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把杨怀玉站立的地方看了又看,甚至连地上的尘土都没放过,可是一切如常,没有机关陷阱之类的东西。杨怀玉既然不是活人,那他王威在识破她的身份之后,她势必已经觉察,才会突然失踪。
正当王威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长廊里突然响起了脚步声,那声音清脆,在船舱木板上蹬出很响的声音。
王威几乎是发疯似的冲出房间,他站在长廊尽头,手电筒一直照到长廊的另一头,长长的走廊上,除了一排一排黝黑的雕花木门,那里有人的影子?
长廊里不但没有人,甚至连那脚步声都没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黑黝黝的木门木窗。
王威站在长廊尽头,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好像天地都在晃动颤抖。而事实上,这并不是幻觉,而是大船确实在剧烈晃动。
王威不得不硬撑在一扇门上,这才不至于跌倒,这扇门跟前面的一样,是被从里面反锁的,王威的身体在上面剧烈的撞来撞去,门都没有任何松动的痕迹。
王威心里暗自吃惊,一般而言,这种雕花门的门栓都不靠谱,一撞必断。而且古战船在地下河里飘摇了五百多年,船舱里的木板物件,早应该被水汽蒸得腐朽不堪,像这样的撞击,不可能承受得了,难道门后面有东西?
他掏出枪,对准门栓的位置,连开了两枪,才把门栓打烂,而他听到的声音确实金属撞击之声。王威一愣,感情木门后面还夹着一层铁皮?
他去推门,门轴在铁芯上转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由于时间太长,门轴有些锈蚀,王威费了好大的劲才推出一个小缝隙。
就在这个时候,门内突然又传出那种后市的脚步声。那声音自黑暗中传来,根本就不像来自人间,隔着门缝后面的黑暗,刺得人心里发毛。
王威可管不了这么多,他奋力推开门,扑一阵腥臭味面而来,臭得他当场就吐出一大口酸水。门内的味道之臭,简直难以形容,就好像是尸体在大热天腐烂变臭的味道,十分难闻。
铁门内的腥臭味源源不断的冒出来,王威狠狠的憋了一口气,钻了进去,手电筒照到的不是黝黑暗沉的杉木墙壁,而是一块一块的铁皮。这个房间,居然是一间铁皮屋。
王威只当这艘明朝建造的古战船都是杉木做的材料,即使有几个重要的位置用的是铸铁造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造一间纯铁皮的屋子,却是意料之外。张子聪他自己办公起居的地方,都是普通的木材建造的,为什么要在底层船舱造这间铁皮屋子?这太奇怪了。
张子聪的函件上把他进入地下深窟的前因后果都写得清清楚楚,但是王威下了底舱,就发现这艘古战船的秘密远不止张子聪写的那些。甚至在他的函件里,根本就没有提及过底舱,鸟人俑,密封的铁皮屋,都是用来做什么的,更是不得而知。
铁皮屋里空荡荡的,除了四面铁壁,什么都没有,王威纳闷了,他朝铁屋里面走去,按道理来说,在五百多年前,在地底下建造这座铁皮屋,还是非常不容易的,张子聪没必要花费那么大的精力不干正经事。
王威想着,铁皮屋的锁是从里面反锁的,这完全超出正常人的思维习惯,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他想起杨怀玉刚才的变化,心里就起鸡皮疙瘩,这座在地下河上漂泊了五百多年的古战船,果然是条鬼船。杨怀玉活脱脱一个大活人,硬是在这里无声无息的没了,太诡异了。
铁皮屋的四面墙壁,到处都是被水汽腐蚀的铁锈,一碰就掉下来一大把,王威一边走一边仔细查看,突然他愣住了,脑子有点发懵。
他听到自己走路的声音,他的脚擦在地板铁锈上,发出的“咔嚓——咔嚓——”声,竟然跟走廊里飘荡的诡异走路声,一模一样。
王威惊呆了,他又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果然就是那声音,一点没错。他起初在鸟人俑的房间里没注意,现在一想这里面的玄机还真大了,如果是正常人走路,根本不可能发出这么低沉的声音。只有脚底与地板上的锈沙摩擦,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也就是说当时他听到的声音不是在走廊里,而是在这间铁皮屋内。
