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锐来到现场的时候,疯狂的人群已经认不出他了。
实际上,许多人都不认识杨锐,就像是普通人经常在电视上看到明星,却不一定能在现实中认出明星一样,外校的学生们喝了酒之后,早就将注意力放在吹牛和嘶吼发泄中去了,谁也不会在意,昏暗的灯光下的脑袋是不是杨锐的。
杨锐也显的轻松了一些,随意找几个认识的同学打声招呼,并不停留,只让同学们知道自己来了就行了。
学生会主席王亚平对今天的聚会很上心,试探着问杨锐道:“要不要讲个话?舞台上的设备都是现成的。”
“说是毕业庆典,就是属于所有毕业生的,我上去讲话算什么。”杨锐摇摇头拒绝了。
王亚平笑道:“毕业生代表嘛,总得有个人讲话。再说了,你今天出了这么多钱,办了这个庆典,总得让大家知道吧。”
“没必要,这是我对学校和同学们的一点心意,大张旗鼓的讲话就变味了。”杨锐装模作样的拒绝了。实际上,像是这种规模的聚会,又怎么可能丢了赞助人或举办人的信息。
聚会是杨锐办,之后自然会传开的,此时站出来读稿子或者脱稿演讲,无非都是讨人厌罢了,更不要说,今天来的许多人,还都是外校的学生。
杨锐更愿意10年或者20年后,当大家重新聚起来,玩什么同学会的时候,再聊这件事。
“转眼间就离校了,想想还是有许多遗憾呐。”杨锐话锋一转,变的文艺起来。
三年的大学生涯,杨锐深入大学生活的时候并不多,然而,等到离开的时候,依旧是满怀感慨。
这种感觉,大抵就像是一名学生从大一开始,就想尽办法逃课,对老师充满鄙视,对同学充满不屑,然而,等到离开的时候,又满是缅怀之情。
而且,不似小学、初中、高中,或者工作后的离别斯德哥尔摩症,大学的缅怀,经常是持续一生的。
若非如此,杨锐也不会在重活一次的情况下,重读大学了。
杨锐暗想,即使自己重新在2000年,大约也会重读大学吧。
或许有人会问,读大学有什么用。
因为,开心啊!
站在即将毕业的风口上,杨锐的答案,也与站在西堡镇的时候不一样。
那个时候的杨锐,心中依旧不免忐忑,他在重新认识世界,在等待着世界重新认识自己,他甚至没有走出河东省,并不确定外面是什么样的……
相比当年更加功利的追逐成绩,追逐名校,并追逐未来,如今的杨锐大约是更加平和了。
然而,这种平和,兴许就是此前追逐的成绩,追逐的名校,追逐的未来带来的。
王亚平却有些好奇,知道杨锐能有什么遗憾,问道:“你这三年大学,比谁都过的充实,我都想不到,你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杨锐笑笑,说:“我是遗憾时间过的太快啊。”
王亚平失笑,道:“你这个遗憾,人人都有,不稀罕。不管三年四年,都是转眼即逝。就像是看一本书,感觉才打开,就看完了。”
“经历就像是写书,感觉用了很久,回忆就像是读书,转眼间就翻完了……”
“不过,你以后还是在学校工作啊。”王亚平不想让奇怪的气氛感染自己,再次露出笑容,道:“之后再见,就要喊杨教授了,不对,现在就得喊杨教授了……”
“咱们不说这些。”杨锐笑呵呵的一搂王亚平,道:“早一年毕业还是同学,这也是我办这个晚会的目的。”
“说的对,早一年毕业,你还是同学。”王亚平不禁有些开心,任谁都愿意被人看到自己的价值,在王亚平看来,此时的杨锐本应是最意气风发的时间,还能搂着自己的肩膀,着实难得。
