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欲活了近二十年,从未进过这种没有排面儿的小馆儿,这算得上是第一次体验这种生活,看着拥挤狭窄的包厢,平平无奇的装修,乔欲一点儿食欲也没有,心里不知萧阳怎么就选了这么一家破破烂烂的小饭店。
萧阳冷眼瞥了乔欲一眼,沉声道:“乔欲,你若是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在这儿品尝美味,我们也不会非要留下你,你可以立马走人回韶阳大长公主府,那才是你适合你的地方。”
从小到大,萧阳都不是那种只吃玉盘珍馐的人,栀灵好美食,她向来对身边的人和善,她又总是混迹永安城的各个角落,带着栀灵,更是知道好味道藏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里。
“那哪能呢,我这不过是有些不习惯而已,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保证不说一句话,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你可千万别赶我走啊!”乔欲厚脸皮的不离开,拉着虞萧的袖子可怜兮兮的。
见乔欲不愿意离开,萧阳也不多说什么了,她要的就是萧阳闭上自己的臭嘴,只要乔欲闭嘴,她可以当它不存在。
没有了乔欲叽叽喳喳的嫌弃声,透过窗户缝隙看向罕都城,一座座青瓦覆盖的亭台楼阁耸立,高高低低、隐隐约约,一副罕都老百姓生活图跃然纸上。
“其实,这地方还是不错,至少在这个窗户里,罕都是宁静的,是安居乐业的,如今四方乱起,也不知这样的安宁还有几时。”看着犹如水墨泼成的青砖青瓦,萧阳目光沉如水道。
说起即将卷起来乱起来的罕都,萧阳心底有几分不忍,腥风血雨中,最大的受害者还是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自从她踏上和亲之路,靳国的命运就不会有改变。
听萧阳说起罕都的局势,乔欲情绪不高道:“是啊,也不知那些人还能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自欺欺人多久,自从定北侯领军出征潍城,就没有收到过好消息,估计潍城局势也不容乐观吧。听说潍城已经石强弩之末,连江七都准备从潍城回罕都了,恐怕真的是即将出事了。”
乔欲的朋友多,消息也是最灵通的,他得到的消息,向来不会出错,这些年,虞萧最信的人就是乔欲,如今听乔欲说起江七,虞萧直觉罕都大乱将不会远了。
“萧阳,你可知唐暮的将领是谁?又是否了解唐暮的手段?”虞萧也是病急乱投医,哪怕对九五之尊那一位失了心,也期盼着自己的国家能够安然无恙。
萧阳面色如常的深深看了虞萧一眼,突然笑着说:“虞公子想得太多了,我离开唐暮已经快两年,两年足够改变无数的事情,更何况在唐暮我只是一个公主,有些事情,压根儿不是我能够接触得到的,不过听说唐暮那种先锋将军是元彪,那是一个狠角色,定北侯怕不会是他的对手。”
在唐暮那些年,萧阳和中宫皇后斗得如火如荼,哪怕没想到元彪早早的就投靠了东宫太子,她对唐暮那些将领也算是了如指掌,只不过大部分人都不为东宫所用,暮熙只能从矮子里挑高个儿,元彪就是第一人选。
在萧阳的眼里,元彪只不过是跳梁小丑,可是对于靳国而言,元彪也算得上是劲敌,更何况还有柔族在侧,柔族之人是出了名的善谋的柔族人,那是如虎添翼,定北侯已经不复当年之勇,这一战,靳国必败无疑,靳国也必定陷入大乱。
自知自己多了嘴,虞萧惭愧道:“萧阳公主,是虞萧多嘴,有些事情并非容易,我却想当然了,我清楚靳国之祸避无可避,你能说这么多,已经是对我的照顾。”
“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机密,只是离开唐暮已经两年,我父皇早就已经被夺权,当初我知道的那些事情,早就已经成了过眼云烟,现在的把控着朝政的人,和我斗了十几年,如何会把我的势力放在刀刃儿上,至于元彪,曾经有过接触,我只知道他即使不是韩骄的对手,问有几分真本事。”萧阳掉头说道。
其实在萧阳的心里,哪怕元彪是那种扶不起的阿斗,柔族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元彪不是纸老虎,那是一只吃相难看的恶老虎。
听萧阳的话,乔欲和虞萧心里已经明白萧阳话里藏的意思,即使定北侯战功赫赫,那也是曾经的定北侯,如今局势大不如前,靳国已经是强弩之末,有柔族相助的唐暮,正有破竹之势,想要守住潍城,定北侯只能守城,不能强攻,可是罕都被闹得乌烟瘴气,一个户部简直就是一摊烂账,立空虚到连军粮都无法筹集,这一战,早就已经是不战而败。
