把你赶出京城!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他诡异的笑脸上,陆恒修又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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