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琴房里出来,邱素萍先到朱朝吾那儿,让他作点准备。
朱朝吾还在半信半疑,不大相信的样子,她也不愿多加解释,又走了,下楼的时候,不免想到张强刚才的话,心里有些不畅,觉得自己吃了点亏似的。
原来这个人一直并不怎么在意过她,虽然她不想爱他,但他至少该在意她的。
而且他还有一段历史,可见是个随便的人,见一个追一个,要是这样,他的爱也没什么价值了。
她想了想,烦透了,去找齐青吃冷饮,同样是不舒畅,差点朝齐青发火,害得齐青小心翼翼连吭也不敢吭。
这些天里,关于张强的消息不少,她对那天给他造成的伤害深感内疚,那天的话有些过份,其实本来就不是他的错,他也不愿意这样,自己喜欢乱发脾气,这个毛病真要改一改了。
后来还听说,校长在毕业班的集会上,不点名地批评了张强,此后张强就变乖了,原本学校不想让他在毕业晚会上唱歌的,因为他及时改进了错误,就允许他演出了。
她就想到了用给他伴奏的方法来弥补过错,不过看得出来,那天的影响尚未彻底根除,他那样陪着小心说话,她察觉到了,很过意不去,不小心就说出那几句话来,结果……
也不知他对刘利敏是什么意思,不过听说前不久刘利敏的爸爸因为要帮刘利敏搞保送上大学的事来过,后来刘利敏就不再理会张强,这肯定令张强有所不快。
邱素萍猜想刘老板是听信了李永芳的话,以为张强在追刘利敏,所以明令刘利敏中止跟张强来往。
关于这位刘老板,邱素萍听张强提过,因为实习结束后张强陪刘利敏到过刘家,刘利敏对她爸似乎不怎么样,张强到的次日刘老板才回来,刘利敏根本就不跟他说话,刘老板与其妻也不象一般的夫妻,两人除了钱,其他话都不提,刘老板在家只呆了一会,留下一千块钱给刘利敏就走了。他走了半天刘母还在嘀咕不止。
后来刘母跟张强说了话,惹得张强十分不快,原来刘母担心刘利敏对张强有好感,在那里大谈刘利敏的前途问题,大意是对刘利敏自作主张考师范非常不理解,家里有的是钱,她要读重点高中考大学完全没问题,偏要考这种没出息的学校。
这是明摆着在和尚面前骂秃驴了。
张强听得满肚是气,虽然教师职业确实有诸多人为造成的不足,连师范生自己也叹息命运不好投错了门,但自己叹是一回事,别人瞧不起又是一回事。因此张强对刘利敏的父母基本上没有好感。当然他估计自己在他们眼也同样的糟糕。
邱素萍一直烦到次日下午,她通知宿舍的舍友说,如果有女的来找她,那一定是她姐姐,就让她到朱老师那儿。然后就到朱朝吾的套房去了。
到了那儿,发现张强居然已经先到一步,她也没跟他打招呼,见朱朝吾正拿着一本东西在看,问是什么,朱朝吾说是一本精神病患者特辑。
邱素萍拿来一看,才知是张强的毕业留言册,这时想起张强还没叫自己写留言,顿时兴趣全无,朱朝吾说:“难道不想看看?”
邱素萍说:“有什么看头?”一面还是看了,看到满本是疯字,不由也笑了。
张强在一旁紧张地看着,见她笑,也笑。她就忍下笑,板起脸,又发现朱朝吾也写了一句话放在头一页,写的是:“奇趣当能傲俗世,好‘疯’可借上青云。”当即把嘴一撇,意思是写得糟透了。
朱朝吾说:“你打算留什么话给师父?”
邱素萍道:“人家都不请我写,我才不这么无聊。”把册子放开。
张强急道:“我是怕你不肯写。”
朱朝吾对邱素萍笑道:“我们非非小姐的墨宝可不是容易得到的噢,他不求你,你千万不要给他写。”
邱素萍有些不好意思,淡淡道:“那就留在这里,有空我才写,没空就不写了。”看看时间已经是五点多钟,阿冕却还没到,不由有点着急,耳听朱朝吾一点也不急,还在说笑,恨不得撕掉他的嘴巴。好不容易才等到门铃响,急忙飞一般去开门,发现开门的不是阿冕,而是她的室友,对她说:“你姐姐已经来了,在宿舍等你。”
邱素萍说:“你们没跟她说过要她到这来的吗?”
“她说不上了,让你下去。”
“是。”邱素萍回头看看朱朝吾,朱朝吾笑笑,那神气是说,这在他意料之中。
邱素萍让朱朝吾一起下去,朱朝吾道:“你们先走,我一会再去。”邱素萍与张强一同下楼,心中已经隐约感到不太妙。匆匆赶到女生楼时,远远看见阿冕正在走廊上扶拦而立,穿一身白得一尘不染的普通的衣服,简洁而清丽。长发轻飘之中,带着种很冷的感觉。她旁边还站着一个高大男青年,正在对她说着什么。
邱素萍的心一阵收缩,脑里发白,她认识那男青年,叫尤琦,妈妈的同事,曾很热烈地追求过阿冕的,是个看起来有点厚道的人,可是也未免古板一些。
因为他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邱素萍对他一直颇为同情,相信就算没有朱朝吾,阿冕不可能喜欢他这种人,这时他跟来,邱素萍也不认为他与阿冕已经升级,不过阿冕答应了她,却带了一个男的来,分明是不给朱朝吾机会的意思。
邱素萍想起在父母及张强面前夸下的海口,不禁脸色发白,脚步放慢,咬着牙,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她的阿冕姐,原来也在愚弄她——邱素萍晃了晃,听到张强说了一句什么,似乎是在安慰她,便镇静下来,向阿冕走去。
阿冕静静地看着她来,也没说话,等她到了面前,才说:“非非,对不起。”音量很轻,吐字却很结实,每一个都清晰得有点得有点冰凉。
邱素萍说:“阿冕姐。”眼泪就出来了,她没有看尤琦一眼,更不打招呼。又听阿冕依旧说:“对不起。”忽然心里大感委屈,马上抽泣起来,一头扑入阿冕身上。
阿冕拥着她,安详地说:“去化妆吧,已经五点多钟了。”
邱素萍说:“阿冕姐,你……你明明知道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妈妈知道一定气病了,朝吾哥哥是做错了,可是他不是神,他是人,做错事是不可避免的,阿冕姐,你是不是专门来气我的?那你干吗要来?”一把推开阿冕,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