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主

永和宫主

双面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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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惠妃摘下手上的羊脂玉镯,对着西洋镜子抿了抿小两把的毛茬,单手掩口打了个呵欠,侍立在她身后的宫女,递上来一碗醒酒汤,“章佳贵人倒是个妙-人,可惜是永和宫的人,瞧德妃那个得意的样子,倒似是皇上只知道往永和宫走一般。”

“小主您何必跟她记较那些枝节,奴才听说皇上又夸三阿哥聪敏好学了。”

“若非有三阿哥,我怕是更被挤兑得什么都不是了。”惠妃拿起靶镜照自己的眼角,“秋月,你再把灯挑得亮点,我怎么看见我眼角有细纹了?”

“小主您眼花了吧,奴婢怎么没瞧见?”秋月把灯挑亮了点,举到惠妃跟前,惠妃照了又照,虽没瞧见细纹,却还是忍不住叹气。

“唉,岁月不饶人,如今皇上是越发的年富力强了,我倒是越来越老了。”惠妃说罢笑笑,“只是德妃怕高兴不了几天了,我瞧着秀女里颇有几个出挑的。”

秋月抿嘴笑了笑,“可奴才瞧着,谁也没有您的模样好。”

‘模样再好又怎么样,人老珠黄了。”惠妃叹道,她放下汤匙,又打了个呵欠,“这醒酒汤倒喝得人犯困,你等会儿传我的话,让小厨房把雪蛤发好,天热,明早起炖一盅雪蛤苦瓜排骨,正好能赶上三阿哥晚膳。”

“。”惠妃说完,宽了外袍,上了炕,刚下要躺下,就听见窗外扑嗵一声·像是一个面口袋掉到了地上一般,惊得惠妃一坐起而。

这个时候窗外响起了锣声,火把的光芒照得室内忽明忽暗,“颂月,你站在门边瞧瞧发生什么事了?”娇月在屋里略扬声喊道。

过了没多大一会儿,颂月提着灯进了屋,“小主您不必惊慌,郑总管派小德子来给娘娘报平安来了,据说是宫外闹刺客·有人杀了兵部的什么官儿,还在墙上写了反清复明之类的浑话,皇上暗地里告诉侍卫们警醒,巡夜的侍卫自然不敢怠慢,巡夜的时候瞧见了咱们宫墙上有个黑影,有个年轻的侍卫一发慌也没跟领头的禀告,就一箭射了过去,叫开宫门打了火把细看,却原来是常在外面游逛的那只胖大肥猫。”

亏得颂月口齿伶俐,颇复杂的一桩事竟让她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惠妃手捂胸口念了声佛,“阿弥陀佛,竟是虚惊一场。”她又想了想,“传本宫的懿旨勿要为难那侍卫,既是虚惊,就都散了吧。”

“。”

秀儿听说钟粹宫的这一场虚惊还是在第二日早起梳妆之时,听梳头刘说的,梳头刘那般锯嘴的葫芦都忍不住说了这桩事,这桩事怕是真被传得真乎其神了,不过梳头刘另有一番解释。

“奴才听那个侍卫说·当时天才刚黑,他瞧着那墙上明明就是站着一个穿着花布衣裳的男人,连那男人脸上的两撇胡子都看得真真的·他也想了,这里是深宫大内,怎么就进来这么个人呢?想要喊人却喊不出来,只好把自己匕首扔了出去,就听那扑通一声响,也不是猫掉在地上能弄出来的大动静啊,他们进了钟粹宫,却只看见猫身上插着一把匕首。”

全嬷嬷当时也在旁边站着·听梳头刘这么说·又掐指算了一下,“今个儿都是七月初七了·虽说是乞巧节,可也是鬼月·没准儿那侍卫是被什么给迷了,亦或那猫本身就成了精,奴才也听人说,那猫素来不怕人,也不知道谁喂了它,竟生得极胖,这满宫里的野猫倒有一多半是它的子孙,可要说它有多大年龄了,谁也不知。”

全嬷嬷这么说,梳头刘也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不止是他,竟连这一屋子的宫女泰半都信了,秀儿刚想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却想到了自己转世投胎到了康熙朝,还有前世记忆的事,这世上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古来故宫里的鬼故事就不少,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

秀儿戴上最后一样首饰,“近日忙着选秀,全嬷嬷不说乞巧节,我倒浑忘了,她随手自妆盒里拿了枝通体碧绿的翡翠扁瓒,“本宫原说这瓒子裂纹了,想要让造办处的人毁了做个什么东西出来,今个儿就拿出来当彩头吧,你们谁得了头名,本宫这瓒子就是谁的,谁若是得了二一名嘛……只赏她糖吃,哄她不哭。”

秀儿这话一说出口,满屋子的宫女都笑了,全嬷嬷瞧着那瓒子笑道,“瞧这彩头实在是贵重,若非奴才实在是老了,怕也要跟她们这些年轻的姑娘比一比。”

海棠说道,“嬷嬷您疼疼奴婢们吧,谁不知道您是能工巧匠,您若是下场跟奴婢们比,这瓒子还能是旁人的?”

