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燕被她逗乐了:“养你就养你,带碗来我家吃饭,豆腐管饱。”
姜正也凑上前:“我也要吃豆腐。”
两女娃啐了他一句:“去去去,一边去,嘴里没个正经话。”
她俩相视一眼,笑成一团,笑着笑着姜燕眼眶里忽然就流下两行泪来,姜桃忙不迭给她擦,姜燕仍然带着笑:“这回,家里可真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亲手把她爹给送进了监牢里。
姜桃拥着她:“怕啥,有我呢,还有我爹娘我奶,我家俩弟弟也是你弟弟。”
姜燕越过姜桃的肩头看了一眼姜正,而姜正也笑望着她,眼里柔情四溢。
六婶瞧着这场面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桃子,你还不急呢?”
姜桃努了努嘴,示意她看地上的一堆烂摊子:“婶子,秘方存在于世上,总会有被人给破了的一天,也就是时间早晚的事罢了。”
姜桃满不在意的唤来一家子帮着姜燕收拾残局,秦寡妇还留下几个钱正好赔这些锅碗瓢盆跟桌椅板凳,至于庆喜儿,里正也没个主意,总不能叫秦寡妇坐监牢还带着娃吧?
虽说姜大牛和秦寡妇也没押到县上去,就搁镇上的一排黑屋里关了,这都是五村怕触犯了律法又不想将人送到县上去的,全都在这一关了事。
里正思来想去实在无法,也不能叫一个女娃带着嗷嗷待哺的孩子,只能先抱到自家去,寻一个刚生过娃的妇人奶一奶,这段日子,姜燕就暂时跟姜桃住一个屋里。
现下,一家人连带着一条狗都聚在堂屋里,议论着全家的生计大事。
过去大半年,姜桃一家的席面生意做得可算是红火,有时候还能碰上两摊席面撞到一块的,当然了,但凡是大席面这都由着他们引向曹家,而曹家得了姜桃的饮子料包,还请回了原先的老师傅,生意算是挽回了三成。
金家那头两面夹击,一边跟曹家较劲,后面又有姜桃一家紧咬不舍,想拼价钱,自打上回那事之后就再没压过价,拼人缘拼周到又干不过曹家,正有些支撑不住的时候,好消息送上了门。
也不晓得是路神仙传出了饮子的配方,他们就着流出来的方子配了两副,泡过之后真真跟姜桃一家弄出来的无二,姜桃一家的优势荡然无存。
“三样方子都叫人给破了么?”姜桃问。
张氏点点头:“我听六嫂说半点都不差的,味道跟咱家一模一样。”
姜桃皱了眉头,对方这是有备而来。
余氏沉吟道:“是金家?他们想要咱们的秘方很久了,说不定就是托了大夫把咱们的方子给试出来了。”
姜桃摇摇头:“他们要是破了方子就不会把这事给撂出去,别人知道了配方对他们这种做席面的没什么好处。”
余氏细思极恐:“你这意思是破咱们方子根本不是想抢咱们生意,而是要搞垮咱们?”
在座几人面色凝重,张氏慌慌张张道:“咱们是得罪了谁?”
姜强抬头道:“要算起来,那咱们得罪的可多了。”
他掰着手指头:“岳母小舅子、二姐二姐夫、村里的马三娘、王家圪崂的吕六娘跟她家闺女,还有……”
话越说张氏的头越垂越低,这一半都是她娘家人。
“爹,你少算了一个黄家。”姜桃冷静道,“你说的那些拿不出闲钱来破咱们的方子,她们要想报复,打上门来恶心恶心咱们倒有可能。”
黄家这两字落地,顿时犹如万钧巨担压在众人肩头,这些天,大家伙都想方设法不去想黄家这事,毕竟黄家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太可怕了。
姜桃突的笑了笑:“也不一定是他们动的手,咱们是得罪了些人不假,但也交好了一些人家,譬如六叔六婶跟荷花姐姐、五郎叔叔兄弟俩、王家圪捞的小翠姐姐、曹家婶婶……”
要说起这过去近两年来她们交好的人真是两只手都数不清,比起得罪的那些人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众人脸色稍霁,余氏也安慰道:“不就是方子被破了么?少个饮子,难道还有人会不请咱们办席面了?”
张氏也道:“少接几摊也不是什么大事,地里的活也要人干呢。”
几个人纷纷安慰起家里人来。谁成想接下来大半月,姜桃家再没接到一摊席面。
这事可真就太怪了。怎么说他们也在五村里混了个脸熟,每摊席面不说是尽善尽美也算是红红火火有声有色,对得起主家出的钱,怎么就大半月没一个生意上门呢?
姜桃将簸箕上的辣椒翻了个面,她要给明叔明婶备的大礼还差些火候,正在冥思苦想之时,六婶带来了一个消息。
王家圪捞那头,六婶因着小翠还时常去走走,小翠也算是记着姜桃一家的好,但凡是回一趟娘家就跟村里的姑娘们说姜桃家办喜事是如何如何妥当。
正巧这月里,小翠一个旮沓的妹妹要出嫁,听了这话本也想订姜桃家的席面的。
姑娘家的爹娘都备好物什就要上姜家村一趟,不想第二日就临时变了卦,说啥都不愿意去请姜桃一家来做席面了。
小翠心中奇怪,好说歹说才从妹妹嘴里撬出了话,说是姜家村来了三四个彪形大汉,听闻她家有喜事,如此“劝导”了一番,他们实在是怕惹了麻烦,才转而去请金家的。
张氏拉着六婶再三问:“真是姜家村的人?”
六婶点点头:“真真的,你们得罪村里啥人了,这么大的阵仗?这是要你们一摊生意都不成啊!”
张氏望了一眼姜桃,姜桃冲她点点头。
张氏打了个马虎眼,将六婶给糊弄走了。
余氏在屋里听了这话,说出了大家心中所想:“除了黄家,再没别人了。”
不叫他们揽席面,这是要将他们给赶尽杀绝。
因着不晓得他们接下来还有啥动作,一家人连吃饭都是忧心忡忡,垂头丧气的。
桌上的姜燕察觉出了他们心里有事,饭毕问了姜桃,姜桃摇摇头,不愿再将小姑娘牵扯进来,避开话头问她豆腐坊的事。
姜燕的豆腐坊开得可算是顺顺当当,姜桃跟她提过的咸甜豆腐脑,她也鼓捣了出来,还加了些自个想出来的配料。
如今在姜家村,大早上去小松林那头吃一碗豆腐花可是一件时兴事。
是夜,姜桃躺在炕上盯着顶上的蚊帐,越想越来气,活人难道还能被尿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