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这学期开学阶段,有一次他去琴房练琴散心,发现邱素萍与另一女生在一间琴房里翻看一本书。
张强认定这是天赐良机,壮着胆子走进了琴房,看她们翻的是一本入门的钢琴教材,顿时来了劲。
张强在初中时跟一个刚毕业的年轻女教师学过电子琴,他天份好,进步神速,到师范后,改弹钢琴也十分出色,连图音班的人都对他大为佩服,他自信在本校内无人可以匹敌,见邱素萍对钢琴有兴趣,自作主张的演奏给她听,连弹了几首最能体现他的水平的钢琴小品,如《少女的祈祷》和《水边的阿狄丽娜》等。
当然激动之下,他其实错漏难免,但因为样子装得像,虽有错漏,也能流畅优美。
这也是因为他忽悠女生的经验足够丰富,错了不要紧,将错就错,表情和动作到位就行,估计邱素萍也不知道他弹错过。
果然他的表演博得了邱素萍和同来的女生的喝彩,邱素萍笑问收不收她这个徒弟,张强求之不得,欣然应允。
此后,逢周二、周四都到琴房来教她练琴,并且一直坚持到实习之前。
在乡下实习期间,大家发现张强对邱素萍的喜欢越来越不加掩饰了。
他和邱素萍还有邱素萍的死党李婷,在实习前合影过一张,他一有空就把这合影拿出来看,口里说是因为他在这个照片里很上镜,其实谁都知道他就是想要显摆。
这两年里他收过不少女弟子,结果没人愿意坚持,这成了他被取笑调侃的一个素材,让他心里不太平衡,这显摆就是要告诉大家,看吧,我张强也不是没有魅力的。
实习班的学生也都知道这照片,都问哪一个是他女朋友,他神秘兮兮地不答,等到有人指着邱素萍问是不是这个时,他就含羞一笑,于是学生们都知道了,这就是他女朋友。
如果这时有人拿邱素萍来打趣张强,他会笑着否定,但是人人都能听出来,他这是欲拒还迎。
实习回来,他却发现,经常陪邱素萍一起走的不再是死党李婷,而是换成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白脸男生,张强长得也白,但那男生除了白还有高,日漫风格的那种,长相且相当妩媚,如果留了长头发,绝对是一个漂亮女生。
让他不安的是,邱素萍对跟他学琴的兴趣也消失了·,老是说没空,这让张强心里嘀咕,不知道是不是那男生的原因,也不知道此人是不是她真正的男朋友,也没勇气问,私下里给此人取了个外号叫“泰国人妖”解气。
好在,邱素萍并没有视他为路人,碰上面时,还是愿意听他滔滔不绝的吹牛,还是一样笑得乐不可支,这让他松了口气。
本来,他也没抱什么指望能成为她的男友,毕竟他只是乡村中学教师家庭出身,而邱素萍显然出身相当高贵,差距这么大,能成为普通朋友,在毕业前夕继续友好相处,已经够给他面子了。
没想到,邱素萍可能还是察觉到了他有不轨之心,没有任何预兆,突然发难,一举斩断了他的非份念头,本来他也不是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可问题是,她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在他兴冲冲地来找她时这么做的,一点面子都不愿给他,这让他感觉好挫败。
这几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她不希望任何人认为她和他有任何关系,希望他自觉知趣一点,不要痴心妄想,最好到此为止。
可能,他来找她是有点冒失了,有点得意忘形了,可是,她有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急着发出严重警告吗?这相当于当众下逐客令,让他下不来台了吧。
他知道到这一警告,将会被女生楼广为传播,他真是无地自容,可偏偏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想到自己一直这么欣赏她,为她而骄傲,为她愿意跟他来往而欣喜,喜欢跟她分享每一点幸福,分担她任何苦难哀愁。他心里真的很痛。
她几乎就是他三年师范生活中唯一的亮点,是上天对他三年饱受磨难的精神生活的一个补偿,末了,她根本就不在乎他,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
他在伤心中不免气恨愤怒,也下了决心,不找就不找,这世上谁还离不开谁?你又有什么?漂亮就了不起么?比你漂亮的人我见多了,城里姑娘就高人一等,有个什么高级爸爸就高人一等?可那只是你爸爸,不是你,末了你还不是也来读师范?
再说我也不是趋炎附势的人,就算你爸爸真是市委大官,又有什么,说不定还是个大贪官呢,得意什么?
当时他报复性的在肚里将邱素萍骂了不下百回,下了一千个决心从此连正眼也不再瞧她。
只是,邱素萍不是说不理就不理得了的,她举止优雅,善解人意,说话又逗,尤其是笑起来的可爱劲,叫人没法不动心,不管他决心有多大,一想到她的笑,所有决心就自动作废。
一连两晚他都睡不好,一会儿心里大骂,一会思考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她。不管怎么样,身为男士,年龄又比她大,如果真伤害过她,哪怕是无意的,他也不会计较她的一切,会向她道歉,主动跟她解释。
可他就是想不出是怎样出的差错,想了几遍结论还是自己根本就没出有错。在她面前,他一向是小心翼翼的,怎么可能得罪到她?
要么,就只是她不想发展关系而已。
他又想,她不想发展关系那也是正常的,她是城里人,长得又那么漂亮,家庭肯定也非常好(其实他也不知道有多好,邱素萍不让他问这些),他本来也不抱什么指望能够高攀她,他可以跟她说明,希望能一直做普通朋友或者较为亲密一点的朋友,只要可以跟她继续来往,他都没有问题,绝不会痴心妄想。
当然,他承认这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每次接近她,闻到她身上的体香,他心里都会有一种隐约的冲动,真的好想抱一抱她。
可毕竟,他每一次都会发乎情,止乎礼,更没有表示过要跟她更进一步发展的意思,因为他太在乎她,太害怕她会生气,会警惕,会因此疏远他,不再给他接近的机会。
会不会是因为她听到了班上同学的打趣?
但那是他们的事,又不是他让他们这么做的,她有必要这么急着拒他于千里之外吗?
这一回,朱朝吾要真是因为邱素萍的事而找他,恐怕就是她让朱朝吾出面,让他抛掉一切不合实际的幻想吧,那岂不是难堪得很?
但是没有办法,刀山火海,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