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李敖拽着姜桃往边上斜坡一跳,姜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席卷进一个怀抱里。李敖用手将她的头脸捂在胸口,尽量在斜坡上翻滚的时候不让碎石伤着她的脸,虽然姜桃不算一个好看的女娃,但只要是女娃,总还是在意容貌吧?
摇晃之下,左侧大山终于包不住碎石与皑皑积雪,犹如万马齐喑,呼啸而下,李敖耳朵里只听得轰隆一声,一股巨大的力将他们俩冲向坡底。
他在心里狠骂了一声:”该死!什么鬼运气?“
第一次搂喜欢的姑娘,竟然是这么个场景,这一下子有没有命回去过年都要难说了。
李敖奋力睁开眼,他瞥见距他一丈多远处有一块突出的巨石,身后是“咬”得死紧的泥流,他带着姜桃往石边一滚,撑在她上首,紧闭了眼。
泥流追了上来,轰隆一声盖过两人,李敖闷哼一声,身形一颤。
少了压车尾的姜桃两人,骡子跟疯了似的往前狂奔,竟然拉着车窜出老远,青哥早跳下了车往前跑,将将跑出那一段死亡之路,就听见耳边一阵巨响,他不由得双腿一软,扑倒在地。
良久才一身冷汗往后一瞥,泥流距他不过一丈之远,要是他晚一点,估计就被埋在下边了。
“桃子……”车上刘五郎怔怔的看着面前如半山一般高的泥流,“天啊!他们呢?跑出来了没有?”
阿香一听,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掀开刘五郎:“快找……桃子不会有事的!”
三人也不顾是不是会再次地动,狂奔至坡下,此时天黑路滑,他们扯着嗓门大喊,寻了半刻也未曾听见有人呼救。
三人的心愈发冷,到底是刘五郎沉着:“我去村里喊人,带上家伙什来挖,咱们这样叫就是听见了也没法把他们俩给救出来。”
阿香和青哥点点头,刘五郎架了骡车往姜家村赶,骡子受了惊,途中几次跪倒在地,不管刘五郎踢踹还是叫骂,迟迟不肯起来。
有道是男儿流血不流泪,刘五郎绷不住痛哭出声,伏在骡子的耳边道:“骡子骡子,你就行行好,里头埋的是我家侄女和兄弟,不是亲的却比亲的还要亲,他们要是出点事,我怎么跟三婶交代,桃子可是她的命啊!”
骡子似乎听懂了人话,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刘五郎抹了一把脸,架上车狂奔。
这次地动,姜家村也受到了波及,姜强几个人正在屋里摆桌子等着人回来吃热乎饭,屋子摇晃的时候,他们急急忙忙携手跑了出去,但没多大会功夫屋子就不晃了。
敲锣的从村头跑到村尾,惊醒了不少早睡的村人,一时间村道上挤满了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这突如其来的地动。
等了半个时辰,再没地动的迹象,外头挨冻的就嚷嚷着要回去困觉。里正差了几个汉子拦了蠢蠢欲动的村民,这会儿没动万一半夜又动了呢?到时候睡死了跑都没地儿跑。
里正叫家里有损失的过来报个数,满村算下来也就只有马三娘家塌了个猪窝、姜五叔家的茅房倒了面墙,连一只鸡都没伤着,
里正允诺了马三娘,明后两天要是不地动了就叫人帮她把猪窝给垒上,另外还从族中拨两袋粮给她,马三娘这才不叫唤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确实没什么动静了,里正叫人挨家挨户拿了被褥,打算上祠堂打地铺糊弄一晚,祠堂修得牢靠,地方又大,出门就是一片大空地。
姜强等人正要跟着大队人马一块去祠堂的时候,余氏还庆幸道:“还好是小动静,桃子他们在大路上也不会出什么事,大虎你去家门口等着,等你姐到了就领他们过来。”
谁成想,话音刚落就见村道尽头刘五郎一人驾着车飞快驶来,嘴里大喊:“来两个人,快快快!”
姜强认出是自家的骡子,奔上前看,刘五郎拽着他的手上气不接下气道:“大哥……我对不住你,没护好桃子……”
这话一出,人群中传来一声急呼:“娘——”
余氏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一个踉跄就软在张氏身上。张氏心中大痛,脑子里嗡嗡直响,又只能强撑着扶好余氏。
姜强手抖得停不下来:“你说什么?是桃子……是不是桃子?”
刘五郎艰涩的点点头:“大哥,咱们还没找着人,兴许……兴许是掉到沟里了。”
身后众人听此,纷纷表示要一块去挖人,就连马三娘都招呼自家男人去寻耙头,六婶和马二婶子围在张氏身边照顾昏过去的余氏。
不等里正下令,姜家村的男人们操持着农具组成了两队人马,姜五家有牛,里正家有架子车,众人齐心协力,凑出了两辆车。
女人们去屋里头寻灯笼,集灯油,还拿出崭新的棉袄丢在车上,万一人救出来了使得上呢?
领头的问了位置,两辆车坐满了人就要出发,大虎跟了前面那辆,车上人瞧他还是个孩子就让他下去,谁知他低着头死死地抓着车把就是不吭声。
“你们就让他去吧,这娃疼他姐姐。”张氏哭喊了一声:“苍天呐,这可叫我怎么活啊!”
众人无奈,让他坐到中央,大虎自知自个的腿还没好利索,但能去提一把土,帮人抗一下锄头也好啊。阿姐现在躺在泥流下,该多冷啊?
两车一前一后出了村,福来跟着小主人在后头跑,一开始还没人发现它,后车的人拿灯笼猛地照见它一双绿森森的眼睛,才发现这条忠狗跟了近十里路。
“狗去也行,它鼻子灵着呢,说不定一闻就闻见味了。”
众人纷纷道是,虽然埋在泥流下已然是凶多吉少,但就算是个尸首也得帮人挖出来不是?
姜桃猛地睁开眼睛,后脑勺生生的疼,应该是破了个口子,四肢冷得发僵,但都还有知觉。
“姜桃……”李敖松了一口气,“还好你还活着。”
李敖的声音几乎就在她耳边,他的急促的呼吸扑到她面上。
“你……”姜桃动了动手指,这似乎是一个极小的空间,透过缝隙露出的光她勉强能看清楚他的轮廓。
“刚才我喊过了,兴许是他们没听见声音,我还好,你有没有受伤?”李敖问,“我现在没办法腾出手来。”
他现在跪着支撑在她上首,背上是一块石板,石板重若千钧,突出的地方硌得他生疼。他不知道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多久了。但他偶尔俯下身,能听到姜桃若有似无的呼气声,就还是咬牙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