“萧阳,你说的我都明白了,只是一时想不通罢了,其实事情会是怎样的走向,我们的心里一清二楚,不过身为靳国人,始终还是不愿意看着自己锦绣河山的家国成为踩在脚底的尘埃。”虞萧一双丹凤眼中深含着痛苦。
身为靳国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和国在战火中沦为俘虏,他就无法忍受这样的结果,国破家亡,山河不在,罕都那些享受着靳国荣华富贵的人,却毁了安宁富贵。
看着情绪低落的虞萧和乔欲,萧阳不知该怎样劝慰,天下大势,又是她想要的发展,说白了,哪怕没有萧阳的推波助澜,靳国也势必是这样的结果,只不过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罢了。
这一家小店,上菜的速度挺快,几人坐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玉脍就上桌了,如白玉般清透而又薄如纸的鱼片如同粘连在盘底,就像是一片白玉在瓷盘,还微微的带着一丝丝浅浅的粉色。
对于这么一家被栀灵念念不忘的店,来了一次还来两次,萧阳心里是不担心味道如何的,不过乔欲就不同了,那是一个十足的大吃货,原本还有些低落的情绪,看到一盘玉脍摆在眼前,早就已经什么也不知道了。
两眼放光的盯着盘子说:“这味道是铁定差不了,我吃遍靳国,如此令人垂涎欲滴的玉脍,还是第一次呢!”
看得出乔欲眼中的迫不及待,萧阳笑着说:“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这一路过来,我早就已经饿了。”
只要不谈政事,不谈国事,一切都是云淡风轻,毕竟她在这一场阴谋诡计的风波中推波助澜太多,萧阳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虞萧,至于乔欲那里,他是聪明人,相交颇深,他终究是知道一些事情。
“你们快尝尝,不是说饿了吗?这味道真是不遑多让,真不愧是栀灵,能入她眼的东西,味道可真是不一般呢,萧阳,我今儿幸好跟你一起上来了,不然就错过这么值得用心品味的美食了。”乔欲嘴巴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的说道。
有乔欲插科打诨的说笑,虞萧渐渐的放下心中的纠结,跟着乔欲沉浸在美食中无法自拔,恨不得将菜盘子都舔的干干净净。
“你们两个可真是丢脸,你看看这盘子就像是洗过一样,不对,就是洗的也没有你们两个吃的这么干净,不是说这地方配不上你的身份吗?乔欲,如今可觉得是否配得上啊?”萧阳笑着打趣道。
乔欲最重口舌之欲,对于美味的东西是来者不拒,哪怕被他贬低到尘埃里的东西,只要合了他的口味,他也能自己打自己的脸,不为其他,只为美味。
三人在河鲜用了一顿满意至极的膳食,离开的时候,沉沉的天空有漂浮起絮絮的飞雪,鹅黄带着嫩绿的柳树新芽在飞雪中晶莹剔透。
“罕都今年的天气真是异常,好多年不曾见过五月已过,还飞起了学,如今罕都都这般寒冷,更别提向来是冰天雪地的靳北,听说靳北的雪灾越发严重,已经是一片混乱。”说起靳北,虞萧也是一阵唏嘘。
虞萧在靳北有传消息的路子,对靳北的消息和情形比乔欲更了解熟悉,知道靳北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那些动乱,已经是靳北驻军都无法压制了。
更甚者是叫靳北驻军和靳北的地方官都放任为之,甚至存了支持的心思,虞萧就知道靳北已经是靳国无法控制的局面。
天色渐渐暗沉,萧阳想着府里的冷暮,和乔欲、虞萧在河鲜馆门前分开,直接回了沐亲王府,原计划的去一趟红月的院子,也放下了。
“公主,红月哪里的消息,应该已经送到暮西手中,今日去不去都无关紧要,依奴婢看来,不去也是一件好事,这身后的尾巴那么多,还是保险一点儿的好。”提起身后那一群小尾巴,即玉也是无奈至极。
从自家公主到了罕都,那一群人就彻彻底底的跟在了她们的身后,无论是风吹雨打,还是烈日当空,那些人都不曾有过松懈,除了那一次的金蝉脱壳瞒过了那群人,他们至始至终都跟在身后。
听即玉提起身后的那些人,萧阳狡黠一笑:“反正这些日子也无聊透了,等过几日本公主狒狒非得溜着他们玩一玩儿,让他们明白本公主这两年来,对他们是有多么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