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岸青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女生认认真真的为自己扑粉画眉。(wwW..广告)
今天下午,他是要登台的。
而在胥岸青的两侧,另有七八位同学,也在享受相似的待遇,有男有女,都是笑嘻嘻的高兴模样。
他们头顶有一个简陋的遮阳棚,能起到部分的遮光作用,而主要发挥作用的,仍然是华盖般的大树。
与胥岸青相隔不远的女生最快完成了初步的化妆工作,笑眯眯的走过来帮胥岸青化妆,口中笑道:“多亏有你找来的遮阳棚,要不然,北京的秋老虎要晒死我们了。”
“棚子不好,只剩下这个了。”胥岸青谦虚了一句。
女生看他红唇齿白的奶油小生模样,险些化作星星眼,撇过头去冷静了一下,才转过来帮胥岸青画眉,并笑道:“你能借来这个遮阳棚,我们就谢天谢地了,要不然,现在就只有树荫,你有没有看上次的歌咏比赛?我们几个女生就躲在伞下面化妆,可怜死了。”
女生有意无意的点名自己参加了歌咏比赛。
胥岸青抬头看了一眼,果然是名外表秀丽的女生,遂道:“我就是想你们女生容易晒黑。”
“你太会说话了。”女生乐的眉开眼笑。
棚子跟前的学生会干事看不下去了,使劲咳嗽两声,将女生赶走道:“一会就彩排了,你们几个化好妆的快点去换衣服,只有一间教室,你们换好了再让男生换。”
女生“哦”的一声,依依不舍的向胥岸青道别。
胥岸青笑笑,闭上眼睛,继续接受细致的妆容修饰。
别看现在的条件简陋,化妆的手段仍然不少,86版的西游记经费稀缺,都能化出金角大王来,胥岸青找了找关系,轻易从八一电影厂弄到了一堆的化妆品,引的女生们竞相前来试用。
杨锐不在的这些天,着实让胥岸青重新领略到了中学时代的风光。
实际上,自从杨锐成为了“离子通道”实验室的负责人以后,胥岸青就越来越刻意的远离实验室,并培养其他爱好了。
实验室繁忙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点是,胥岸青不能从实验室得到成就感。
他至今还在实验室里打杂,到毕业都不知道能不能熬到独立实验,独立项目就更遥远了。.Cc
这样一对比,胥岸青就越发觉得科研不是自己的出路。
因为他是大一的学生,实验室老师也不强迫,培训实验狗其实也很费时间和精力的,比培训自家的狗麻烦多了,如果学生本身不是特别有积极性,老师同样是懒得教的。但换过来,如果是老师已经培养出来的科研狗,那就是耗费了老师的心血的产品,不好好工作是不行的,稍微讲究点的就把你当狗用,不讲究的就当驴用了。
胥岸青满打满算学了半个学期,大部分时间都是师哥师姐在教导,没有费老师太多的心血,他去的少了,老师也不催促。
空余出来的时间,胥岸青就用在了课外活动中。
他的选择是做发明创新。
在胥岸青看来,做学术,杨锐已经先行一步了,那留给他的选择,就是搞发明了。
在80年代人心目中,发明与学术,又或者技术和科学,都是基本等价的。
搞发明也是仅次于气功的高热行当。当年的多部电影,都给主人公安上了发明的小爱好――尽管成功几率很低,实际上赚到钱的人也少,但只要有人赚到钱了,对电影主人公来说,就足够了。
胥岸青在做发明方面,却是别有天赋。
也是得益于实验室的经历,以及从小接触到的环境,胥岸青很快就改造了一台烧汽油的有线遥控车出来,得到了小组内同学的一致赞扬。
之后,胥岸青与三名同学合作,做了一艘军舰的模型,同样能够用线有线系统遥控。
这艘军舰,给胥岸青赢得了一座奖杯――北京市大学生发明奖。
在此之前,学校的同学们都不知道北京市还有这个奖,不过,得奖就是得奖了,经过辅导员的了解,立刻报送了院系,准备抢在放假之前,给胥岸青开一个表彰会。
当然,表彰会不能给胥岸青一个人开,最终,生物系凑了8个人,一起表彰。
对系学生会来说,这是难得的组织活动,各级干部都做的相当用心。
现在的大学学生会不比以后,首要一点,就是现在的大学权利极大,不止是在校期间能够表彰学生,能够批评处分乃至开学学生,还因为学校决定着学生的分配。
