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梦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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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少女还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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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强没有回答。

陈丽说:“我要看她写了什么。”张强不给。

陈丽生气了:“你还是我男朋友吗?女生给你写信为什么我不能看?”

张强没有说话,默默地把夹了信的书本合上,重新包起来,意思很明白,这信她是不可能看的。

陈丽眼泪巴嗒巴嗒的掉了下来,一扭头,擦着眼泪跑了出去。

张强坐了一下,站起来,整理了一下情绪,离开了会堂。

回到旅馆,他还是拆开了那封信,信里只有几句话:

“张强:这几本书对我来说,已经没有阅读的意义了,所以我还给你,没有别的意思,不要多想。非常感谢你的存在,你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任何一朵花的凋谢,都不仅仅是因为外界的力量。这样我会明白,我爸爸这么多年来的内疚其实不是那么必要。就算没有我爸爸的那些文章,你父母的处境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因为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伤害他们的不是我爸爸,是他们自己。邱素萍即日。”

张强突然有几分明白了邱素萍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他头脑一热,不顾一切地打了邱素萍家的电话,电话通时,他又害怕了,几乎想要把电话扔掉,那边却听到了文老师的声音:“请问找谁?”

张强支吾了两句,说道:“我找……”

“阿强,是你吗?”文老师居然就听出了他的声音。

“是……”

“非非不在。”

“哦。”

“阿强,我听非非说了你最近的事情,我有两句话想跟你说,你的才气是真的不错,现在在乡下当小学老师,那么狭小的地方,会让你很挣扎,很痛苦,但是挣扎和痛苦,都不会伴你一辈子,因为一旦成为常态,你就适应了,就成熟了,以后也就不再挣扎不再痛苦了。某种意义上来说,挣扎和痛苦都只是一份对自己进行持续麻醉的麻醉剂,你爸爸妈妈就是这样子走过来的。如果你不想被麻醉,重复他们的路,你就不能仅止于挣扎和痛苦,而是要呐喊,要破坏,但那是需要非凡的勇气的。”

“嗯,嗯……”

“还有,从某个意义上来说,人生的起点可能取决于父母,但是终点只能取决于自己。比如说,我们这一辈人的努力程度不同,可能让非非有比你更好的起点,但是最后谁能跑得更远,并不是由起点来决定的。千万不要把人的成就差异仅仅归结于起点上的不公平。”

“是,是。”

挂了电话,张强有一种锥心的痛。

这事情文老师都知道了,那就是邱素萍对他彻底绝望了。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曾经对我有过希望?为什么?

一个月后,张强给陈丽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无人知晓,因为读信之后,陈丽哭着把信烧掉了。

两个月后,学校重新任命了年级主任,因为张强的表现达不到要求。据说,他是这么多年来,本镇第一个任命后不到一学期就撤职的主任。

随后,传来陈丽前段时间嫌张强不够上进,而坚决与张强分手的消息。据说张强听到后,跑去师范哭着哀求陈丽别这样,但是陈丽骂了他一顿,只好灰溜溜地回来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张强乘龙快婿的美梦破裂了,难怪这几个月来,他心神不宁,失魂落魄的,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一把吉他就想泡妞,也就蒙蒙不懂事的小女孩吧,人家稍为长大一点,就不那么容易蒙了。于是颇有些喜欢“打抱不平”的人,来安慰张强,说现在的风气就是这样,女孩子全是势利的,劝张强看开些,张强说怪不得别人,是自己不要求进步,没有办法。

绝大部分的人都幸灾乐祸。前些天里,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大家对他都有些不满,现在他倒霉了,可是原来占去的好事,还有不少人耿耿于怀,所以这种不满在一段时间内不可能消失。

就这样,曾经八面玲珑,春风得意了一段时间的张强,再度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几乎每一次开会都被作为消极分子被批评。几乎每一次任务,都摊到了最困难的那一份。

这事让张安默非常生气,斥责他不懂得珍惜,看得出来,陈丽这小孩是真的上心的,如果她也嫌张强,说明张强确实没有做好,让人家伤心了。张安默经常借题发挥,指责张强种种不是,也破坏了他和陈校长的关系,搞得他们两个老同学,见了面都是很不开心。张强本身心情就很糟,在他爸爸面前特别容易上火。父子俩几乎是见面就能吵。吵到张强有时真有活不下去的想法。

转眼快到寒假,有风声传到了张安默那里,说是陈校长认为张强不听话,写了一份报告,要求将张强调离本校,否则自己情愿调离。教委主任本来就看张强不太顺眼,接到这个报告,估计哪个小山村学校,已准备向张强畅开怀抱了。

黄绮看不是头路,打了个电话给张秋,说张强可能真要给毁了。

张秋说,我知道了,现在情况不对劲,不能让张强继续呆在乡下了,你找小姨说一下吧,钱我来出,不用你们担心,赶紧调到市里去。

黄绮说,我打听过了,说这年后调动,得花更多钱。

张秋说,多少就多少了,小姨说要多少我给多少,把这事办了。

张强听到妈妈跟他这样说,一时惭愧得无地自容。当初张秋劝她花钱留城,他还拒绝了,自以为很有文人气节,没想到还不到两年,自己就顶不住了。真让他到小山村去,怕要给闷死了。

春节前,妈妈独自一人到附近县里找了小姨,回来后见了张强一脸幽怨。张强估计事情没办法搞定,心里很是郁闷,也不敢问父母,一直到除夕夜张秋回来才告诉他,事情已经解决了,但是花的钱是毕业时留城费用的好多倍,还额外损害了父母和同行老师之间的关系,所以爸爸妈妈还在生他的气。

张强说,对不起了张秋。张秋大度地说,算了算了,如果花的这个钱,能早一点把你这书呆子清洗掉,那也行了。

寒假快过完,教委们首先回到工作岗位,头等大事是讨论把张强安排到哪个山区小学,其实是在评估哪个小学的条件最艰苦,最能锻炼这种刺头型的年轻人,还在逐一评估筛选时,市教委的一纸调令上这个议题变得毫无意义,因为张强将在春节后调到市第五小学。

教委们目瞪口呆。这什么世道啊,陈校长的气还没消呢,人家却是想跑就跑了,还直接越级上调,看来一向小瞧了张家,人家后台还是有的。于是,教委们赶紧来找神通广大的张安默夫妇道喜,就连李白诗云也吓得直打哆嗦,赶紧找机会讨好张安默夫妇,以挽回一直以来的影响,特别是对黄绮,一口一声黄老师,声称他这一辈子最佩服的女教师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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