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链接里，贝利亚的声音有些飘忽：“祂在我们无法触碰的地方……别告诉米迦勒——”

那条思维触角颓然垂落，贝利亚的话戛然而止。拉斐尔不动声色，继续为他缝合灵核上的裂痕，却慢慢蹙起了眉头。

他到底该不该告诉米迦勒？

他怕米迦勒永远不知道路西法的去向，灵核的碎裂会无法挽回。而米迦勒若是知道……

“拉斐尔。”米迦勒的声音唤回了拉斐尔的思绪。尽管思维中正在快速权衡利弊，拉斐尔面对上司时的表情并没有露出什么端倪。

“你好像很苦恼。”米迦勒道，“有什么问题吗？”

差点露馅呢。拉斐尔想，上司是好朋友这点就是不太好，相互之间太过了解——

“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没有。”

拉斐尔睁着一双漂亮的绿眼睛跟米迦勒毫无畏惧地对视。

对视持续了十秒，米迦勒率先转开目光。

“不说的话我立刻就……”米迦勒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语气相当淡定。

“别别别别别！”拉斐尔伸手拽住米迦勒，语气一软，“我这就告诉你，你不要自己拆线！”

他可是能看到，米迦勒已经把一丝圣光勾在了拉斐尔缝在灵核里的一线治愈圣光上。那架势大有拉斐尔继续隐瞒，他就拽着那根线头把刚才的治疗成果全部扔进垃圾桶的意思。

利维坦下意识看了眼沙利叶——也许这位炽天使能搞明白他的两位同事在说什么内容？

但沙利叶并没有回应利维坦。双面天使盯着安静沉眠的贝利亚，似乎再看下去，贝利亚就能睁开眼睛坐起来。

那两位炽天使已经在房间的角落里设置了一个隔音结界，拉斐尔的神情似乎有些心虚。利维坦看了他们几眼，又把目光转回贝利亚身上。

他直觉贝利亚受伤与路西法有关。毕竟，米迦勒都被召唤过来了，但路西法仍然是踪迹全无。联想到刚才提示他路西法无处不在的追踪术，利维坦想到了一些很不妙的可能性。

但此刻谁都不能验证他的猜测。利维坦只能继续看着贝利亚出神——懒惰之君一向安静，与路西法的关系极为亲密。贝利亚到底在哪里获得了有关路西法的消息呢……

这边隔音结界里，米迦勒和拉斐尔的气氛有些凝重。

“米迦勒，”拉斐尔十分谨慎地说，“你要答应我，不管你接下来听到什么，不要作出过度的反应。”

米迦勒却并没有作出这样的承诺。

“你先告诉我，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米迦勒道，“是不是跟路西法有关？”

拉斐尔又一次用他的绿眼睛和米迦勒对视。这次拉斐尔先坚持不下去，他低声答道：“是。”

“路西法在哪？”米迦勒问。

“他在……”拉斐尔想了想，“等一下。”

在米迦勒不解和催促的眼神中，拉斐尔对着他的上司施了一个束缚术。

“怕你跑掉。”拉斐尔道，“路西法如今已经进入神之界域，存在于各个高维相中。祂能看到时间上所有节点，也就是说——祂无处不在，无时不在，但三维生物根本找不到祂。祂就是存在本身。”

这段话说完，米迦勒毫无动静。拉斐尔试着撤掉束缚术，米迦勒仍然没什么反应。

拉斐尔小心翼翼：“米迦勒？”

“他能看到我吗？”米迦勒问。他并没有像拉斐尔一样使用称呼神明的“祂”。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拉斐尔，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立刻得到答案。

“能……也不能。”拉斐尔苦恼地回答，“新神与世界的时间轴契合很慢，现在祂看到的时间是凌乱的……唔，总有某个时刻的路西法能看到这个时刻的你，但在绝对时间意义上，看到你的很可能不是现在的路西法。”

米迦勒目光闪动了片刻。

“他能看到我，这就够了。”炽天使轻声道，“任何一个时刻的路西法，都是他自己。”

“而我爱的就是他。”

说完这句话的炽天使，轻轻闭上眼。他感到了一个轻盈温柔的拥抱。似乎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叹息：“我的天使……”

炽天使眼角悄悄滑落一滴泪。这滴泪落到地上，化成了一缕圣光，缓缓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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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长得很像拉斐尔。”乌列尔点头。

“性格也像，刚才一睁眼就说想要研究……天使的遗传学？”拉贵尔不确定地吐出这个词。

“灵魂也有点像……”雷米尔审视着天使的灵魂，“但是确实没有拉斐尔的那样灿烂。”

“但是头发……”加百列有些纠结，“头发的颜色……”

炽天使们沉默下来。

他们此刻聚集在土星天的炽天使会议室，每个天使跟前放着一杯茶。梅塔特隆端着自己的那杯茶思考了一会，忽然问：“雷米尔，你确定他的灵魂跟拉斐尔的很像吗？”

