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潜渊是真的在认真的给孔昭检查经脉，尽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竟然也没生出什么旖旎的气氛来。

因为他们对彼此都太过熟悉了。

尽管孔昭一开始会对闲余真人这张英俊的，处处符合自己心意的脸多加在意，可是欣赏是一方面，生出别的情愫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到现在两个人把话说开了，她反而一点心思都没有了。

毕竟眼前的不过是她的小老虎，它从手掌大小开始，她就一点喂养它长大，一点点教养它，看着它变成百兽之王威风凛凛的样子，骨子里却还是那个黏人精。

王潜渊盯着孔昭，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阿昭，我下山之前，山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嗯？”孔昭心里突的一跳，能被用不速之客这个词来形容，肯定不是什么她想见到的人。

王潜渊开口突出三个字来：“何罔极。”

孔昭心头一震。

何罔极，何罔极啊。

除了她曾经忘恩负义的未婚夫萧璇玑和他现在的妻子顾青莲，灵兽宗中，何罔极绝对是孔昭最不想见到的人。

感情越深，伤害越大。如果说萧璇玑只是醉心长生修仙，因为修炼了无情道而冷心无情也就算了，可是何罔极，是个孔昭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人。

她一直到结婴前，都从来没有收过一个弟子，何罔极是她唯一的徒弟，倾注了她满腔的心血。她想起曾经在残破的九阳城街头，捡到了奄奄一息的小乞丐，给他起名罔极，教给他功法仙术，给他吃穿用度，给他所有自己能给的，然而这好好的亲传弟子却不如一头灵兽。

在她人生中最艰难最痛苦的时候，他不仅仅是冷眼旁观那么简单，竟然还落井下石，甚至加速了她的陨落。

孔昭想想都不寒而栗，她跟何罔极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她自以为了解这个小徒弟，她知道他有时会流露出那周阴郁狠戾的神情，可是她没想到她随手救下的一条人命，竟然还是成为了自己的催命符。

萧璇玑不过是对自己不管不问，顾青莲视自己为眼中钉，总是想不知不觉除掉自己，但她也不能做的太过，因为那样会影响萧璇玑的名声。所以她费尽心机，让自己在结婴时产生了心魔，入了魔怔，也就合情合理的陨落，可是有件事也的确是等到孔昭死了之后才明白。

有一种草药，名叫煜桑，可乱人心智，让微小的心魔放射，能引发人内心中巨大的恐惧，黑暗和绝望。而这种草药世间难求，且无色无味，需得长期服用，才能发挥作用。而在何罔极每日给她奉的茶中，他都贴心的为她加了这种药。

每一日他眼中带着关心和温柔，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可是喂自己师尊喝下的却是这样的毒药。若不是等到心魔顿生，魂魄丹田被完全撕碎，只怕孔昭就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喝的药有问题，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贴心的小徒弟竟然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王潜渊静静地看着孔昭，他知道她在回忆往事，头上的一缕天光打在女孩精雕细琢的美好面孔上，他想，她这么美好，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多命运的不公和痛苦呢。

然后他听到孔昭幽幽的发出一声叹息：“大王啊，你说为什么呢？我有哪点对不起他，我第一次见他行拜师礼，他说我姓什么，他便姓什么，他这辈子都会记得师尊对他的好，然后他却这么报答我？”

一时间，孔昭是真的有些难过，说到感恩，人尚且不如一只兽。

至少这只兽可以跨越山难险阻，只为了和她团聚。

王潜渊开解她的方式比较直白：“你早该意识到这一点的，那时间戒律长老一直说我咬死了山下的凡人，然后罚我禁足挨天雷什么的，都是他在设计陷害我，他很早就在清除你周围帮你的人，我甚至怀疑，顾青莲能这么容易的对付你，他在中间出了不少力。”

孔昭这次更加震惊了，妄她自认为不傻，察觉身边的危险却那么晚，甚至不如一只老虎看得清醒。等到她在灵兽宗，意识到自己身边已经无人可以依靠时，一切都晚了。怨只怨，曾经的何如玉太蠢也太软弱了。

不过这时她才想起一件事，她皱眉问王潜渊：“大王，你身负神兽血脉，你想离开灵兽宗，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这个问题似乎问住了王潜渊，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下意识的就想转移话题。

孔昭何其了解他，尽管维持着人形，她看到他躲闪的眼神就知道这里边还有别的秘密，却是他不愿意说的，她道：“有什么话，一次性说清楚，不要瞒着我，我们一起承担。”

王潜渊却突然站起来，他们二人都和方寸间心意相连，而王潜渊的修为却要高出很多，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也要更远更细微，他猛地神色大变：“不好了阿昭，外面血腥气特别浓。”

孔昭一时间没明白这句话，等到两人心念一动出现在这小山村里，看到眼前血腥且惨烈的画面时，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魔修过境，这小村庄里的家家户户，连人带所有家畜，都被屠杀的干干净净。这些生灵死状极惨，显然是被魔气吸干了生气和精血，每个的脸都是一副大笑的狰狞模样。

孔昭只觉得万分诡异，不过她反应也很快，直接冲进一个小院，寻找起侯府里逃出来那个小侍女，相识一场，若是她命大，兴趣还能救她一命。

然而刚走进院子，孔昭就看到一根长木杆上悬挂的一张完整的人皮，那花季的少女，是全村死的最缓慢也最凄惨的，而且被人故意折磨过。

王潜渊只看了一眼，声音就彻底冷下来：“是孔青云来了。”

孔昭大惊失色：“他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王潜渊叹了口气：“有人引导他入了魔。还记得当初你和青墨在玲珑商会门口遇袭，险些丢命这件事么。当时那个黑衣人的魔气，和现如今村庄上空漂浮着的魔气，是完全相同的。”

“那个黑衣人……”孔昭若有所思。

王潜渊道：“我们立刻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