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二章轻取怛罗斯
严寒的天气越逼越近,但是得到了俱兰城以后,唐军就有了一个据点,灭尔基山城将不攻而废,再往后,攻击怛罗斯也将是一片坦途。
俱兰城中有水井,还有回纥军来不及烧掉的部分粮草,就算没有这些粮草也无所谓。
“我们在迎唐砦(灭唐城)那边,安武将军应该有所囤积,咱们去那里取得补给,应该足以过冬了。”杨信的副将田瀚说。
自上次安武烧毁了灭唐城之后,又在那里临时搭建了一座砦子,仍然改回迎唐砦之名,怛罗斯与俱兰城之间有南北两条道路,迎唐砦位于南路的中央,也正是这座迎唐砦的存在让怛罗斯地区的防线变得不完整,这也是萨图克绝顶放弃怛罗斯地区的重要原因之一。
“那我们现在就派人赶往迎唐砦,让安武将军前来回合,等到郭将军(郭威)到达,就可以了挥师直逼怛罗斯了。”
杨信却在摇头:“不。”
“不?”
“我们要进攻怛罗斯,也要通知迎唐砦,不过不是通知他们来会合,而是通知他们来进攻。”杨信说道。
“什么?”
“现在天气已经在变得越来越冷了。”杨信道:“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天气就会变得不利于作战,所以今年的战斗,必须在一个也内解决掉!通知迎唐砦,再等郭将军,这么一耽搁太过浪费时间,那时等我们开到怛罗斯城下说不定就要下起大雪了。再说这样一耽搁,也会让怛罗斯那边有了准备。”
杨信的这番分析,得到了徐从适的赞同。
“那么,杨将军的意思是……”
“直接进攻!”杨信道:“我出兵时郭将军就已经许我在前方便宜行事,我的军阶如今比安武高,就以阵前将令征调他前往怛罗斯会使!我从北路进攻,他从南路进攻,双方会师怛罗斯城下,在严冬到来之前,一举恢复怛罗斯!”
银枪、箭王两军将领听得精神一振,无不赞同。
“不过,”一位都尉说:“杨将军刚才也说了,现在严冬已近,随时都可能会下大雪,怛罗斯乃是一座大城,靠着我们两千人马,就算再加上迎唐砦那边的兄弟,只怕也很难攻下怛罗斯这样一座大城吧。”
怛罗斯的规模虽然比不上碎叶、疏勒,却一直以来都是一座军事重镇,萨图克在这里经营多年,近年经济虽极其疲敝,但军事设施却并未废弃,甚至每年都有增补,乃是中亚地区非常有名的一座大城。
杨信却笑了:“两千人马?不,只有一千人马,徐将军他们要留在这里等待郭将军啊。俱兰城新得,在后续部队到达之前,我们总得留下一支军队啊。”
“什么!一千人马?”诸将都骇然起来:“一千人马去攻击怛罗斯?”
“这……这……”
这简直已经不是托大,而是疯狂了。
像怛罗斯这样的一座大城,就算是用几万人去攻打而不能克也是有可能的,只用一千人马的话……那简直就连去攻打它的一个附属城郭都不够。
杨信却笑了笑,说道:“其实对怛罗斯来说,一千人马和两千人马的区别很大么?”
诸将听了也觉得有理。
“那么,我们是要奇袭吗?”田瀚说道。
讲起奇袭,诸将又都兴奋了起来――老成的将领肯定不喜欢奇袭,而新锐将领则最喜欢奇袭,奇袭,通常就意味着以少胜多,通常就意味着超常功劳,通常就意味着建立一种令人向往的军功!
