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天当即返回小院,把收集的信息说给周子恒。
周子恒抿了口茶,赞许地道:“林绍棠不过如此,见识还不如你呢。这也难怪。他并不知道,无影刀尹海川的可怕之处。如果他知道,绝不会想的这么乐观。”
王小天想了想,问道:“师父,您觉得,尹海川会用什么证据,来办林司令的案子?”。
周子恒道:“以证据定罪,那时司法部门的事。稽查院办案,从来不依靠证据。”
“稽查院所担负的,是防范一切可能对国家,造成危害的人和事。它要做的,是提前制止,而不是事后清算或者补救。所以,稽查院办案子,仅需怀疑就够了。”
王小天顿时不寒而栗。
他难以置信的望着周子恒,道:“哪怕这个怀疑是错的,甚至是故意以怀疑为借口?”
周子恒轻轻点头。
王小天顿时忿然,“这也太可怕了。若是有人借机公报私仇怎么办?”
周子恒道:“稽查院内部有纪律。办了冤假错案,是要受处分的。如果有证据表明,办案人故意挟私报复,办案人与被害者同等罪责。”
说到这,他瞥了王小天一眼,慢悠悠地道:“所以我说,不救林绍棠,对付尹海川易如反掌。救了林绍棠,等于放过了尹海川。”
王小天呆呆地望着地面,半晌才道:“人死不能复生。为杀一个坏人,而让一个好人陪葬,太不值得。”
周子恒道:“那只是你认为的好和坏。”
王小天一愣,道:“难道林绍棠是罪大恶极的人吗?”
周子恒反问,“难道尹海川罪大恶极吗?”
王小天顿时词穷。
周子恒道:“尹海川虽然为人阴狠诡谲,做事手段狠辣,但他是坏人吗?稽查院内部监察之严厉,不比对外办案差多少。他在办了那么多案子,如果都是冤假错案,他就是九条命的猫,也早死了。”
周子恒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王小天,继续道:“再说,林绍棠就一定是好人吗?从我拿到的情报看,也未必如此。这些年,他主政西北,也干了不少,不能算‘好人所为’的事。”
“纵容军队走私,容留盗匪,打压不听话的商户,扶持老丈人家的产业,超额征税等等。这样的事他也干了不少。不过,比起其他军阀来,他的吃相还不算太难看。”
王小天难以置信地望着周子恒。
周子恒淡淡一笑,道:“是不是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观都崩塌了?对和错,从来就没有绝对的标准。只要你觉得是对的,那一定就是对的。”
“修行的第一信条,便是坚信自己的选择,永远是正确的。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如何能武道登顶?”
他顿了顿,继续道:“虽然稽查院办案,并不依赖证据,不过,证据毕竟是用来,堵住悠悠众口的,当然是越充分越好。尤其是林绍棠,和薛帅还有一层非同寻常的关系。”
“若有充分的证据,把这案子办成铁案,日后薛帅那边也好交代。所以,尹海川一定需要一个,林绍棠通敌叛国的铁证。”
周子恒说完望着王小天,“你说呢?”
王小天明白周子恒的意思。还有什么证据,能比叶安妮的养子,更能坐实林绍棠通敌叛国的罪名?
他轻轻点了点头。
周子恒温和地道:“去吧。你自己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该去哪里,就去哪里。为了足够真实,没办法安排人保护你。一切只能靠你自己。多加小心。”
王小天冲周子恒深鞠一躬,转头要走。
周子恒忽然道:“等等。”
王小天回头,茫然地望着周子恒。
周子恒暗暗叹了口气,道:“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王小天沉默了片刻,神色坚定地摇头,“不管当年他处于什么目的收留我,对我总是一份恩情。得还。”
纵然周子恒心坚如铁,一句“得还”,也让他忍不住动容。他压下心中的涟漪,轻轻点头,低声道:“去吧。”
王小天点头,转身,大步流星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沈树鸣后脚就进来了。一进门就布下了隔音结界,冲着周子恒暴跳如雷:“你怎能这样!你明知道小天是个重情义的孩子,还故意告诉他,这些狗屁倒灶的事,让他自愿当诱饵,这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吗?”
周子恒也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大吼道:“我做事不用你教!他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自己知道该怎么选!”
两人跟斗鸡一样,脸红脖子粗的互相瞪了片刻。周子恒先转开视线,缓缓坐下,道:“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每个人也必须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更何况,修行,本身就必须要意志坚定,百折千回,不改初心。既然他认为那是恩情,得还,就必须让他还。否则,会让他留下心结。”
沈树鸣的气也消了些,道:“真的不安排人暗中保护他?”
周子恒道:“尹海川非常狡猾。如果他发现异常,肯定会终止行动。那样就前功尽弃了。所以,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沈树鸣不解地道:“为什么非要对付尹海川?你肯定知道院长在哪里。可以去找院长,让他给你写封推荐信。有他的推荐信,议会敢不任命?”
周子恒摇头,道:“议会的任命,不过是程序而已。就算按你的方法办了,议会任命了我,尹海川和戴旭铨,能心服口服吗?他们会不会放下矛盾,狼狈为奸,联手架空我?”
