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司马灰等人脑中眩晕加剧,浑浑噩噩之际,很快失去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觉得自己爬在冰冷的地上,耳中轰鸣不绝,隐隐约约听波涛起伏,恍忽中想到:“熵”不能让真实的时间倒退,所以陷进沼泽的事实无法改变,等考古队走进化石空壳深处之后,它就伸长躯体挖通了地心的热海,随即吐出了化石空壳,热泉涌出前的气流推动鹦鹉螺壳,从裂开的地谷中穿过。
地底山脉与北纬30度水体间,弥漫着混沌的气层,不是躲在减压舱似的化石空壳深处,考古队早已被强压和乱流撕成碎片了,这时听得潮声此起彼伏,显然是浮在北纬30度地下之海中,“熵”让这几个人活了下来,一定是想让考古队的成员变成“房间”,将它带到地面,不过这浑身是眼的树形生物怪躯庞大,无法全部爬进化石空壳,只能将部分躯体藏在附近,其主体多半已被地心热海吞没了。
司马灰在半昏迷状态中胡思乱想,一个个念头纷至沓来,想到化石空壳里一定躲藏着“熵”,不由得打个寒颤,不顾身上疼痛欲死,咬紧牙关爬起身来,将罗大舌头等人唤醒,发现装在空罐头盒子里的萤火虫早都死光了,当下捡起步枪,互相搀扶着向洞外走去。
众人求生心切,一连穿过十几间洞室,走到化石洞外,就见风涛乱滚,浮波际天,高处阴云笼罩,雷电隐现,这个巨大的化石空壳,正是毫无目的漂浮在北纬30度地下之海中。
此时劫后余生,四个人茫然矗立,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像活鬼一般,霎时间百感交集,相顾无言,谁也没想到还能留下性命,活着从重泉之下出来,可是弹尽粮绝,无舟无楫,漂浮在这没有尽头的地下之海中,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罗大舌头说:“凡事得往好了想,能逃到这里也是命大,总比直接让那无底洞吞掉要好。”
高思扬暗然道:“咱们航行在这地下之海中,就算不被活活饿死,到头来也会让那座大磁山吸过去,全变成古岛上的行尸走肉。”
司马灰感到这事还不算完,“熵”一定就躲在化石空壳中,考古队这几个人能活着浮上北纬30度水体,全是“熵”需要有人带它逃出去,成为另一个“绿色坟墓”,所以得赶紧离开化石空壳才是,看了看周围,发现洞壁边缘黏接着几个菊石壳体,表面裹着层冷却的岩浆,其中之一与化石壁相连的地方,已经出现了大块崩裂,有两张八仙桌子大小,容得下四五个人,正可以当成渡海的小艇,他寻思北纬30度地下水体波涛汹涌,载具越小速度越块,当下招呼罗大舌头动手将其推落,准备乘上去逃离此地。
众人联手把菊石壳体推向水面,随后逐个登上去,浮波涌动中,那古种鹦鹉螺化石空壳硕大怪异的洞口,转眼间消失在了漆黑的海面上。
这时胜香邻想起一件很非常可怕的事,她担心地问司马灰:“你能确定咱们现在没有变成……吃过死人肉的房间?”
罗大舌头闻听此言,也是怕上心来,忙道:这话有理啊,没准在昏迷不醒的时候,那东西已经钻到咱们肚子里去了,与其苟且偷生,我宁肯给自己来一枪图个了断,也不想变成“绿色坟墓”。
第7话 辨别
司马灰同样对此事感到不安,那个万年不死的古神把考古队放出无底洞,无非只有一个目的,在本体坠入地心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中,它选择通过另外一种途径存活下去,那就是让考古队的四个活人,全部或是之一变成“绿色坟墓”。
如果直接吃过古神的肉,就等于变成了组织里的“0号房间”,意识和身体都会逐步被其占据,不过最初连自己都察觉不到,此时谁也回想不起来,在化石空壳里失去意识的时候发生过什么,那个浑身是眼的东西,是不是趁乱爬进了谁的肚子里?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作声不得,现在的四个幸存者,至少有一个人变成了“房间”,该如何将这个人辨别出来?更为难的是一旦分辨出来,就必须将此人杀掉,况且一行人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生死变故,把性命栓在一起,才从重泉之下活着出来,不管哪个人成为“房间”,都只有死路一条,问题是谁能下得去手?
