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利敏和高莉莉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色，跟邱素萍打声招呼后带着吉他离开了琴房，路上，高莉莉说：“有点不对劲。”

“我也是这样觉得，张强去之前还好端端的，回来情绪就不同了，还有……”

“我说的是你……刘利敏，你刚才说了什么你不记得了吗？”高莉莉急的时候就叫名字。

刘利敏拍拍脑袋，懊恼地说：“不许提醒我……”

她是第一次失去冷静，做出了违背班主任意志的事。

银城师范有举办毕业晚会的传统，基本上当成联欢性质的，不设任何奖项，所以各班本来也不会太重视，完成任务就可，毕业考试才是重中之重，谁还愿意花时间排练？

黄副校长之所以明确在会议上不让张强登舞台也是考虑到了这点，班主任爽快照办，应该也是同样的原因。

既然是敷衍了事就行，为什么还要给张强上舞台闪一次光，还嫌他这样的刺头出的风头和得到的赞誉不够多？

可是那首歌，实在是太动人了……让刘利敏有了一种非让它闪光不可的想法。

这可是张强本人原创的，自弹自唱的，这让刘利敏深受震动。

其实班上的人并不认为张强有什么才华，认为张强有才华的，基本上只有刘利敏。

刘利敏认为张强有才华，还是因为二年级那年，学校搞了一次临堂作文比赛，文选老师选了三个人代表班级参赛，谁也没想到其中一人会是张强。

文选老师是个认真负责的女老师，非常重视作文评讲，每次作文，都会抽出两到三篇写得好的作文读给全班人听，当成一种嘉奖。

班里起码有十几个人的作文过有这样的荣幸，刘利敏也有过两回，张强的作文却从来没有被读过。

而张强之外的另两名代表，这样的佳作非常多。

所以选中张强作代表，大家都表示想不通，不知道是不是文选老师的脑袋突发性短路了。

大家都作好了准备，这位搞怪捣蛋的文艺爱好者，可能会给班级带来一次不良影响。

不出所料，那次比赛，一个半小时的规定时间，张强居然只用了三十分钟左右就率先交卷离场，蹦蹦跳跳的就跑去打篮球了，这再一次展现了他对班集体荣誉毫不在乎的风格，班主任气得简直要吐血，估计心下骂了不知多少遍文选老师了。

没想到结果出来，张强荣获此次比赛的第二名，而另外两个被寄以厚望的，一个只获三等奖，另一个没获奖。

后来刘利敏问文选老师，怎么会选张强代表班级参加比赛，毕竟他从来没写出过一篇优秀范文。

文选老师说，平时不给他高分，是看不顺眼他写作文的态度，他写作文从来不打草稿，提笔就写，写了就交，从不检查修改，这态度真让她生气。

可是他文章里的字里行间，还是能看出他文学素养不错，语感好，特别在古典文学有相当造诣，有些典故信手就拈来，连她也要查了才知道。

而且，他的文章往往很流畅，一气呵成，节奏感很好，可读性很强，所以他的文章，她不愿当作范文选读，但经常忍不住阅读好几遍。

当然了，这样快速的完成，肯定也有毛病，主要是结构方面不严谨，句子写得不错，但文章的整体性往往不怎么样。

文选老师还说，那次比赛评他第二，有好几个老师替他不服，认为他应该拿第一，其中就有公认的银城第一笔——文学社指导老师朱朝吾。

当然那次作文比赛他可能还算认真吧，至少还检查修改过，虽然只是直接在原文里做小删小改，但是效果还蛮好的，主要是这种小删小改，把整体性给加强了。

在文选老师的诱导下，刘利敏好奇地把张强交来的作文本拿过来看，潦草是蛮潦草的，但细读下来，确实文气流畅，用词平常但精准，连偶尔出现的病句，都有一种怪异的美感，确实有时搞笑有时感动，但分数全部都只有70多分的样子，没有一篇是80分往上的。

说了这些后，文选老师还说，这些话不要告诉张强，尾巴翘起来了以后作文就更不会好好写了，不知道这几年里，有没有机会欣赏到他以百分之百的态度写出来的作文。

事实是不告诉也没有用，此后张强的作文，依然没有一篇被拿来当范文读过。如果不是文选老师跟刘利敏说过的这些话并且认真看过他的作文，刘利敏恐怕也像其他人那样，认为张强获奖纯粹就是撞了一次狗屎运。

可是这个下午，张强再一次用实际表现告诉她，可能她对张强的才华还是小看了。

听着这歌时，她只有一种想法，不行，不能让张强的才华被视而不见，不能让他这样的人，一直背负着疯子和破坏者的名头离开这学校，一定要让更多的人看到并了解他，班主任和校长的话，都暂时抛在了脑后。

现在她的话说出了口，这可怎么处理啊。

好在高莉莉的思维发散性随意性都很大，马上把她从这个焦虑中拉开：“你说，张强和邱素萍是不是闹起来了？我感觉有点像，这下子你的思想工作就好做多了。”

刘利敏点头说可能是。

回到宿舍刚放好吉他，隔壁李园过来说：“你们听说了没有，刚才邱素萍把张强骂了一顿。”

谜题破解了，高莉莉说：“真的吗？”

李园绘声绘色：“很多人都看到了，就刚才，半个小时前吧，张强到女生楼前面大喊邱素萍的名字，显得好亲近的样子，结果怎么着你们猜？”

“说呗。”高莉莉有点急，李园明明先给出了结果，现在却还卖关子，犯傻呢。

“邱素萍从房间里跑下去，跟他说，张强，谁让你来宿舍楼找我的，谁给你的权利？你别以为我跟你学钢琴是因为我喜欢你，你觉得你配吗，你懂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从今以后，不许再来找我……”

刘利敏和高莉莉相看一眼，刘利敏说：“不可能，邱素萍修养那么好，真的会这么骂张强？”

“但很多人都听到了，就是这么骂的。”

“你亲耳听到了？”

“隔那么远我们听到才怪了，但看得很清楚，邱素萍很生气地走下去跟张强说话，然后坐上车就走了，张强一声不敢吭，在原地发了一阵呆才离开的，挨骂是肯定挨骂了。”

卢莺莺从走廊上回来，幸灾乐祸地补充说：“一二三楼有很多人都听到了邱素萍的话，就是这么骂的。猜想有可能是张强看到快毕业了，等不及向邱素萍表白，结果人家邱素萍根本没这样想，劈头盖脸臭骂他一顿，免得他继续自作多情。就是，丑八怪，凭什么，他还真以为会搞笑，会唱歌就是有才华了，唱也唱得不好，像牛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