30年后的中国,大家削尖了脑袋考公务员,以至于一个岗位有三千比一,一万比一的悬殊,那在80年代,大学生想做公务员,最好的途径就是在校钻营。
如北大清华这样的学校,毕业分配到部委都不难,国务院或者中央办公厅之类的地方,往往也有空位。
而在地方高校来说,一省重点每年都有不少的名额分配去省委省政府。
当然,年轻人也并不都是瞅着要当官的,80年代尤其讲究梦想,因此,大学、研究所、各级文学机构,也都很受欢迎,比如人民日报社,人民文学社,也都是热门岗位,说起来,幸福感也不会差多少,权利亦是不少。
除此以外,一些大龄青年,或者家庭负担重的学生,往往倾向于收入高的岗位,比如税务、电力、铁道部等等,都是普通人羡慕的好岗位,若是普通高校的学生,能去这些地方也是很不错的。不过,这些部级或副部级国企往往都有自己的部属高校,但也会到普通高校来招人。
但不管想去哪里,学生们的选择空间是很小的,双向选择要到90年代才会全面铺开,而在80年代,大多数学生都只能决定命运的宣判,学校决定你去哪里,你就去哪里,甚至连用人单位都不能干涉,给你什么人,你就用什么人。
至于“我的命运由我不由天”的学生,如果不是背景深厚,就只能拼命的拍老师马屁了。
系学生会,既可以说是马屁组织,也可以说是理想组织,毕竟,大家都是怀揣着一颗“做更好的螺丝钉”的信念而加入组织的,说不定还有人怀揣着做扳手的梦想。
这样一群人,在竞争与合作的气氛中,飞快的完成了表彰大会的准备工作,抢在10点以前开始彩排。
“从左边上,从右边下。”
“注意看主席台,从这块砖开始,数8块红砖,胥岸青,你排第一位,你要站好了,给其他人做基准。”
“下台阶的时候注意,第三块板子松了,别踩上去摔倒了,那就难看了。”
“领导给你们颁奖以后,不要立即动,默数三声,然后再敬礼,转身,都注意手里的奖状哦,别给拿倒了。”
学生会的干部们比化妆还细致,恨不得一步步的全都训练成条件反射。
胥岸青彩排了一次就烦闷非常,想要说点什么,还是忍住了。
他老爹是高官没错,可北大的高官子弟何其多也。
“别人能熬我就能熬。”胥岸青默念老爹教他的法门,自我催眠。
于是,彩排二遍结束,又彩排三遍结束……
此时已是下午两点,学生会的干部们却不愿意让他们去食堂吃饭,转而派了人去买饭――仍然要大家自己掏钱。
8位被表彰的学生怨声载道的等了二十多分钟,得到的却只有素包子。
“为你们好,吃了肉包子容易走肚子,吃点菜包子垫垫就行了,晚上就是表彰会了,咱们抓紧点,别耽误了时间。”拿包子回来的也是个急性子,说完又道:“咱们快的时候注意点啊,别把妆和衣服给弄脏了,吃完的都再补一下妆,这就要用到下午了。”
“就不能下午再化妆啊。”有女生都不耐烦了。
“下午才化妆,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来不及改了,来,喝口水,辛苦点,表彰也是表彰你们不是。”干部给端了一杯水,消弭怨气。
一刻钟后,几个人再次上台,像是牵线木偶似的被各种指挥。
胥岸青继续默念法门“别人能熬我就能熬”,一路坚持了下去。
第四遍彩排……
第五遍彩排……
“结束了!”学生们发出轻轻的欢呼声,胥岸青亦是沉重的呼了一口气,每遍彩排之间都要重新调整,作为队列的第一个人,胥岸青的工作量比其他人更大。
“等等,先不要急。”一名学生从外面骑着自行车过来,连连摆手:“先不要散啊,我们再调整一下。”
“还调整什么啊,刚才那遍不是很好了?”
“就是说,时间也来不及了。”台上的学生彻底的烦躁起来。
骑着自行车过来的学生很是无奈,和另外一名干部咬了一会耳朵,站出来道:“不好意思,学校领导临时决定增加一个人,舞台布置可能也要改。好消息是,表彰大会挪到后天进行,去大礼堂,这样观众也更多了。另外,校领导也会来观礼!”
累成狗的学生们面面相觑。
胥岸青忍不住问:“怎么说改就改了,通知不是都贴出去了吗?我们还都化妆了。”
“已经在重新贴通知了。”
“要加一个人,加谁?”
“杨锐,他刚从美国回来,好像出名了!”骑车而来的学生会干部与有荣焉的露出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