事情到了这份上,也就谈不上奇怪了,这艘古战船上发生的奇怪事情已经太多了。按照王威的理解,房间从里面反锁,应该是五百多年前的人干的事儿,铁皮屋里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但是事实却证明,这铁皮屋里真的还有人。
王威的心提得紧紧的,他知道上了这鬼船,十有有来无回,搞不好就下去陪张子聪大将军了。想来想去觉得有点憋屈,他这辈子混到现在,反倒成了光杆连长一个,而人家张子聪死前,朝廷一品大员、镇东大将军、皇帝密封的钦差大臣,一身的头衔,虽然是一样的要死,但跟人家比,心里感觉很不平衡。
王威心里一团乱麻,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把手枪的子弹推上膛,提在手里,随时准备应战。铁皮屋子走到底就是一面铁墙壁,墙壁上开了一扇门,那门没上锁,一推就开了,王威这才知道,这间铁皮屋跟隔壁的屋子是通的。
他小心翼翼的跨进隔壁的铁皮屋,发现这间铁皮屋跟隔壁的屋子不同,这间屋子摆了一张大通铺。通铺上盖了一张巨大的白布,有好几丈长,白布被微微拱起来,好像下面睡了人。
王威压抑着心里的恐惧,慢慢的走过去,他用枪口挑起白布的一角,里面露出一颗白森森的骷髅头,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王威还是吓得心脏乱跳。他掀开白布,那白布因为时间太久,已经风化,被王威这一扯,一下子撕得粉碎,布片像雪花似的漫天乱飞。
白布被揭开,大通铺上一排七具骷髅骨赫然出现在王威面前,那七个人身高都差不多,并排横躺在一起。手电筒的光照着苍白的骷髅,刺激得人心里发毛。王威心里清楚,这七个人势必就是张子聪的将士,只不过看这七个人的姿势,没有骨折的痕迹,好像是自然而然地死在床上。
铁壁上挂着七套盔甲和战刀,上面蒙了厚厚的灰尘,里面还有一股潮腐味,而空气中充斥的腥臭味,好像也变得越来越浓。王威的嗓子发酸,连吐了几次都没吐出什么东西来。
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到地板上有些不对劲,好像有水渗透进来了。王威的脑子一炸,难不成古战船撞上什么东西,底舱破了?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去看地面。只见地上飘满了猩红的血液,那血汩汩地从靠里的那面铁壁缝里往外涌,就像喷泉一样乱喷,铁皮屋里的血已经淹到了脚踝。王威就站在一片血海里,被腥臭的血腥味刺激得乱吐酸水。
绕是王威征战沙场几十年,都没见过这幅阵仗,真可以称之为血流成河。铁壁缝隙往外冒的血水愈演愈烈,突突地乱冒,而朝外的那面铁壁就是靠着长廊,那面铁壁封得极死,血水没办法流出去,就在铁皮屋里越漫越高。
王威心里骇然,他跑到隔壁的铁皮屋去看,那间铁皮屋也是一样,地上涨了厚厚一层血水,淹没了小腿肚子。这铁皮屋三面密闭,只有一面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造得到处都是缝隙,难道这面铁壁留了那么多缝隙,就是为了漫出血水?
张子聪造出这些玩意干什么?
长廊上的这排房间是供将士休息用的,本是普通至极的客房,却要铸成密不透风的铁皮屋。靠里面的那面墙壁上,有很多地方铁皮倒卷,铁皮上大窟窿挨着小窟窿,手指粗的都算小洞,大的估计有成年人手臂那么粗。这些窟窿原本都粘着铁锈,被血水一冲,铁锈完全脱落,一个接一个的窟窿就全显露了出来。
王威站在血水中,双目尽赤,刺鼻的血腥味堵住了他的呼吸,吸进肺内的气息都夹着一股灼烧的感觉,非常难受。不管什么人,被困在茫茫地下河面上的一条古船上,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被困在一滩不止来源的血水中,王威能够听到心脏的砰砰乱跳。
血水从窟窿里越流越大,那面铁壁锈蚀得最为厉害,经过血水一冲,整块的铁锈就脱落下来,血窟窿不断地扩大。
王威定了定神,老这么在这血水里呆着也不是办法,这古船上透着一股诡异,不是久呆之地,得赶紧抽身出去,否则只怕要被这船上的邪东西夺了性命。
他一打定主意,扭头就走,返回到进铁皮屋时的那扇门的位置。他一直走到房间的顶上角,却没发现铁壁上的那扇门。钢浇铁铸的墙壁上,就是平整的一大块,那里有半点铁门的影子?
