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版《神雕侠侣》:烟花散尽

现代版《神雕侠侣》:烟花散尽

第79节:第五章 风继续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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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窗外,上弦月,清辉遍洒山岗。

汽车终于驶到了罗坪,那条蜿蜒的渫水河自北向南逶迤流过,把两边的山谷划分成两道深峡。路引看见李二伯的渡船悠悠地泊在河边的一滩浅石之畔,高兴地大喊起来:”二伯,二伯,是我,路引啊。”

李二伯看见他,憨憨地朝他一笑,挪了挪头顶的草帽,一边把船撑过来,一边说:”哎哟,俊哥儿路大回来咧,莫不带个媳妇回来咧?”

路引到县里念高中的时候每次外出都要过这条渫水河,每回都是李二伯撑的船。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条船就由李家掌管,在路引父亲还很小的时候,是李二伯的爷爷撑船。路引父亲在世之时说过,李二伯他们家操持这个行业已经整整四代人了,撑船是他们家世代相传的谋生行当,这条窄窄的木船也成为这个村和外界交往的唯一通道。

河水清幽,清亮得显出碧绿的颜色。路引在船上掏出一根七星递给李二伯,帮他挡住北风,点燃了。

”哟,路大,这是外烟咧,我好久没抽过这么好的烟咧。”路引把一包七星都塞到李二伯的口袋里,李二伯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推托着不肯要,他一放下桨,船就在水里打转,要漂到下游去了。

路引笑着说:”二伯,莫客气,拿到。你抽烟,我来撑船。”说完,不由分说地夺过他手中的木桨,哗哗地划起来。老实巴交的李二伯露出不胜幸福的笑容,像抽鸦片似的抽着那根七星。

这段河岸只有不到八十米宽,约摸十来分钟,路引就把船划到了对岸。他下了船,递给李二伯一张十元钱的钞票。李二伯连忙从裤兜里掏出一堆毛票,要给他找零。路引阻止了他。

李二伯脸上憋着气,红着脸对他说:”路大,只要两块钱,你给多咧。”

路引笑笑,”二伯,拿到,就当我回去的船费也给了,这样就行咧。我大年初五回去,早上七点钟,麻烦你到时过来再撑我一把啊。”

李二伯憨憨地说:”要得,要得。慢走,慢走啊。”

路引提着一个中号的行李箱,背着叶小曼送给他的球包,很快就爬上了河岸,走进那片茂密的柑橘地里。路上,他的胸臆间尽是甜腻的柑橘浓香混杂着玉米收割之后的泥土芳香,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是回家的路,这是大地的质朴气息,这是家乡的土木味道。

下午四五点钟的光景,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堆积得很厚。路引加紧了脚步,不一会,天上就飘起了零星的小雨,斜斜地落在庄稼的田垄上,落在迅步疾走的路引身上。走到村边的一排柚子树下,其中有一棵长得高大壮盛,枝叶扶疏。近乡情更怯,他在这棵柚子树前停了下来,任凭雨丝落满他的前胸后背。路引小时候,和小他两岁的弟弟路瑞时常爬到这棵树上摘柚子,掏鸟窝,捉青虫子喂家里的白鹅。弟弟如果还活着,到现在,也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说不定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弟弟现在一定会从家里领着孩子出来接他,孩子们会飞奔过来,扑在他身上,搂着他脖子喊大伯了。

路引正沉溺于遐思当中,恍惚之间,听到一句怯生生的清脆的童音:”舅舅,舅舅。”他抬头一看,一个年轻漂亮的妇女撑着一把花伞抱着一个小伢俏生生地站在柚子树跟前的竹篱笆旁,正是他的妹妹路翠。

路翠朝他奔过来,脸上闪着晶亮的泪花,喊道:”哥,你可回来了。”路引放下行李,接过妹妹怀中的小伢,是个长得很白净的女孩,他往小伢的嫩脸上亲了一下,激动地说:”小妹,小伢会叫舅舅了,真乖。”小伢见了生人,把脸别到一边,哭喊着要妈妈。

路翠抱过孩子,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一掌,喝道:”莫闹,这是你的舅舅咧,咱们的舅舅回家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伞撑过路引头顶,要为他挡雨。

路引把伞推开,说:”挡着小伢,莫淋了雨。”说完拎起行李箱,大踏步地往家里走去,转过这片篱笆,就到家了。

在冬雨漫洒的村子里,路引看见他从小居住的三间土坯垒成的小屋躲藏在四周高大挺拔的钢筋混凝土建造的房子之中,如同一个衣衫褴褛的侏儒站在一群锦衣华服的巨人堆里。他们家的土房子二十年前盖好一直沿用至今,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霜蚀雨淋,原本的黄褐色已退化成灰黑色,墙头屋顶也出现了多处破损,像个面黄肌瘦的乞丐。在他离开家乡去武汉求学到奔赴云海工作的十年时间里,母亲和妹妹在这个破落的土房子里相依为命,为他源源不断地提供求学的费用和不息的精神支持。路引见到这个生他养他的家,心头涌上一阵心酸。

他绕过屋前那道树枝编成的柴门,走过那口摇井,推开虚掩的木门。厨房里炊烟袅袅,母亲正在做饭,他激动地说:”妈,我回来了。”

母亲转过头来看见路引,脸上溢满了慈爱,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前两天接到你电话说要回来,我就一直没有睡好,想着你回来。”说完,母亲又扭过头去切砧板上的熏肉,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下来,滴在青石板铺成的灶台上。路引放好行李,来到母亲身边。见儿子过来,母亲赶紧用围裙擦了擦眼泪。路引母亲仍和从前一样,腼腆,不善言辞。中年丧夫的巨大打击和生活的沉重负担像两座超出人体极限的大山压在母亲的肩头,长期的重压和终年不断的劳碌,使她变得沉默寡言。路引看见母亲的身子比三年前回家时更见佝偻了,长期的田间劳作和家务操劳,加上没有得到很好的营养和休息,使母亲患上了严重的风湿关节炎,身体已大不如前,才五十来岁的人,已是两鬓斑白,皱纹如同刀刻一样深深地嵌在她黝黑的脸上,显得十分苍老。厄运无情地夺去了路引父亲和弟弟的生命,夺走了一个女人最渴望拥有的完整的家庭和安宁的幸福,岁月冷酷地夺走了母亲的青春和健康,只剩下一具风烛残年、垂垂老矣的躯体。路引心痛母亲,想回家的时候能帮她多干一点活,可是母亲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帮忙,把他推到厅房里去,转身又回到厨房里忙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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