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鬼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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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战争轶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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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泥鳅躺在草地上数着天上的星星,草地和星星都是人造的。连从树林里吹来的风,都是几台大风扇吹出来的。泥鳅早已把天上的星星数遍了,有可能是一万颗,也有可能是两万颗,总之他不确定,每次数到那颗莹莹的泛着淡淡的粉红色光芒的星的时候,他的脑子就出现一片真空。他总是不愿意首先去数这颗粉红色的星,而刻意地从它周围无数笼罩的星开始数起,然后怀着怦怦直跳的心久久凝视着它,但往往从他嘴里冒出来的不是一个数字,却是一个名字——柳霏。

柳霏说:“你看,那颗粉红色的星代表我!”于是,自从柳霏离开以后,泥鳅便时常来看望这颗粉红色的星。泥鳅也找到了代表自己的那颗,顺带给林离、河监侯等人安排了位置。

泥鳅觉得,这颗星和柳霏长得真像!并且,他每看它一眼,都觉得它比之前更像柳霏。

“砰!”

泥鳅灵活地一跃而起,然而他的身体立刻变得僵硬了,是谁开的枪,子弹似乎直接射中他的心脏。粉红色的星暗淡下去,仿佛一只含情脉脉的眼睛突然消失了神采。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又两颗星陨落了!刺耳的笑声从林子那边传来,刺激着泥鳅每一处神经,他几个箭步冲向枪声的源头。

“古有后羿射日,今有老大射星!弟兄们,为老大鼓掌!”一个相貌极其畏缩的尖嘴猴腮的家伙叫嚷道。约莫有十来个人满脸阿谀奉承的表情将一个黑西装围在中间。身后是“请爱护公共财物”、“保护星星,人人有责”的标语。“欢迎老大再为我们露几手!”一阵吆喝。

黑西装一脸漠然,缓缓举起枪,瞄准镜里赫然出现了一张狰狞的脸。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扣动扳机,子弹飞出枪管,带出一道美妙的青烟,径直朝那张脸的额头撞去。黑西装心里默数着,在子弹还没有射中目标之前,他的脑子里已经浮现出脑袋开花的图景。

然而,就在他数到零的时候,那张脸突然从瞄准镜里消失了。黑西装明白了,慌忙换上弹夹。弹夹里装的不是普通的子弹,而是他花高价购买的经过相国寺住持开光的子弹,子弹上还刻有佛祖的六字真言,目前,只有特种部队才配有这种子弹。据说,相国寺住持一天最多只能为五百发子弹开光,迄今为止总共才开光两万多发,而住持本人现在正在接受全国最好的医生、最先进的仪器的治疗!

黑西装刚把弹夹换上,便感觉到一阵阴风扑面,眼前一黑,慌乱间,他开了一枪。

“鬼啊!”刚才还忙着溜须拍马的人同时惊呼起来,只恨爹娘少生了几条腿,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泥鳅强忍着痛伫立在黑西装面前,子弹刚好从他肩胛穿过,留下一个黑洞,发出焦糊的味道。他忙解释道:“我不是鬼,我是人!”然而,当他看见自己的伤口却懵了:怎么不流血?

黑西装颤颤地望着泥鳅,枪口对准泥鳅,强自镇定:“你是谁?”泥鳅这才回过神来,指着倒在地上的两块牌子:“你不用管我是谁,为什么打星星?”黑西装看见泥鳅不像很凶恶的样子,惊恐之情去了大半,有恃无恐地说:“星星又不是你家的,我打了怎样?”

泥鳅怒了:“你打的就是我家的……”我家的什么,他说不下去了,“总之,你不应该打星星,你打了星星,我要教训你!”

