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依然最早来到办公室,打开电脑继续录资料。
他们三个陆续到来,如往常一样,吃早餐,读报纸,聊八卦,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旁边憔悴不堪的我……
我找了Josie一整夜。
广场,公园,健身房,中兴路,每一个能想到她曾去过的地方,我都找了好几遍。
我彻夜未眠,此刻的头像铁一样沉,胸膛里像被石头抵住了一样堵,我的手握着鼠标的时候不停在抖。保存第一个数据,系统不再“当”一声,而是“叮咚”一声,然后冒出个红色的大叉:“数据不匹配,代码错误!”
总监依旧一早就来催问:“小志啊,昨晚做得怎么样,进度到哪儿了?”
进度,进度!去你妈的进度!
我若再多冲动那么百分之一,肯定能吼出这句话,然后再把键盘扯出来砸在地板上,像谢霆锋砸吉他一样潇洒。我的牙已经咬得咯咯响,眼里就快蹦出火花,却不得不在最后一刻强行放松然后吞下一口气,换上顺从的语气,轻声答道:“到一半了,总监。”
“好,不错,今天继续努力,争取尽早上线。”总监满意地回到办公室看股票。
看来这百分之一的冷静帮我保住了饭碗。
宣泄和反叛在这里永远斗不过隐忍和顺从。
我出门前将Josie的手机仍然放在了床头,每过十分钟就拨一次,看她有没有回家。可是我从早打到晚都只能听到一个冷漠的声音不停地对我说:您拨的电话无人接听……
我一整天的情绪都处在一种癫狂的状态,想摔手机,想砸键盘,想扔显示器,每次就在还差那么一点点就做出行动的时候,那百分之一的冷静就站出来用饭碗扣住了我,扣得我压抑难挡,却又无力反抗。
连续工作的疲惫,寻人不着的焦虑,筹钱无门的焚急,无处宣泄的烦闷,交替着冲击着我的神经,就这样过去了整整三天……
三天里Josie依旧音讯全无。
她的手机我每天都要充好电放回床头,指望她一回家就能接到我的来电;
她的衣服我都洗好晾干,整齐地叠进衣柜里;
她住进来的时候没有带来任何东西,如今也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家里的电脑上有很多Josie的IE浏览记录,我一个一个地点开来看,有五成是女性时尚网页,三成是电影视频网页,剩下的全是求职信息网页。
Josie搜索的多数都是文员、秘书之类的初级职位,我没有密码,无法看见她的简历信息,也无法登陆她的邮箱查看回复情况。
想不到她赋闲在家的时候,也曾尝试去找份简单的工作。然而就算她有这个想法,也绝不会真的去做那些工作,因为我知道她面薄、心高,她的血液里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工作,所以她终究还是跨不过这道坎。
她手机里有三条好几天前李晓霞的短信……
“珊珊,你妈妈昨天来医院了,主任还是说治不了,要到省医院去试试。你大哥扶着伯母很失望地走了。听说你大哥天天待在家,好像被厂里辞了。”
“珊珊,镇里开始搞整顿,你妹妹的书全被收走了,我刚去看过她,已经没力气哭了。”
“你爸爸还是很固执,死活都不愿提到你,我劝你还是不要回来了,帮不上的。”
我看着掌心里的手机,轻轻触摸着屏幕上隐隐的指纹,酸涩一阵阵涌上心头,想象此时的Josie,是不是也对另一个人说道:我连手机也还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