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山又名英雄山,我高中的母校英雄山中学就是以它命名的。现在说起它来已经名不见经传了,仅仅是泰安老汽车站旁边的一个长满松树的小土包而已。但在古代来说,蒿里山的知名度丝毫不亚于东岳泰山!
关于蒿里山有两个说法,一是跟四川的酆都同为阴曹地府,一是十八层地狱的最后一层!而无论是哪个说法,蒿里山的名头都大得吓人!
晋陆机的《泰山吟》颂道:“泰山一何高,迢迢造天庭。峻极周以远,层云郁冥冥。梁父亦有馆,蒿里亦有亭。幽岑延万鬼,神房集百灵。长吟泰山侧,慷慨激楚声。”由此可见蒿里山在中国古代的文学史上都有一席之地。
可那时的我跟表哥却丝毫没听说过这些,而且就算听过估计也不会有丝毫的畏惧之情。那天我们在后山无聊乱转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荒落的小庙,庙内十分简陋也不见香火,倒是唯一的案子上摆放了两个盘子,盘子里放的不是贡品,而是瘆人的白骨。
两个盘子里一个摆放了人的头骨,一个摆放了人的大腿骨,这些都是我们在学校的人骨模型上看到过的,但见到真的我还真吓了一跳,心脏咚咚地跳个不停。
我们当时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是争强好胜,谁都不愿让对方看到自己有怕了的时候。恰巧那天我比表哥多捣了一个马蜂窝,他本来就愤愤不平,所以此刻他感觉正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于是强忍住恐惧,居然拿起了盘子里的头骨,用手抚摸起来。
我见到后自然是不甘示弱,迅速拿起了另一个盘子里的腿骨,也学着用手摸了几下,两个人顿时会心一笑,都为我们非凡的胆量而骄傲。而这一骄傲不要紧,险些要走了我们的两条小命。
当天我们也没有感到什么不适,待得都玩了个尽兴后才各自回家。而在上山后的第二天,我们两个都不约而同地在家里发起了高烧。
当时的情景时至今日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是我第一次发高烧,豆大的冷汗从脸上流下,滴湿了我的衬衫,我却如同坠入冰窖一般,不停地喊冷,脑子里更是昏昏沉沉,想什么都惹来一阵头疼。
在村里的卫生所打了退烧针后依然没有效果,父亲就把我送到了市里的医院,我还记得是离后来的母校很近的儿童医院。当时找来了最好的医生,做了最细致的检查,也没能找出病因,只好继续输液治疗。
在我发烧的第二天里病房来了个六十出头的矮胖老者,我父亲让我称他徐先生。徐先生刚一见到我后就脸色大惊,说是我惹到了大麻烦,三魂七魄中居然丢掉了一魂!
三魂分为天魂、地魂、人魂,三魂生存于精神中,陪伴人的一生,只有在人身死的时候才离开躯体,天魂归天路,地魂归地府,人魂则徘徊于墓地之间。而我当时的情况,就是失去了地魂,也就相当于几乎丢掉了半条命。
后来知道这位徐先生是当时市里有名的高人,只有一些重要的领导和富商才能请得动他,这也难怪我的父亲当时对他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当然父亲如何能请他出山我就不得而知了,估计是看在我家族的面子上才肯帮忙的。
我当时烧退了一些,神智比较清醒,就回答了他这几天的遭遇。本来在山上动人尸骨的事情是不敢说出口的,怕父母怪罪。但发烧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便从实招了。
徐先生听完我的叙述后长叹一口气,对父亲说道:“若是你家公子招惹了普通的邪祟,我稍施法力就可请回公子的命魂,可那蒿里山乃阴曹地府,公子多半惹到了阴司鬼差,所以老朽对请回公子的命魂实在没有半分把握,只好尽力而为了。”
父亲本来就愁容满面的脸上明显又抽了一下,说道:“还请徐先生救救我家小儿啊,有啥吩咐尽管提出,我张家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后来的事情我就不得而知了,听母亲说是徐先生带父亲一起到我惹事的庙里做法事,但看我持续不退的高烧,就知道法事并没有成功。当时我只认为那徐先生是个招摇撞骗的草包罢了,所以后来对这类的高人一向嗤之以鼻,就像泰安火车站桥洞底下那些一见城管就夹着马扎逃得如同丧家之犬的神棍一般。
我住院的第三天病房里来了个干瘦的老和尚,听母亲说是三叔在北京给我请来的,这位高僧抵达济南机场后直接打车来到了医院,这让我对他很有好感,并且感叹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原来是这么重要的人呀。
老和尚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深不可测,是个有大智慧、大慈悲的得道高僧。经常爬泰山,我见过的和尚也不少,但这个老和尚的气质就完全不同,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刚接老和尚回来的父亲很快给病房里的亲友做了介绍,说这位是北京潭柘寺的主持妙谛大师,我曾祖父的老友。
妙谛大师很是溺爱地抚摸着我的头,说道:“阿弥陀佛,与圣远公上次切磋棋艺还是十五年前的事情,未曾想他的曾孙已经这般年纪啦。”
虽是听得妙谛大师很轻松地跟大家叙旧,但病房里的亲友还是愁容不减,个个心想这哪是叙旧的时候啊,孩子都已经这个样了,但又不好意思明说。
妙谛大师是何等人许,一眼就窥破了众人的想法,接着说道:“你家公子虽是丢了地魂,但并无大碍,反倒有可能因此结下极大的善缘,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听得妙谛大师如此说辞,众人脸上皆是放松了些许,但仍有层层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