雷米尔点头。

“你确定……”梅塔特隆犹豫一下，虽然一般认为天使之间不能产生后代，但考虑到第一批堕落的看守天使，没准也是被神抹去的一些知识：“他的灵魂里没有其他天使的气息吗？”

雷米尔有些迟疑。

“其他天使没有——倒是的确有点别的东西，”他说，“像是生命花园里的……唔……是什么来着？”

“生命花园？”拉贵尔摇头，“新生的天使身上总带着一些生命花园的气息，这应该很正常。”

“不，”雷米尔摇头，“是生命之石。”

加百列和梅塔特隆一起看向他。

“生命之石？”

生命之石是经过生命之湖的水蕴养的一种特殊的石头，全天堂历史上都没有出现过几枚。加百列思索一下：“我倒是知道有一块生命之石去哪里了……”但这个猜测似乎有点离谱？

“哪里？”拉贵尔问。

加百列神色变得很纠结。

“呃，”他终于憋出这样一个声音，“当初堕天圣战的时候，被米迦勒送给路西法了。”

“总结一下，这位天使，”拉贵尔道，“有和拉斐尔相似的灵魂，跟米迦勒一致的发色，还有从路西法那里获得的生命之石？”

其他炽天使：“……”

这样看起来，这件事的确离谱。

“先不考虑这块石头，”梅塔特隆道，“且不论路西法也许已经用过了那块石头……我想拉斐尔不太可能跟路西法产生如此紧密的联系。其他的石头呢？拉斐尔那里有没有生命之石？”

炽天使们同时沉默。

“据我所知没有。”拉贵尔道，“或者，他确实有，但他从未说过。”

“我也从未听说。”乌列尔道，“不过他的宫殿里的确什么都有，藏着一两块我们不知道的石头也很正常。”

炽天使们又沉默了一会，乌列尔把话题转了回来：“所以他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也许我们可以去问问他。”梅塔特隆提议，“我们这样猜测没有太大意义。每个天使诞生时都知道自己是为何诞生的，说不定他自己很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为了替代拉斐尔。”

新生的天使被乌列尔安顿在自己的宫殿里。炽天使们到达时，他正踮着脚从乌列尔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乌列尔看到这个场景脚步一顿——他自己拿书从来不用踮脚。

无翼的天使确实比炽天使矮了不少，身形也偏清瘦，如同梅塔特隆所形容，像是少年版的拉斐尔。但其他几位炽天使注意到了一个尤为重要的事实——

新生天使的栗色头发开始褪色了。发尾已经从栗色褪成了浅红色，发根的颜色也变浅了不少。他的绿眼睛仍然如拉斐尔一样，只是这样看起来气质与最开始见到时似乎有了一点变化。

“有没有觉得他更像拉斐尔了？”拉贵尔低声问。

那天使取下一本书，转身才注意到几位神色各异的炽天使。他友好地笑了笑，问：“你们对我很好奇吧？”

加百列闻言神情稍敛。

“我也很好奇，”那天使继续道，“我诞生之时，听见父神叫我‘拉斐尔’。但我又知道我不是拉斐尔——我的名字叫德蒂尔。”

炽天使相互对视。

德蒂尔，在天堂的意思是“神之智慧”。

德蒂尔一摊手：“所以我到底是谁？”

雷米尔问：“你是如何诞生的？”

这句话其实有点怪，因为堕天圣战后所有的天使都是从生命之树上诞生的。但德蒂尔明白了雷米尔的意思。

“我最开始有意识时，似乎是在什么地方漂流了一会，父神说‘原来你在这里’，就把我放在生命之树上，却设了禁制不让我诞生。本来我只是在沉睡——”德蒂尔思考了一会才继续说下去，“但不久之前，父神设下的禁制忽然消失，我就醒过来，从生命之树上下来了。”

“之后呢？”梅塔特隆问，“你如何离开生命花园，又是如何跑到木星天，还进了图书馆的？”

“那是个意外，”德蒂尔道，他看起来也十分不解，“我本来只是在生命花园里散步，有个地方不太对劲。我刚走过去，就被传送阵传送走了。再睁开眼，就是在图书馆里。”德蒂尔想了想，“原来那是木星天的最高图书馆吗？”

乌列尔蹙眉。

“生命花园里的传送阵只可能是拉斐尔自己设下的。”

德蒂尔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而是继续讲述自己的经历：“我在图书馆里找了几本书，但都没什么意思。看到一间休息室，门上写着‘拉斐尔’，我有些好奇，就推门进去——”

“你直接推门进去了？”乌列尔的眉头皱得更紧，“所有炽天使的休息室都是设有结界的。你没被阻拦？”

德蒂尔摇头。

“休息室里好像又有一个传送阵，我就被传送到一个很漂亮的房间里。”德蒂尔道，他再一次摊手，“后来发现那是拉斐尔的宫殿。”

炽天使们：“……”

梅塔特隆转身问雷米尔：“你确定他不是拉斐尔本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