司马灰想起“二学生”的事,知道是不是“房间”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很后悔没顾得上将“拜蛇人石碑”的信息记录下来,想来想去也只有通过石碑,才可以确认谁是“房间”。
胜香邻担忧地说:倘若无意中将“绿色坟墓”从地下带出去,那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罗大舌头出主意道:“谁要是觉得自己吃过死人肉,趁早自觉点把手举起来,早年间有几句老话说得甚好,所谓山里埋宝山含秀,沙有黄金沙放光,鬼胎若藏人肺腑,言谈话语不寻常……”
司马灰说没准咱们这几个人,都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房间”,那就不是具体哪一个人的问题了,要尽快想个法子进行准确鉴别。
罗大舌头说:“那真是无法可想了,既然分辨不出来……”说着话,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接着说道:“咱不如都照这来上一枪,尸体往海里一沉,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你们先来,我断后,咱下辈子再见了。”
司马灰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也根本没想过还能从重泉之下逃出来,何况当初在缅甸曾被地震炸弹里的化学落叶剂灼伤,料来活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要能把“绿色坟墓”彻底解决掉,死也闭得上眼了,可要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此处,却不肯甘心,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吗?
绝境中忽生一计,考古队所担心的事,是在化石空壳里失去意识期间,变成了吃过死人肉的“房间”,那个浑身长眼的树形怪物,似肉非肉,像是死气凝结而成,所以说它是块死人肉,凡是直接吃过死人肉的“房间”,身上的伤口可以自愈,谁出现这种反常迹象,谁的身上就有死人肉。
众人悬着个心,分别用刀在手背上划了一条口子,但无人出现自愈的迹象,可见考古队里没有“房间”存在,这才松了口气。
司马灰心想“熵”毕竟也是有生之物,大概是穿过北纬30度水体之际,受地压影响失去了意识,考古队的四个人又比它提前恢复了知觉,迅速离开了那化石空壳,因此得以幸免,一切都是猜测,也只能说但愿如此了。
2此时四个人都是又冷又饿疲惫欲死,让高思扬依次包裹了手背上的伤口,就在壳洞里离蜷缩着身子昏睡过去,任凭菊石壳体随着滚滚浮波,在无边无际的地下之海中不住航行。
地心热泉喷涌造成的震动,使北纬30度水体深处的怪鱼,受惊后纷纷浮上水面,那些深水之鱼,大多带有发光器,以此在黑暗阴冷的水域中作为诱饵捕食。
众人陆续醒来之后,动手捉了几条鱼,虽然莫能辨其种类,但都饿红了眼,可也顾不得许多了,当即用刀刮去鱼鳞,直接生吃鱼肉,只觉滋味甜鲜,肥厚多汁,毫无想象中腥恶难挡之感,吃过食物之后,胜香邻的气色也恢复了许多。
司马灰留下鱼骨,同时收集到生物发光剂和油膏,临时作成照明的鱼骨灯烛,却也可以入水不熄,风吹不灭,那漆黑的地洞中聚集着浓密磁雾,不时有闪电从头顶掠过,现在有了鱼骨灯烛,再加上磁雾里迸发出的白光,尽可替代考古队一直在使用的矿灯。
罗大舌头见这些鱼模样古怪,前后两对鱼鳍,颇像人的四肢,不免想起阴山古岛附近的行尸走肉,说不定这些鱼也是死人变的。
高思扬听到这话,又看海中之鱼模样古怪,越想越是恶心,忍不住伏在艇边大口呕吐起来。
胜香邻说隔绝在北纬30度地下之海里的史前鱼类,应该属于泥盆纪时期,那时候的鲨鱼还是有鳞的,多骨鱼盛行,缓慢像两栖生物转变,所以有些鱼好像生有短小的四肢,但肯定不是阴山古岛上的水鬼。
高思扬这才感到放心,不过置身在菊石上,部分昼夜的在北纬30度水体中航行,最后一定会被磁山吸过去,以现在的状况,固然有命撑到那里,也得让山中的伏尸拖去吃了,再退一步说,即便侥幸不死,仍会因接触磁山时间太长,导致记忆消失,退化成半人半鱼的怪物。
司马灰等人深知此事无可避免,但处在漂浮的菊石壳体上随波逐流,周围洪波汹涌,全是漆黑无边的地下海水,根本没办法控制航向,落到这种境地,再大的本事都无从施展,也只有听天由命罢了。
