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想法子叫小舅休妻了。”姜桃皱着眉头道,可是左思右想,袁氏又怎么可能会放人?
余氏去灶房打了一盆凉水,又翻出一床旧被子叫姜桃裹着,阿香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两天夜里都得叫人守着。
“我明儿叫你爹去袁家村走一趟,咋说都得把这事透给她爹娘。”余氏拧了帕子擦去阿香额上的汗。
“先别跟他们说阿香姐姐在咱们这,就说她人已经跑了,现下不知去向,看看他们家是个什么意思。”
余氏颔首道:“他们心里头要是还有这个闺女,会想法子把这亲事给搅和黄了,到时候咱们再一说也合适。”
姜桃掖了掖阿香的被子,但愿如此了,要是娘家也不中用,阿香是真前有狼后有虎,走投无路了。
守了一夜,阿香断断续续发了三回热,连身上的棉被都湿了一半。姜桃忙活到黎明才消停了,见她睡得熟,自个也回了房挨着余氏眯了一觉。
张氏跟着她们挤了一夜,姜强则去马二家借铺。阿香迷迷瞪瞪醒来时,姜桃等人已经用过了朝食,正围坐在门口拔鸡毛。
见她醒了,姜桃洗了手去灶房给她端了碗水,喂她喝了大半碗后又盛了一碗南瓜粥,阿香一天一夜粒米未进,很快就喝得个底朝天。
姜桃再打了一碗,这回她倒喝得慢些了,眼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往碗里砸,哭咽得吞不下东西。
姜桃宽慰了半天,阿香断断续续把袁氏和张平打她的缘由说了个囫囵。
要说大事也算不上,就是前天傍晚她去外头挖了野菜回来,又碰上张平要出门,多嘴说了一句“快要过年了就别出去抹牌了”,这话戳在张平那厮心坎里,以为这刚过门的小媳妇是要说教她,顿时就不乐意了。
出去抹牌是花她的银钱了?还是他这做丈夫的没点威严了?三俩句话压下来,阿香低着头委屈得说不出话来。
袁氏这会儿也从别家闲话回来,听到花她银钱这半截话,以为阿香是瞒着她在张平耳边碎嘴,说她偷拿首饰这事了,袁氏顿时邪火一上来就给了她一嘴巴子。
“我这个做婆母的拿你两根破簪子咋了?你一个年轻妇人穿金戴银的出去要骚情谁?”
张平一旁嫌弃道:“就她这样,就是戴上了凤冠也是个夜叉鬼。”
阿香被骂得个狗血淋头,袁氏穿着的一件葱绿褙子更是晃花了她的眼,这衣衫颜色这般鲜嫩,一定不是她一个老妇所有的,
袁氏瞧见了她的目光,紧了紧领口:“咋,你盯着我作甚?还不弄饭去?指望我给你端上桌喂你吃?”
张平骂骂咧咧去了村口,阿香咬牙下了灶。夕食照旧是袁氏和她一块用的,灶上温着张平那份饭。
要过年了自然要采买些瓜子花生啥的,袁氏张嘴说着,阿香默不吭声的记,临了要支钱的时候,袁氏却双手一摊:“我哪来的钱?娶你花了恁多银子,现在还欠着村里的好多人家的银子,再说了,你不是有嫁妆么?到这会了,还不拿出来使使?”
说起这嫁妆,阿香真是有口难辨,这成亲俩三月,哪一天不是她拿钱补贴婆家,袁氏要吃鱼吃肉,偏生一回又只给两三个钱。
“娘,这大姐二姐三姐家都得去礼,每户少说也得提两包东西去嘞,还有几个侄子侄女还得给个红包,这钱……”
“你骚情她们做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们就只有往家里拿的份,哪还有我上杆子讨好她们的事?”
阿香自然是不认同这番话的,几个姑姐瞧着都是好人,亲戚亲戚,有来有往才能亲了,她一个新妇又是小辈能不去见礼么?
这时候张平踢踢踏踏回了屋,他摸黑进了灶房叫地上的矮凳给绊了一脚,许是又输了钱,他一脚把矮凳踢了出去,砸坏了角落一口水缸。
“他奶奶的,那个作死的把凳放这碍了我的脚?”
他端了饭食,进屋看清楚了碗里的饭菜,顿时一甩碗道不吃了:“咱家是穷到要卖屋卖地了?饭里一滴油水都没有,叫我怎么吃?”
袁氏若有所指道:“这能怪得了谁?咱们家换来了个金贵媳妇,可不得吃糠咽菜了?”
阿香张了张嘴,看着母子二人吃人般的目光,吓得端碗的手微微发抖。
袁氏还不罢休:“咋,我刚说的话你听见了没?左右拿几个钱把年给过了,我瞅着你带来的红木箱子沉甸甸的,拿一两件出来也能叫咱们过个好年。”
“哪里还有东西?”阿香嗫嚅道,“簪子您也拿走了,衣衫统共也没剩下几件了,就是我带过来的一百多个钱,这些日子也全用得精光了。”
袁氏听清楚了这话,一拍筷子:“你这意思是要上街给你讨钱去?”
就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阿香含泪抬起头:“娘,您这是要逼死我,我是真没钱了,要是有钱我能不拿出来使么?”
袁氏冲张平使了个眼神:“好啊,你倒还倒打一耙说我的不是了。阿平,不给你媳妇松松皮怕是要冲你老娘尥蹶子了!”
张平老早就手痒痒了,他一把薅住她的长发往墙角一带,阿香吃痛,手里碗砸得稀巴烂。她嘴里央求着:“娘,娘,我错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张平充耳不闻,冲着阿香就是如同雨点般的拳打脚踢,阿香下意识捂住头脸和肚子,张平使劲拽开她的手,布鞋狠狠的碾在她的脸上:“敢跟我娘顶嘴,嗯?”
阿香到底是常年劳作,使出了全身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掀翻了控制她的张平就要跑,刚摸到木门,袁氏动手了,她那里肯叫她出去丢人现眼?
她抓住她的手,一脚踹在她的腹部,将她重新从门口拖到屋内,嘴里还骂着张平:“一个女人你都打不过,没用的东西!”
张平气急了,用力掐住阿香的脖子,眼见着她要开始翻白眼,又抓住她的头使劲往墙上撞。
袁氏下了场,时不时也补上一脚,母子俩打了小半个时辰,阿香像一摊烂泥一般瘫在墙角,袁氏也真怕把人给打死了,拉住了张平叫他消停消停,吃了饭再说。
直到下半夜,袁氏都进屋困觉去了,阿香才挣扎着往外爬,她伤了腿骨,好不容易才挪到了屋外大路口,举目四望皆是茫茫,经不住痛哭出声,由此叫隔壁起夜的王叔看见了,接下来的事,姜桃等人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