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梦暖

豆蔻梦暖

八、一笑泯恩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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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到校门前的一个羽毛球场时,邱素萍眼睛往球场上看,忽的停下来,对张强说:“等等。”往球场上走去。

张强马上一阵难受,他发现那个“泰国人妖”似的男孩正在球场上打球,似乎还是道中高手,动作舒展娴熟,邱素萍一定是去叫他。

果然邱素萍很快就到了场边,朝那个“泰国人妖”一招手,“泰国人妖”眼也够尖,立刻暂停,朝她走去。

张强见到与“泰国人妖”打球的人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心里极不是滋味。

“泰国人妖”与邱素萍交谈几句,又向张强这边看,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气。

张强不知他们说什么,只好摆出与已无关的逍遥状,眼往他处看。顷刻那两人都朝这边走来,张强心里颇为不快,邱素萍先到一步,说:“张强,你请客,得把他算上。”指一指“泰国人妖”。

张强这才看见他们似的,朝“泰国人妖”点一下头,大方地说:“好好,只要你不把整个学校的人全拉去,要请还不容易?还未领教尊名大姓呢。”

“泰国人妖”忸怩地说:“我叫齐青,我早就认识你了……”

“齐青,好好,那就走吧。”

张强心里酸酸的,语气都有些飘忽。他发现邱素萍对这小子非常友好,齐青自我介绍时,她的眼睛流露出一种笑,含有欣赏的意味。

张强不敢透露自己的敌意,只是齐青连个名字也这么女人气,他肚里还是感觉好笑。

邱素萍似有察觉,说:“张强,你可不要小瞧了他,别看他害羞,却是个正宗的音乐迷,很有悟性的。”

齐青连忙否认,脸色泛红。

在快餐店里,话题又转到了文老师身上,邱素萍问张强到底看看了多少本文毕恭的散文,接着问:“《魂兮归来》看过没有?”

“当然看过,我觉得写得绚烂多彩,感情饱满真挚,很有唐诗韵味,看过好几遍,你也看过吧。”

“看过,你认为文中的那个少女怎么样?”

“文老师说好,那当然是不错的了,不过再好也比不上文师母。”张强不动声色地拍马屁。

邱素萍叹了口气,出神地说:“也不能这么说,不同类型的人,怎么比较呢?不过,她确实是很好的,如果没有她,文老师一生都很有可能成不了气候,她真是很好的。”

“那──她离开文老师后,文老师为什么不恨她?”

“其实也不是没有恨过……反正我也说不上什么。你看看他另一些文章就会知道的,感情这东西是很复杂的。”

邱素萍无限感慨地说,仿佛是个饱经风霜,历尽情场风云的成人。

齐青在一旁吃惊地看看她。

与邱素萍和解的结果导致张强上课更无心听讲,在朱朝吾那里又借了几本文老师的书,没日没夜的看。

原来张强下了决心,要研究文老师的一切,这种用功其实有种不见得很光明正大的心理背景。

他研究出了一些,譬如说文老师为人豁达、不羁,比较理智,比较宽容,以《四时即事》而论,四首诗都写于年轻时,那时的文老师竟然没有失陷于狂热的运动大潮中,反而冒险寻找一种文人式的情趣,除了《秋夜即事》,都显得比较豁达,四首诗中的三首都离不开一个很固定的环境,即是“夜”与“风”与“雨”……

以当时的国情,这几首诗就足于把文毕恭批臭。

当然幸运的是,文毕恭大概是因为年轻吧,遭遇相对很多人来说,大致还算是温和的。

有一点令张强感到意外,文毕恭年轻时的性格竟然也是狂放不羁的,锋芒毕露,这在当时是非常独特的一种性格,其引起诸多非议几乎是势所必然。

而在那个时代,世俗对他的折磨绝对不止于闲言碎语,刚进大学,文毕恭就额外地比别人多承受了一些不公平,当时有住老教授很欣赏他,老教授是个摘了帽的右*派,早些年的右*派生涯令他心有余悸,因此规劝文毕恭收敛,文毕恭大学时的恋人更为他出格的行为担心,也常常劝他,但谁也没能改变他。

张强回忆起所见到的文毕恭,觉得与年轻时的文毕恭已有了相当的差距,这时的文毕恭显然多了几分圆熟甚至是消沉,虽然看起来他比年轻时似乎认真多了,实际上这种认真的背面是对世俗多多少少的妥协──是那个时代改变了他,还是……

事实上,文毕恭承受的不公平并没因文化运动结束而结束,文毕恭那强烈的自我意识,让他在圈内长期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从精神到物质都损失惨重。

文毕恭就在这样一个文化圈内碰壁屡屡,在多次的头破血流后,象许多文人一样,最终,他采取一种更接近智者式的生活态度。

至于那场文化运动,不言而喻,文毕恭几乎是在开始不久就遭到批斗并一直持续到运动结束,一是因为出身问题,二是他早期发表的文章,仔细一看,居然全是小资毒草。

不幸的还不止这些,他父母先后死去,亲友们则纷纷和他划尽界限,假如说面对这些他还能坦然的话,他的初恋情人小Q突然与他分了手并投入别人的怀抱,这对于当时的文毕恭来说无疑是个致命的打击。

文毕恭生性傲气,朋友一向很少,那位恋人,是唯一能与他共患难的人,是他整个人生的精神寄托,是他能够挺起脊梁活下去的支架。

这在文毕恭早期的散文《魂兮归来》中可以得到证实,文中的小Q即与文毕恭的初恋情人是个可爱的姑娘,清纯高雅而美丽,她与文毕恭之间的缘份是奇异得接近魔幻的,他们之间相处情景更是美不胜收,而在这时刻,她却离他而去……

文毕恭甚至曾经想到过自杀,象他这样豁达的人也想到自杀,其绝望程度可想而知。

当然了,他最终没有把自杀付诸行动,因为他对小Q有承诺。在人生最黑暗的时候,离开他的小Q,依然是他人生唯一的光,哪怕这点光已远隔天涯、暗如萤火。

从书里看,文毕恭的情感世界并不像传说的那样复杂,他一生中只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小Q,一个就是妻子邱瑞然。

本来,有过这样绝情的分手,文毕恭对那位少女应该是由爱生恨,但文毕恭没有过多地埋怨那位少女,甚至表现现相当的理解。《四时即事》中的《秋夜即事》,抒情对象无疑就是小Q。

不仅如此,在文毕恭后来的作品中,还多次出现她的影子。那位少女依然是他整个运动期间精神上的恋人。这种心态恐怕带了点病态,面对背叛,任何人都不可能如此宽容,但在风雨潇潇的日子里,这也是他的一种逃遁吧?

有时候,一个人在现实世界里不能得到满足,就只能化入到虚无的梦中,这在另一个角度上也不可以看出文毕恭受到的摧残是多么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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