“杨锐,我敬你一杯。”王亚平从跟前弄了两杯酒,要与杨锐干了。
搪瓷缸子里装的54度的白酒,在灯光的映照下,绕着杯壁晃荡来晃荡去,看的杨锐心寒。
“这么喝,你就灌死我了。”杨锐抓紧杯子,小声道:“喝多少算多少,别喝光了,被人抬走了不好看。”
王亚平又劝了两下,见杨锐坚持,才算是放过他,自己喝了一大口,然后看着杨锐喝。
噗。
杨锐盯着前方,突然将一口酒都给喷了出来。
王亚平低头看看自己为今天特意买的白裤子,欲哭无泪,再顺着杨锐的眼神望过去,王亚平却是将自己想说的话都给忘了。
“这是……这是特异功能表演吗?”王亚平瞅着前方的一杆大旗,目瞪口呆。
只见拳头粗的旗杆子,上面挂着一条巨大的旗帜,上书“鹏霄万里”,正迎风飘扬。
有旗没有什么奇怪的,这杆粗旗杆后面,还有好几柄小旗杆竖着呢,看着像八府巡按出门似的。
问题的关键,在于后面的小旗杆都是两个人抬的,前面拳头粗的旗杆竟是一个人举起来的,而且是被一名娇小的女生高高举起。
“她,她……一个人举着旗呢。”王亚平拉着杨锐,舌头都要打结了。
杨锐脑海中不由浮现起小白牙劈碎的桌椅板凳,与之相比,一杆两层楼高的旗杆――还是很夸张了吧!
杨锐脑门子冒汗,这个旗杆要是砸下来,不知道得压死几名后世的高官显贵。
“杨锐!”小白牙的眼神亮亮的,看到杨锐就小跑着过来了。
“您慢点。”杨锐看的就慌神,您还能跑呐。
“送你的。”小白牙用出升国旗似的姿势,双臂平端,要将粗壮的旗杆交给杨锐。
比一层楼还高的木头旗杆啊,这可比什么红木桌子贵多了。
“你要不放地上吧。”杨锐小心翼翼的问:“你从哪里弄的旗杆?”
王亚平也想知道这个问题。正常人可找不到旗杆的卖家,要是提前就找好了卖家,谁提前买一个旗杆啊!
小白牙嫌弃的瞥了王亚平一眼,将旗杆“笃”的插在地上,再对杨锐笑眯眯的道:“我从附小拔的。”
“哦。”杨锐表示知道了。
王亚平眼睛瞪的溜圆:喂,你们两个的对话带点脑子吧,不要把这么粗的旗杆当做是野生的好不好?考虑一下清华附小的孩子们明天早上升国旗的时候的心情吧。
“没想到你都毕业了。”小白牙扁扁嘴,将杨锐从王亚平身边抢了过来,公然挽住他的胳膊,道:“我本来想,大三大四的时候,最多外联工作了,没想到你又是跑瑞典,又提前毕业……”
杨锐觉得胳膊被挽的有点紧,抹了一把汗,道:“不毕业不行了……”
“不说这些了,我要喝酒!”小白牙突然昂起声来,打断了杨锐的话。
王亚平连忙奉上酒杯和酒。
酒杯是玻璃杯,酒是新开瓶的二锅头,在今天这个环境下,基本相当于夜光杯配陈酿了。
“干杯!”小白牙豪气上云天,端起酒杯就往嘴里倒。
她的身后,其他扛着旗杆的同学狂奔而来。
“怎么这就开始喝了!”
“你们兑水了没有?”
“会不会倒酒?”
几个学生一箩筐奇怪的话丢了过来。
王亚平被砸的晕晕乎乎的,只觉得今天的节奏怎么想怎么不对。
“好酒!”小白牙突然竖起大拇指,喊了一声,就软软的倒了下来。
“大姐大!”
同来的学生齐齐高呼。
杨锐胳膊用力,好悬才搂住小白牙。
“哎呀,这下子完蛋了,大姐大平时喝酒,都是一分酒三十五分水的,哪想到你们这些笨蛋……”来自清华的同学,万分气愤,就差指着王亚平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