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张二姐拎着瓜带着两个孩子打了个弯,径直冲着张家村去了。
刚进了娘家院门,就见袁氏坐在廊下数落张平,张平面上满是不耐烦,嘴上嚷嚷着:“娘,您能别叨叨了么?二姐叫我去的,我哪里敢不去?”
袁氏没声好气拍了一下他的臂膀:“她叫你去你就去了?她叫你舔腚你也去?”
“这事要怪就怪我那花萝卜姐夫,要不是他中了邪似的去钻寡妇洞能闹得起这事么?”张平嫌恶道,“就算是腻歪了我二姐,也不好好藏着掖着,脑瓜子恁蠢,倒把荤腥带到家里去了。”
袁氏拉下他的衣衫,看他后背上青青紫紫的伤痕:“这话可别跟你二姐面前说道,他们俩还得过日子呢。”
“哟,可不巧了。这事被我听着了,不说道都不成了。”张二姐施施然进了院门,将瓜搁在门下,扭头冲两个小子道:“去你阿婆屋里吃糖去。”
大宝小宝携手呼啦啦冲进了袁氏的屋里,袁氏还没来得眨眼,就听见两个小子在里头翻箱倒柜的声音。
袁氏拿手摸了药油,飞快的往张平背上使劲一揉,张平疼得嗷嗷直叫。
“得了,搁屋里趴着去吧。”袁氏盖上药油,睨了一眼一旁的张二姐,“你咋来了?”
张二姐寻了条凳子自顾自坐了,嘴上笑道:“咋,手上没拎东西就进不得娘家门了?”
袁氏去屋里拉住两个闹腾的娃儿,拿了钥匙开了炕头的木柜子,拿出一叠半融了的糖搁在桌上。
两个孩子瞧了一眼,哭着闹着不肯吃,袁氏板了脸:“就这几块糖,爱吃不吃!还给你们养刁了嘴了?”
说罢,便冲着院里翘着腿的张二姐道:“你带不带东西来,这都是你的娘家。但你不该把你弟给扯进去,那锄头榔头可是张眼睛的?要是伤着哪了,谁来给我养老送终?”
张二姐脸上的笑僵住了,张平瞅着母女俩,提起他想必又是一阵唠叨,他忙哼哼唧唧喊着伤疼脑壳晕进了自个屋,顺道还把屋门关严实了。
“娘你就会叨叨我,你可不想想是你把我给害惨了!”张二姐眼圈一红,哭诉道,“要不是你让我嫁了袁才那狗东西,我至于落到今天这般田地么?要不是他动手打了人,我哪里用得着叫阿平去给我撑场子?”
袁氏心软了半分:“我的好闺女,袁才可是你自个挑的,他原来还是你妹子订下的亲,要不是你哭着求着要换,咱们哪里会干下这蠢事?”
张二姐揩了一把鼻涕泪:“我不管,我要是嫁的强子现在就跟小妹一样过好日子了,你是没瞅见她连新衫都穿上了,院里两头肥猪十几只鸡仔,还有使不完的银钱。”
袁氏一愣:“不是——她一向过得紧巴巴的,咋就抬起头了?”
张二姐将那些事添油加醋说了,末了还信誓旦旦的道:“照这样下去,过不了一年半载,她们怕是连屋都要翻新的了!”
袁氏听了怒从中来:“好啊,原来自个在家吃香的喝辣的,叫她老娘吃糠咽菜。大过年的就提条烂尾巴鱼来糊弄我。我白养了她十五六年,嫁出去后连个铜板都不曾见着。”
张二姐火上浇油:“可不是?您看见门口那破瓜没,我去串了一趟门连个鸡仔都不给我抓,还说我家有嘞。”
“我倒要去瞧瞧,看她是不是真黑了心眼!”袁氏说得唾沫星子横飞,“还有我那矮冬瓜女婿,往常连句甜嘴都没得,没想到搁这等着我呢。”
张二姐替张氏解释了一句:“娘,小妹心里还是有咱们的,就是她婆子教的坏了心肠,我可听她说了,全家的进项全都搁她婆子手里攥着,小妹连有多少钱都不太晓得。”
袁氏眯着眼:“分家分了好几年了,我小闺女瞧她没依靠才接到了家里,她那把老骨头不知帮着带孙干活,倒还把家里的银钱给掌住了,这事就是搁哪个村都没道理,我明儿就去掰扯掰扯,倒要看看她的脸皮有多厚!”
张二姐在一边点着头,顺道还说了那没规矩的姜桃。
“你不晓得嘞,我那大外甥女也被那婆子教得小嘴巴巴的没一句好话,我说她一句她能顶我十句。”
袁氏点点头:“我好歹还是她阿婆,还能管教她,一定给她掰过来。”
张氏告了个小状,心里头得意极了。她日子过得不舒坦,张氏也甭想好过。大家都是姐妹,自然要有难同当,有福她享。
坐了半晌,大宝小宝嚷嚷着要家去。
袁氏瞧了一眼桌上光可鉴人的盘子,转头问道:“你现下回去了,咋跟女婿处?”
张二姐冷笑一声:“还能咋处?就当往常那般处着呗。”
“娘说一句,哪个男人不犯这错啊?你多想想孩子,离了他你还能活?你当外头那些和离的妇人都是好过的?”袁氏劝道,“他在外头玩够了就回来了,那寡妇就是他图图新鲜,迟早得踹了。”
“我晓得,再说我跟他闹和离有啥好处?平白把他让给那小娼妇?”张二姐咬牙切齿,“袁才就是烂在屋里了,也甭想我放过他。”
袁氏赞许的点点头,将张二姐和大宝小宝送走后,她立马去开了衣柜,寻了胳肢窝还带着两补丁的那件旧衣衫。
老长时间没穿了,衣衫上一股子霉味,袁氏屏住呼吸将衣衫甩了甩。又翻出一条配套的破裤子。
翌日一大早,她穿戴一“新”,从瓦罐里摸出四个鸡蛋拿篮子装了。灶上预备了饭食,她隔着窗唤了张平,张平还没翻身,捂在被窝里喊了声:“知道了知道了,你搁着吧。”
袁氏不再管,将门挂了就冲着姜家村去了。
十几年里,她还是第二回走这条路,好不容易进了村,寻了个人问了住处。行至院门前,她踮脚瞅着里头还是个茅草的屋顶,院门也是破旧。
她心里头顿时摸不准昨日张二姐说的是真是假,正在踌躇之间,张氏正好下地回来,她见袁氏站在门前,还以为是自个眼花。
揉了揉眼睛才发现真是袁氏,忙撂下手中的锄头,脸上乐开了花:“娘啊,你咋来了?赶紧屋里坐。”
袁氏顺势将篮子塞她手里:“来瞧瞧你,家里没别的,就几只蛋,给两个小子炖个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