“有本事你就来教训我啊!”黑西装转身就跑。谁知泥鳅很快就到了他面前,他不甘示弱地开了一枪,泥鳅早有准备地躲开了。黑西装正自纳闷,只听一声“大慈大悲”,一股柔和的掌风将他平托起来,他在空中翻转数圈,重重地落在地上。

黑西装心里直发毛:惨了,真撞上鬼了!坐起来,胡乱地向四周开了几枪。泥鳅又中弹了,这次是在大腿动脉上,奇怪的是,仍然一滴血都没流!他心里一颤:“难道……不可能的,不可能啊!”他直直地走向黑西装,道:“你再打我几枪试试?”黑西装傻了。“求你了,往这儿打,瞄准了,对,再来一下,再来,再来……”

泥鳅问黑西装:“为什么不开枪?”黑西装哭道:“没子弹了,一百万块钱一发,就这么没了!哇……”

泥鳅看着自己身上的窟窿眼,叹了口气:“以后不准打星星了,有本事打鬼子去!”说完黯然神伤地走了。

黑西装愣愣地望着泥鳅的背影:他就这么放过我了?这时,那群跑散的家伙又跑回来了。“老大,我们回来救你了!”“会不会说话,老大需要你救吗,没看见老大把那恶鬼打跑了!”“没错,老大是枪神,枪神是神哪,一个小鬼根本不够看的!”

黑西装微微一抬手:“弟兄们,回去拿家伙!”众人顿时喜形于色:“老大,您要重出江湖了?”“太好了,这回要痛痛快快地干上几票!”“是啊,光搞破坏哪里显得出我们黑社会的价值,我们应该卖白粉、抢银行、开妓院!”

“错了!我们不当黑社会了,现在是多事之秋,我们人类的每一分子都应该贡献应有的力量,驱逐妖魔,光复山河!”黑西装激动地说道,眼睛里闪出正义的光芒。

众兄弟互相望望,得出一致的结论:“狗娃子,你还是处男吧,赶紧撒泡尿,老大被鬼附身了!”

《录鬼簿》备注部分记载:被世人誉为战神的倪秋一生中所中的子弹总计20颗,而这二十颗子弹,全部都是拜后来在他手下屡建奇功的原黑社会头目杜妄语所赐。

公元2000年7月24日,泥鳅回到天字练武场,一头栽倒下去。待他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赫然是柳霏那张圆圆的脸,她的眼睛里充满欣喜:“你总算醒了,你昏睡了五天五夜,全能大师都急坏了!”她不说自己急坏了,却说泥鳅的师傅全能急坏了,女孩子啊!

泥鳅木然地说道:“我醒了?我真的醒了吗?”他抓住柳霏的手,恳切地问:“霏,你说,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柳霏面色大变,女孩子没有一点机心,脱口说道:“你怎么知道的?”泥鳅舒了口气,叹道:“原来我真的死了!”柳霏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想了半天,安慰道:“泥鳅,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吧!”

泥鳅望着她,“噗嗤”笑了:“你真会说笑话,这种话哪有跟死人说的?”

“其实,你死了快一年了,大家怕你难过,所以没告诉你!”柳霏解释道。

“我理解的,你不消说了!怎么,任务还顺利吗?”泥鳅转了话题,他自己似乎也想通了,死了就是死了,原本没有什么好难过的,何况自己还能变成鬼,还能对着自己心爱的人儿,该做的事情,自己还得一如既往地去做。最多只是存在的形式发生了变化,而其它的,诸如责任、亲人、朋友,都还没变!

“不怎么顺利!”说到自己的任务,柳霏显得不那么轻松了。“你也知道,我先祖只收了两个徒弟,其中一个就是那个洋鬼子,偏偏只有那个洋鬼子得到了我先祖的真传。况且,我先祖的武功传到我们这代已经没落了不少,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还是轻易让他跑了,东西也没能要回来。”柳霏撅起嘴,皱起眉头,一脚踢飞一张石凳。

“没事儿,等我大哥回来,他准能对付那个洋鬼子!”泥鳅信誓旦旦地说。

“你呀,就那么相信你那位大哥,自己练好了武功帮我不好吗?”“我练得再好也不如大哥的!”泥鳅想了想,正色道。

“唉,你是注定了没出息的!”柳霏摇摇头叹息道,仿佛眼前的是一个先天性智障儿童。

“你想我有出息吗?”

“你自己不想吗?”

“你想我就想!”

“唉……”

当晚。

“你还在数星星吗?”

“数了!”

“多少了?”

“少三颗!”

“你看,那颗紫色的星星代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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