受到之前的大地震影响,洪波翻滚的地下之海中,不时有骤雨降下,偶尔还出现凛冽如冰沙般的固态降水,环境恶劣至极,然而考古队竟能耐得住阴寒酷热,可能也与在地谷中服食过成形的肉芝有关,又有菊石壳子能够容身避险,否则性命早已不保。
四个人就这样搭乘浮艇般的化石壳子,也分不清是在日里夜里,只是随着滚滚浊流,在地壳之下不断的向前航行,却还存了求生的念头,尽量保存剩余的枪支弹药和矿灯电池,并且收集生物发光剂,多制鱼骨灯烛。
这一天罗大舌头跟司马灰说起自打在缅甸野人山裂谷,遇到“绿色坟墓”开始,到如今不过半年时间,却经受了无数变故,更见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事物,想到“宋地球、阿脆、胜玉、Karaeik、穆营长、通讯班长刘江河、二学生”等等,这一路上真是死了太多人了,天幸在毁掉“拜蛇人石碑”之后,终于没让那怪物从深渊里爬出来,这次倘若能从北纬30度水体中逃出生天,回到家可真要给佛爷烧几柱高香了。
3司马灰觉得“熵”就像一部巨大的幽灵电台,内部存在强烈的生物电信号,活人被它吞掉之后,意识就会陷进一个没有出口的无底洞,在那里见到的一切,其实都是“熵”这个怪物变的,所以洞里的东西破坏掉之后还会再次复原,而且这东西活了上万年不死,谁都奈何它不得,说是个古神也不为过了,一旦让它逃出去,必将引出一场无穷无尽的灾祸,就因为考古队不听劝告,总想解开那些不为人知的谜团,擅自接近了“拜蛇人石碑”,才陷进无底洞中,险些拉开了一系列重大灾难的序幕,此刻回想起当时困在洞中的遭遇,仍不免心惊肉跳感到十分后怕,看来也是命不该绝,没准还有机会逃离这无始无终的北纬30度怪圈,因此不能放弃希望。
想是这么想,但这衔尾蛇般的北纬30度线地下之海,实在是进来容易出去难,除了那座浮在大海上的磁山,再也找不到任何参照物,接近磁山又会受到那些半人半鱼的水鬼袭击,还将面临失去记忆变成行尸走肉的危险。
众人思来想去,面对着漆黑无边的茫茫洪波,都觉得前途凶多吉少,气氛立时沉寂下来。
司马灰对其余三人说道:“我估计人类对地下之海感到恐怖,可能也不是事出偶然,其根本原因,在于古代拜蛇人引发的那次大洪水,这场特大的水灾淹没了许多陆地,毁灭了古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成果,以至于人类在许多领域都不得不重新开始,现在人们对水下遗迹的高度敏感,以及对深水的无比恐惧,实际上正是源于人类对那场史前灾难的朦胧记忆,这北纬30度地下之海的虽然可怕,咱们却对它的情况有所了解,总能找到途径脱身,此地最大的威胁无非来自那座磁山……”
正说着话,就看远处有道惨白的电光掠过,海面上出现了一大片朦朦胧胧的黑影,似乎是起伏的山体轮廓,四个人同时闭口不言,目不转瞬地望着前方,雾中的雷电却不再出现,海面上黑漆漆的一片,只听得波涛汹涌,却看不到远处的情况了。
北纬30度水体循环往复,考古队搭乘载具在浮波中渡海航行,迟早会被地壳下的大磁山吸过去,但是具体时间无法估计,另外谁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接近了磁山。
那座古岛附近有很多浸死鬼般的活尸,其祖先都是被吸在此处的遇难者退化,变成了半人半鱼的冷血之物,大都隐匿在深水和山洞里,习性悍恶凶残,过壁如履平地,最是难以对付。
高思扬望到起伏的山体,忙把步枪抓到手中,紧张注视着附近水面,以防有水鬼突然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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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灰则是应变沉着,他扣上帽子,先将瓦尔特P38手枪的保险打开,然后把储存的鱼骨灯烛都装在背包里带在身上,只留几支交给胜香邻用来照明。
罗大舌头立刻抄起加拿大双管猎熊枪,检查了一下仅剩的三发8号弹药没有受潮,当即装填在枪膛内,两眼盯着黑茫茫的水面,问道:“你们刚才瞧清楚没有,是那座磁山吗?怎么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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