秀儿眼波流转,微微一笑,指了指余下的宫女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都去求求你们全嬷嬷。

一时间永和宫的西梢间莺声燕语一片,一个个围着全嬷嬷凑趣素来寡言的梳头刘脸上也挂着笑。

章佳氏带着添墨跟莲蓉刚走到前殿,就从敞开的窗户听见笑声,心里这才定了下来,德姐姐看来是真没生气,她又瞧了一眼莲蓉拿着的锦盒,心里又多了几层的把握。

秀儿免了章佳氏的礼,又赐了座给她,“本宫身边的这些人,通通被本宫宠坏了,今个儿又是乞巧节,难免放纵些,妹妹不要见笑才是。”

章佳氏笑道,“奴才正想着沾些喜气呢,这宫里整日规矩大过天的,熬得人都傻了一般。”

“这个傻子旁人说得,你却是说不得的,谁不知你才貌双全是个难得的才女。”

“才女二字奴才实在不敢当。”章佳氏道,她指了指莲蓉捧着的锦盒,“能绣出这东西的,才是真才女呢,所谓琴棋书画都是末技,为女子的,女红针弊才是顶顶要紧的。”莲蓉将锦盒放在桌上,章佳氏掀开锦盒,拿出两柄圆扇出来,这两柄团扇都是紫檀木的柄,虽说珍贵在宫里却不少见,可这扇面却难得了,乃是秀儿自来到清朝还没见过的双面绣,一柄正面绣得红梅报春,反面绣踏雪寻梅;另一柄正面是美人背面却是兰花,正反两面,直似天衣无缝一般。

秀儿拿在手里,把玩了许久,竟有些爱不释手了,“这东西果然是巧夺天工,却不知妹妹是从哪里得的?”

“回小主的话,这扇子是奴才的阿玛一位在江南的故旧送的,只因实在珍惜难得,拢也只得了两柄罢了,奴才不敢藏私,全拿来送给小主。”

秀儿一听见就笑了,“若真是如此珍惜难得,岂能我一人独享。”她随手挑了踏雪寻梅的那柄,“这柄我瞧着喜欢留下了,美人如兰却似如你一般,你用着才是相得益彰。”

章佳氏也没推辞,将那美人兰花扇留了下来。

这个时候只听座钟响了七声,时针已经指到了七,“瞧我,竟忘了时辰了,妹妹还没用早膳吧?不妨陪着我用些。”

“奴才早知道德小主这里的厨子好,特意没用早膳,就等着蹭饭呢。”章佳氏俏皮的一笑,倒似小女孩一般,秀儿心道这些年她到底是练出来了,知道什么时候该装傻,什么时候该卖乖了。

“既用了我的早膳,可不许再叫我德小主了,叫姐姐就是了。”

“,妹妹就听姐姐的。”

墨云早就从书里知道,乞巧节这天是宫里最热闹的时候,偏偏秀女们所在的小院静得很,宫女们安静如常,似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倒是凤锦叹了口气道,“今个儿是乞巧节,若是在家,我额娘早就吩咐人给我晒水了。”

“我是在山西长大的,我们那边倒不兴晒水,却兴吃巧饽饽,用白面、玉米面、糯米面做成各样的花饽饽,说是吃了就能变巧。”珍珍说道,“可惜回了京就只有甜腻腻的巧果子能吃了。”

“我倒爱吃巧果子,尤其是前门徐记做的巧果子,里面还夹着各种馅料,好吃极了。”惠儿说着说着,口水似要滴下来了一般。

四个人相对,倒都叹了口气,她们正在念着乞巧节,忽听外面传来一阵的哭叫声,四个人赶紧的往外跑,却见一个脸熟的秀女拿着靶镜坐在石凳上哭,墨云以为是有人害了她,却听旁边的人说,是这个秀女在外面乘凉,忽然看见一只蜜蜂,她素来怕虫子,便拿扇子打,谁知道被蜇了,还整蜇在了脸上。

这个时候凤锦站了出来,走到那秀女跟前,托着她的下巴道,“你是苏完瓜尔佳家的琳儿吧?你先别哭,让我瞧瞧是什么蜇了你,是马蜂还是蜜蜂。”琳儿跟凤锦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点了点头虽说还是无声地掉着泪,却不大声哭了,凤锦瞧了瞧那包上的痕迹,“是黑的,蜜蜂蜇了你。”她又转身问旁人,“你们谁带胰子了?不要香的,普通的就成。”

墨云想了想,回屋自包袱里拿了块新胰子出来,却见凤锦拿了随身的针线包里的针,一点一点的将蜂刺挑了出来,见她拿来了胰子,“小小的切成细丝,化成胰子水。”

秀女们又七手八脚的帮忙,将胰子水弄了出来,凤锦用胰子水替那秀女冲洗了伤处,“你仔细着些,别总捂着,明日个时候准好。”

那个叫琳儿的含泪点了头。

墨云这个时候才想到,蜂蛰之事闹得这么大,必然会直达天听,凤锦这般仗义出手相救,又显示出足智多谋来,秀女们也都有意无意的显示出善良来,竟是多赢,她心里这般想着凤锦,却不知凤锦因为这一出手,倒牵出一段孽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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