银枪军从兵到将全部都是年轻人,所以一听之下个个兴奋。
但杨信却道:“不,我们不奇袭,而是堂堂正正地进军!正因为是堂堂正正进军,所以才要快!这一仗攻的不是敌人的城墙,而是敌人的心!”他在众人再一次的错愕中笑道:“所以,派去迎唐砦的使者可得跟安武说,让他要行动就得快一点,不然的话,就没机会立功了,哈哈……”
这场军事会议其实发生在徐从适攻入俱兰城的当天晚上,第二天杨信收拾了兵马便出发,仍然由安西唐军的老兵作为向导。
这怛罗斯地区是天策唐军的前身安西唐军第一次占领的一个像样的地区,怛罗斯也是安西唐军第一次占领的一个像样的大城,当初安西唐军甚至有考虑是否要将怛罗斯作为根据地,尽管后来被否决了,但既有过这番心思,唐军的勘探部队对这个地区的熟悉程度自然不是其它新征服的地区可比,对一些安西老兵将来说,进入怛罗斯地区并不是新进入,而是一种“打回来”!
杨信将兵马分为前中后三部,每部三百余人,前部急冲疾驰,造成一种狂冲猛追的气势,中部在后面接收战果,后部在后面跟你来,当前部马力疲弱时,就由赶上来的中部补上,三部人马其实不会将距离拉开,只是作时间上的分工。
从俱兰城西逃的人包括军民共有几千人,最早脱逃的术伊巴尔已经逃到了百里之外,而逃得最慢的人离开俱兰城还不到二十里!
杨信驰出俱兰城没多久便遇上了第一批败兵!
“哼哼,犬辈们,受死吧!”
杨信银枪一指,数百骑兵便冲了出去,对这一批败兵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银枪将!大唐的枪王!”
根本就不用打,杨信的银枪一亮,那几百败兵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狼狈逃窜。
杨信天未亮就出城,这时旭日升起未久,东方霞光满天,雪围脖背靠霞光驰来,犹如来自东方的白龙从天而降!向西吞噬所有的老魔小丑!
“唐人,唐人&……他们要赶尽杀绝啊!”
回纥人望着从东方杀来的唐军骑兵,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在这一刻一个中央民族焕发了她的生机――即便是在遥远的边陲也变得如此的令人不敢冒犯,而另外一个野蛮的霸者却衰落了。
回纥人昔日的荣光已经一去不复返,这个战场只是整个更大惨败的一部分,既成的失败以及彻底没有希望的未来,造成一种身心俱皮的巨大折磨。
唐军其实只有一千骑,然而三部人马一波紧接一波的追击,却造成仿佛有无穷追兵的假象。
回纥们大多有马,他们跑的不慢,然而杨信来得更快!银枪军乃是大唐部队的精锐,其坐骑的精良程度几乎不下于东方的汗血骑兵团!
当日,还有一种东西的速度比唐军的骑兵更快,那就是传言――“来了,来了!后面唐军追来了!”
消息很快地向前传递着,术伊巴尔在到达怛罗斯之前就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其实也是一个方面大将,无论敌我,各方面对他的评价都很不低的,但这时候却被接连的败北击得心防也脆弱起来。
这个怛罗斯,曾经是他踏上称雄西域的***啊!萨图克的威名鹊起,他术伊巴尔的奇功建立,就都是从这里开始。
但是现在,昔日的回纥帝国已经支离破碎,术伊巴尔的心也变得有些无助起来,他感觉前途一片迷蒙……
“跟着博格拉汗……真的有出路么?”
回纥人如今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后面是一头狼――不!是一条吃狼的龙!而前方则是无穷的黑暗,即便是再坚定的人这时候也要产生动摇了。
“已经被唐人打败两次了,而且都是张迈。”
张迈,张迈……
这就像一个魔咒一般,套在萨图克头上,套在术伊巴尔头上,套在所有回纥人的头上!
这个名字所到之处,都让人感到有一种无法战胜的虚弱感。
“逃吧,逃吧。”
虽然前面的路很不明确,可是也唯有如此。
术伊巴尔身边本来还有几百个亲信,但在这一路狂逃中居然也出现了逃兵,到达怛罗斯的时候只剩下不到两百人,他开启城门,接管了怛罗斯的城防,这座大城已经成了回纥人抵挡大唐的最前线了。
“可是,能抵挡得住么?”