看这铁壁的结构,根本就没有开过门,它一直都是一个整体,就连缝隙都没有一条。如此坚固的结构也导致了血水从里面那面铁壁漫进来,但是不会流到长廊里去,血水在这一连串的铁皮屋里越漫越高,最后会将整个铁皮屋淹没,屋里的人进退不能,唯有死路一条。
绕是王威身经百战,大小场面经历无数,这时候也乱了阵脚。他记得清清楚楚,根本就不容置疑,他用手枪打烂反锁的铁锁门栓,从那扇铁门进入铁皮屋,整个过程清晰无比,每个细节他都可以坚信不疑,但是铁门的无故消失,让他的心头罩上了一层迷雾。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正面铁壁非常平整,就是一个大整体,上面没有丝毫开过铁门的痕迹。而且他进来的时候,鉴于之前的遭遇,故意将铁门大开,还将铁门推到顶着侧面铁壁,防止它无故关上,但是这一切证据,全都莫名其妙地没了。
他看到的是,这间铁皮屋一切如常,除了汩汩涌动的血水,什么都没有,而那扇铁皮门也跟着血水的涌入而消失无踪。
王威的心里一阵发毛,他用力地撞铁壁,但是这面铁壁跟靠里的那面铁壁有着天壤之别,一看就是里面浇铸了生铁浆所制,人撞在上面筋骨生疼,似是蚂蚁撼大象一般。他撞了几下,就放弃了这个愚蠢的举动,而这么短的时间里,墙壁上喷涌的血水已经漫过他的大腿,相信这样下去,过不了多长时间,他整个人就会被血水淹没,窒息而死。
现在他也没办法弄明白这间铁皮屋格局大变之谜,但是这一排铁皮屋是联在一起的,他在长廊上仔细观察过,铁皮屋都有一道门,从里面被反锁。这间铁皮屋的门不见了,那其它几间呢?
王威想到这里,急忙趟着血水到里间的铁皮屋,一看那间屋子,王威就绝望了。这间铁皮屋跟外面的一样,本该开了铁门的位置,居然正面墙的格局都是一样的,完整的一面铁壁,没有任何缝隙。
所有的出路都被堵绝,王威毕竟是被枪林弹雨洗礼了十几年,稍稍慌乱之后,就镇定了下来。他心里想着,既然被逼到绝路,与其等着被淹死,不如冲进铁壁后面看看,看这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他心里一发狠,就什么都不怕了,一边仔细地观察那面到处都是窟窿的铁壁,一边分析该怎么进去才好。这些窟窿扩张到一定的时候,就固定了,没有再扩大的趋势。王威在那面铁壁上按了几次,没有锈蚀的地方依旧非常结实,没有他想的那般脆弱,窟窿旁边的位置,按起来也坚硬无比。王威运足劲道,用胳膊撞了几次,都没起到多大的作用。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些由铁锈锈蚀而成的窟窿,并非天然形成的,而是建造铁壁的时候就设计好了,否则铁壁锈蚀成这样,其它的地方势必不堪一击。
而这面铁壁上窟窿与非窟窿的地方有着天壤之别,几番狠撞下来,都是纹丝不动,铁壁里面也浇铸了生铁浆。
王威正想着,没想到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后面突然窜出一个东西,那东西闪电般的伸出来,又神速的缩回去。王威借着手电筒的光,看得非常清楚,那是一只人手,那手的皮肉都还在,而且看上去还是好像还是活人的。
它来去如电,若非王威正盯着那块窟窿,恐怕不会注意到那手的一连串动作,它缩回去就没了动静。
王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里打上了一百个结,看那只手的灵活程度,是活人无疑,但是这只封闭在铁壁里达五百多年的手,怎么会是活人能有的呢?王威的心被那只人手挠了一下,心乱如麻,铁壁里面是什么没办法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面的东西一定不是什么善类。
王威心寒了,这时他的脚踝突然一紧,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人仰天就倒,一头栽在血水里。他全身过了好几遍电,想挣扎都挣扎不过来,人就跟着往铁壁上撞,嘴里吞了好几口血水,他硬含在嘴里不让恶心的血水涌到喉咙里去。
两只手拉着他连撞几次,居然在铁壁底部撞开了一个口子,那手就拖着王威的双脚钻过铁壁,在血水地下连翻几翻,呛得王威把血水咳到鼻子里。人在水下憋气到底有限,更何况是被怪手拖拽,连番乱撞,王威被憋得眼冒金星,胸肺几乎要炸裂开。
他情急之下用枪托去砸怪手,他连砸几下,都被怪手躲过。王威趁着怪手放松,摸索着爬起来,接连吐了好几口腥臭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