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牛一把将筷子拍在桌上,双眼盯着姜燕,那意思无论如何是得看着她把这块肉给吃下去。
姜燕抽泣着勉力夹起肉往嘴里一塞,见肉入了口,秦寡妇脸色稍霁。
也不知是不是哭得嗓子发紧还是那肉实在是太油腻,姜燕实在忍不住一口呕了出来。
秦寡妇见状撂了碗,转身就进屋,嘴里道:“算了,也甭吃了,真叫人倒了胃口。”
姜大牛脸色铁青,扬手就要拍几下姜燕给秦寡妇出气,但见姜燕眼睛红得跟个兔子似的,倒是没再舍得下手,只指着地上肥肉狠声道:“把这收拾干净了,听见了没?收拾完了再给你娘煮一碗汤圆去。”
说罢便跟着秦寡妇一块进了屋,顺道“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听着屋里传来的淫言秽语,姜燕独自坐在堂屋里怔怔流泪。等屋里头传来令人面红耳赤摇床的声音,姜燕擦了泪,默默将桌上的碗筷都轻手轻脚的收拾了,再将地也洒扫了一遍,然后进了灶房烧水煮汤圆。
灶房里还剩下些荤菜,大大小小堆满了整个灶台面,姜燕瞧都没瞧一眼,从清晨忙到晚间,除了刚才扒拉了两筷子之外,她粒米未进,但她竟然不觉着腹中饥饿,甚至还觉着口里还残留着那股子肥肉味,漱了好几遍,都——叫人恶心。
日子过了立冬,很快就奔着小雪去了。这日里姜桃一打开屋门,就觉着一股子凉飕飕的寒意扑面而来,冻得她缩了缩脖子。
清晨晚间一件薄衣衫是顶不住了,少不得加一件小坎肩。前几日余氏将一大家子的衣衫拆拆补补,都给赶出了一件夹棉的小背心,虽然都是拆冬日的衣衫做成的面子,但好歹里头的棉花都是崭新的。
余氏说了,这两三年穿旧了就只管换面子,里头的棉花可以用老长时候呢。
姜桃肩头上披着这小背心到院里放了鸡,然后将两只大鹅赶出笼子溜达溜达,今日运气好还捡了两只鹅蛋。
喂了鸡食,又去猪圈面前看了看那两只猪猡,甭说家里人照顾得就是精细,这猪猡就跟吹了皮球似的足足长大了三四圈,目测都大约有百来斤了。
姜强这些日子忙完了储粮的事,正好得了空,少不得趁着天气还好的时候再把猪圈给加固一番,顺便把四周的木板和竹板给推到了换成土砖墙。
一旦天公不作美,下了大雪刮起风来可不是闹着玩的。马三娘前年的时候就是扣扣索索没加固顶子,下了一场大雪直接把一只二百来斤的猪给压死了。
那时候天寒地冻的又还没过年,一家人也舍不得吃猪肉,只得咬牙叫猪贩子给收了,算下来起码亏了百十来个钱呢。
两只猪猡见着姜桃就直呼噜,拿着嘴顶圈门,姜桃抓着支竿子将他们赶到了里头,嘴里喊着:“这么早我可没给你们拌潲子,也不晓得你们的肚子是啥长得,能吃恁多东西呢。”
张氏在灶房里煮猪食,余氏忙着缝补衣衫不得空,这一日四五顿的猪食就全压她身上了,她也不恼,看着猪猡哼哧哼哧的吃着食,嘴里还时常念叨:“多吃点多吃点,多吃两口就多长一两肉嘞。”
姜桃趁着两只猪猡都被赶到了角落里,连忙开了圈门闪身进了猪圈。她早把就新袄子挂在外头了,里头这身是补丁盖补丁的旧衣。
她屏住呼吸,拿起笤帚扫起了猪圈,甭说这味还真叫人受不了。光是这猪尿的骚味都能透过几层布,直钻进你的鼻孔里。姜桃都学会不用鼻子,直接用嘴巴呼气吸气了。
猪粪扫进沟渠里,再提了水将猪圈冲洗一番,最后搁上干净的稻草这才算干完了。要到了冬天,这都没法子用水冲洗,怕地面结冰叫两只猪受罪,只得全靠这些稻竿,铺一层盖一层糊弄完隆冬。
姜桃关好圈门松了一口气,左右嗅了嗅两只胳膊,全带着味。她也没急着换衣衫,得先去菜地把今天要吃的菜给摘了。
正在选今日吃哪个老南瓜呢,就听见姜燕站在院门口唤她。
姜桃忙放下手里的竹筐,去门口迎她:“你咋这么早就来了,我还没吃朝食呢。”
今日又是逢五,姜正上回都说从今儿开始教她们念诗了。
姜燕垂着眼笑了笑:“家里呆着不痛快,我来你这坐坐。”
姜桃还有啥不明白的,正色道:“你先坐着,我去换身衣衫来。”
说罢就给她拉了张竹椅,叫她在廊下坐了。她飞快的跑进屋简单擦洗换衣衫。
大虎这时候也起了正背着书袋要出门,他见着姜燕还唤了声姐姐,姜燕扯了个笑脸点点头。
等姜桃收拾齐整了出来,就见余氏跟姜燕两人坐着拉话,说是拉话,也就是余氏问,姜燕小声的答。
余氏瞧见她,冲姜桃道:“灶上热着饼,你给燕子拿两个过来,再舀一碗粥,整两块霉豆腐。”
姜燕忙摇手:“三奶奶,我吃过了的。”
余氏板脸道:“这才是几个时辰啊?你家鸡叫一遍就开饭了?”
姜燕羞赦的低了头,姜桃麻利的拾掇了两人份的吃食搁在条凳上,跟她一块吃。
姜燕吃东西跟她人一样秀气,就是饿极了也只是夹菜的速度快一点。跟姜桃两人随意坐在廊下用饭,双膝也乖巧的并拢,小声喝粥,小口吃饼。
姜桃觉着今儿的姜燕有些怪,明明穿着坎肩一张小脸还冻得发白,趁她端粥的时候,姜桃挨了一下她的手背,姜燕缩了缩,眨眨眼看着她:“桃子?”
“你的手咋是凉的?”姜桃皱着眉头,余氏去灶下忙活了,他爹也一大早出门去挖泥了,她压低了声问,“来事了?”
姜燕微红着脸:“还有十来天呢。”
这就奇了怪了,姜桃再忍不得,搁下碗就冲她伸手,姜燕唬了一跳,端着碗也不好躲,被姜桃扯开了领口的盘口。
“桃子……”姜燕红了一张脸,四下看着有没有人瞧。
姜桃摸着她坎肩的薄厚,倒是不薄,跟她自个身上这件差不离的。
“你等着。”姜桃嘱咐她坐在凳上。
她从屋里寻了把剪子,就着针线走向剪断了几根线,轻轻扯开。
只见里头露出泛黄的棉花,姜桃捻了一团,凑在鼻下闻,还泛着股陈旧的味道。
她面色铁青,厉声叫她赶紧去屋里把坎肩脱了。姜燕这回就是再懵懂也明白了啥意思,白着脸挪去了里屋。
姜桃手底下飞快的脱了自己的坎肩塞给她:“你先穿我的。”
姜燕抱着衣衫:“那你……”
“我背我娘的,快去换了,小心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