怛罗斯东面的大地是平旷的,就在术伊巴尔回到怛罗斯的第二天中午,一杆银枪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银枪!大唐的枪王!”
惊恐的情绪瞬间传遍整个怛罗斯城!
似乎没有人去留心唐军到底来了多少人,只是银枪一亮,回纥人听见大唐两个字都都发起抖来!
什么时候,回纥人变得如此怯懦?
或者说,什么时候,大唐变得如此强大了?
不!不是变得强大,而是重新强大!
子孙恢复先祖荣耀的时候终于到来了!
术伊巴尔想要组织起对唐军的抵抗来,却发现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居然也出现了逃兵!
他长叹了一声,忽然有些绝望了。
怛罗斯的城防是完整的,城内还有一万多人――其中属于军队编制的还有三四千,但是术伊巴尔此刻却指挥不动他们!
所有人的心都慌了,他们想的只有他们自己!
杨信来得太快了,这个速度击垮了怛罗斯守军的信心。而他们又受到了俱兰城败兵的影响,术伊巴尔还来不及收拾这种军心,当看见唐军猛的出现,所有人就感到一切都完了!
“怛罗斯……也守不住了!”
这时候一把刀架在了术伊巴尔的脖子上――是他的副将!
术伊巴尔毕竟是西域名将,他的副将在决定谋反的那一刻手有些颤抖,术伊巴尔也察觉到了,然而他却没有阻止,在脖子被刀架住的那一刻,甚至有一种解脱感。
有一两年的时间了,术伊巴尔内心深处总觉得所谋已不可能成功,然而还是不得不继续全力以赴地将手头的事情做到最好,哪怕换取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终于不用再受这种折磨了……”
杨信的先头部队,只有一百多人,却就这样开进了怛罗斯,有部分萨图克的死忠还是逃脱了,但更多的人还是选择了臣服。
一百唐骑踏入怛罗斯,城内轨满了***千人,人人匍匐在地,不敢仰视。
杨信将自己的银枪竖立在了怛罗斯的城头――多年前,当安西唐军上万人进驻这座城市时,张迈也没有把握能够守住他,但是现在,只是一杆银枪一立,就已经确立了这座城市的领土归属!
外敌无人敢犯,内民无人敢叛!
因为这杆银枪的背后,是一个方兴未艾的帝国,是一个重新崛起的民族!
三天之后,安武带人匆匆赶到时,听说杨信以一百骑就夺了怛罗斯,觉得自己像在听一个神话。
“当初我夺取迎唐砦那样一座小砦,也用了不止这么多人呢!而且还布局了那么久。”安武叹息说:“真是后生可畏啊!”
他的军阶比杨信低,年纪与资格却都比杨信老。
“哈哈!”杨信笑道:“这不是我厉害,这是借了元帅的威风啊!唐风吹处,何愁胡儿不俯首?马蹄踏处,便是我大唐之天下!”
安武的副将刘柏笑眯眯地看着杨信,对他的这几句话十分欣赏,心道:“这位枪王不但阵前武功了得,而且很会说话啊,怪不得能够得到元帅的宠信。将来他的前途大大的有!”
在安武也进驻怛罗斯以后,天气果然变得不大适合室外活动了,风吹了起来,雪洒了开来,若是等到现在杨信才到,说不得术伊巴尔就能够稳住军民,将城门一关,外面的唐军就地恹恹而退了。
但是现在,术伊巴尔却被冒着寒风押往碎叶。
在一个巨寒的冬日,他连同杨信的报捷表被送到了张迈的面前。
“杨信已经取了怛罗斯。”张迈脸上带着微笑。
郭威等的这场功劳,本在他意料之内,但是看到捷报却仍然开心。他们用行动向世人证明了张迈没有看错人。
这一战之后,代表中原武人势力在天策唐军内部的崛起。魏仁浦观察到这一点后,所有所思。
张迈却已经转向了术伊巴尔,此人对安西唐军来说,也是一个耳熟能详的老对手了,他忽然从虎座上走了下来,亲自为术伊巴尔松了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