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太后突染恶疾,太医院所有太医轮番上阵,皆是束手无策。
他们没有忘记还有古岳这个人,先皇便下令,让古岳的弟子将他寻来给太后治病。
若是不然,便杀了他。
弟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想着太后已经药石无医,就算神仙来了也无能为力。
便不想连累师父,只是假意应承了下来。
后来期限到时,古岳未到,弟子果真被砍了头。
待古岳赶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没有谁能和天家抗衡,更何况是他这样的人。
还没来得及给徒儿收尸,他便被抓进宫给太后看病了。
结果三日不到,太后就断了气。
他尽了全力,还是没能挽回。
生老病死本是天理,可太后不是普通人。
古岳也因此背上了谋害太后的罪名,从一介神医沦为朝廷钦犯。
他心中本就有愧,本想着死了也罢,可命运偏生就是喜欢捉弄人。
处斩前一天晚上,他被人救走了,是谁救的他到现在他都未曾知晓。
就这样,他隐姓埋名,离开了怀梁。
漂泊了多年,最后定居在了这里。
没想到兜兜转转,他还是没躲得过。
胡神医回忆起往昔,仍是悔恨不已。
“我当初若是重视他一些,兴许也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是个好徒弟,而我却不是一个好师父……”
当初之所以会收他做徒弟,不是因为他天赋有多高,而是因为瞧他顺眼。
当年的古岳恃才而骄,觉得没有人有资格做他的徒弟,半路收了个傻徒弟,也没有好好教导他。
他这一身的医术,弟子所学不过皮毛。
他给太后看过诊,所谓恶疾,并非无药可医,若是再早一些时日,他一定能救的。
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终是他自己害了那个傻徒弟。
迟玉卿听完后,除了震惊,便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原来这便是师父耿耿于怀的原因。
她是后来的人,她没有资格去评判谁,她只知道,师父只对那个未曾谋面便阴阳两隔的师兄有愧。
除了他,师父无愧于任何人。
“您是不是一个好师父徒儿心中有数,徒儿相信师兄也是。”迟玉卿安慰他。
对于师兄来说,他教授的皮毛便使他一生受益了。
旦夕祸福,谁也无法预料,不过师兄既然选了那条路,便绝,不会后悔。
遗憾都是生者的。
胡神医很是欣慰,一把年纪了,险些忍不住落泪。
“为师这辈子有你们两个徒弟,这辈子便值了!”
他早就该死的,苟且偷生了这么些年,他也活够了。
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好好的教她一回。
迟玉卿不免皱眉,她来之前就说师父不可能有罪,听完前因后果,也佐证了她的肯定。
既是这样,她便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不管怎样艰难,她都不会放弃的!
可她知道师父的性子,便没有多说什么。
她又缠着师父给她说了一些往事,左右没有章法,胡神医也拗不过她。
平南王的意思是要将师父带回怀梁,交给圣上处置,也就是还有机会。
迟玉卿没敢耽搁,把该说的都说完了,她才匆匆离开。
她本是想去找平南王的,可陈傥跑来告诉她,说父亲醒了,要见她。
她也顾不上平南王那边,慌忙跟着陈傥过去了。
不过父亲只见她一人,陈傥只能在外面等候。
迟延章倚在墙面上,面色苍白,他的胸口还插着那支箭。
胡神医说,待两日后才能将箭拔出来,单这样看,他自己不以为意,迟玉卿却替他起了一身的冷汗。
父亲醒着时她没敢哭,待他昏睡时哭得看不清路。特别是一下子经历了这么多,这会儿她是真的忍不住。
心下委屈,哭得伤心极了。
“傻丫头,爹知道你着急,可有些事急不得,不然只会害了你!”
他浑身都疼,根本就睡不下去,她跑去平南王跟前理论的事,老侯爷后面就跟着过来告诉了他。
女儿重情重义他很骄傲,可他也是一个父亲,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犯傻。
迟玉卿看清他眼中的担忧,吸了吸鼻子,重重的点了两下头。
“是女儿鲁莽了。”她只想着还师父一个公道,却没想着顾及那么多。
迟延章长叹了一口气,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他是什么身份,爹爹早就知道了。朝廷到处找他,爹爹知情却隐瞒不报,便是知晓他老人家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他身上背负的毕竟是罪臣之名,就算是要救,也得从长计议,明白吗?”
有些话,迟延章不好说得太明显,听起来是很晦涩,可迟玉卿却懂了。
胡神医即便是没有罪,可天家给他定了罪,他便难辞其咎。
洗脱罪名,也不是光靠三言两语那么简单的。
迟玉卿低垂着小脑袋,不免有些丧气。
可她也并未谋生出放弃的意思,只是乖巧应下。
“爹爹,您放心吧,女儿明白了!”
“您好好养伤,我先去替您煎药了。”
她也有一些私心,不说别的,若真的保不住师父,父亲这条命也危在旦夕。
师父说了,父亲所受的伤太重,就算是治好了,往后也做不成驰骋疆场的大将军了。
只是,她还没敢将此事告诉父亲。
知道她心思不在这,迟延章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随她去了。
只要她心中有数便好,他的女儿,不至于是那无能之辈。
大不了,待她解决不了的时候,他便舍了这条命。
她一出门,陈傥便凑了上来。
“迟卿卿,我真想将我的胆怯分你一半。”
“你是真不想活了是不是?和咱们有亲戚关系的是他儿子,不是他!他若动怒,不会顾忌任何人的面子,你知不知道!”
陈傥很生气,比之前在驿站那回还要生气。
那次他尚且可以护住她,就算是拿刀杀人他也没什么好惧怕的。
可是与天家的人作对,他便没有那个胆子了。
他不敢去想,若平南王真的动了杀心,他还会不会义无反顾的站出来。
迟玉卿没有回答他,只是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魂不守舍的。
陈傥气恼,却又不可能真的不管她了,在原地别扭了一阵,又追了上去继续在她耳边说教。
“二哥哥,你好啰嗦……”他一直喋喋不休,迟玉卿终于有了反应。
“我在跟你讲道理诶,你竟然嫌我啰嗦?迟卿卿,你做人要不要这么没良心!”
“知道啦~二哥哥对我最好了!”
她无奈的勾了勾嘴角,驻足下来,很认真的看着他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