“稽查院的院长,虽然权势惊人,但屁股底下就是火山口。镇不住的话,会被烧成灰烬。”
“当年,李院长被任命为院长,很多人都不服气。李院长上任后,要么足不出户在小楼里,看书、喝茶、聊天,要么外出视察。就这样过了整整三年。那些人串联谋划了三年,准备一举掀翻李院长。”
“如果不是李院长先发制人,发动血夜清洗,那么坐在院长宝座上的,就是别人了。那时候,尹海川和戴旭铨,还只是小小的处长,不过当时的表现异常出色,这才进了院长的法眼,一步一步,将他们提拔为左膀右臂。”
“后来,我问李院长,既然他早就察觉了,那些人的意图,为何不采取温和的手段,分化、拉拢、收服他们为他所用?”
“李院长告诉我,拉拢、扶持等级低的下属,比如处长、科长,他们会对你感恩戴德,忠心耿耿。但那些人都处在,距离院长座位足够近的位置上,而且都有野心、有实力。”
“即便他能使手段,让他们臣服。他和他们也不可能是一条心,定然会互相猜忌。这样一来,稽查院将陷入长期内斗之中,危害反而更大。还不如当机立断,将他们连根拔起,把位置和机会,留给有能力的新人。”
“不过,李院长就算想将他们连根拔起,也要师出有名。所以,他才故意纵容那些人,串联勾结,谋划作乱。然后再趁机一网打尽。而现在,我们缺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
沈树鸣道:“就算这次,你能顺利收拾了尹海川,还有个戴旭铨呢。”
周子恒道:“戴旭铨不过是,一只虚张声势的狸猫。看上毛色五彩斑斓,很有威慑力,与老虎差不多,实际上色厉内荏,不足为惧。”
“尹海川不同。他是藏在暗处的毒蛇,看到上不引人注意,但被他咬上一口,不死也得元气大伤。”
“只要收拾了尹海川,戴旭铨绝不敢轻举妄动。所以,现在先不动他。等我接任院长,稳住局势以后,再收拾他也不迟。”
李兆麟听到下班的铃声,麻利地将手上的文件收拾整齐,锁进保险柜。然后吹着口哨,换上便装,在穿衣镜前,精心梳理了头发。直到他自己觉得无可挑剔了,这才推门出去。
一小时前,汪姐过来告诉他,岳思瑶非常愿意,到他这里来工作,哪怕做杂役也没问题。而且,为了表示感谢,岳思瑶请他吃晚饭。
李兆麟假意推辞一番,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现在,他就要去赴美人之约了。
李兆麟收拾妥当,离开稽查院,前往晚餐地点知味轩。
从稽查院步行到知味轩,走大路的话,需要穿过人来人往,热闹非常的芙蓉街,最少需要四十分钟时间。
走小路,穿过芙蓉街一坊之外,那条僻静的小巷子,只需二十分钟。
李兆麟决定走小路。
这条小巷子,虽然只与芙蓉街隔了一坊,但因为紧挨着一条臭水沟,垃圾遍地,环境恶劣,无人治理。有钱的人家都搬走了,继续住在这里的,要么是穷苦人家,要么是叫花子、流浪汉。所以房舍破败,住户稀少,安静的瘆人。
巷子只有两米宽,两边全是高墙。李兆麟靠着墙根,在高墙的阴影里往前走。
他有辉光护体,能隔绝臭味。不过,此时正是初秋,秋老虎十分凶猛,虽然已是傍晚时分,但太阳依然炽烈,空气有些燥热,秋蝉“知了知了”地叫个不停,格外令人烦躁。
秋蝉?!李兆麟忽然警醒。
对于他这个等级的修行者来说,早已寒暑不侵,而且心性沉稳,绝不会因为区区蝉鸣而烦躁。
秋蝉的叫声肯定有问题!
李兆麟立刻将配枪,握在左手里。右手袖口里的短剑,也滑倒了手心,随时可以刺出致命一剑。
“竟然被发现了。”在李兆麟身前,不足十米的阴影里,忽然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李兆麟瞳孔猛缩,紧盯着那片漆黑。他虽然已察觉到不对劲,却没想到,对方竟然隐藏在阴影里,而且就在自己前面不足十米远!
如果自己刚才,毫无察觉地走过去,肯定会被对方予以致命一击。
他已察觉到,对方的等级不弱于他,只是用秘法,遮蔽了原力波动,让人一时间无法立刻感知到。若被这样的敌人袭击,那后果……李兆麟心里暗暗后怕。
在李兆麟的注视下,那片漆黑,如同一团蠕动的软泥怪,一点一点向李兆麟接近。
李兆麟立刻举枪,瞄准那团漆黑,喝道:“你是谁?停在那里,不然我开枪了。”
那团漆黑停了下来,“不用紧张,我是来跟你谈生意的。”
“生意?什么生意。”
那个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是戴旭铨的亲信。有位大人物,对戴旭铨最近的动向,很感兴趣。如果,你能向我们,提供戴旭铨的动向,那位大人物有重谢。”
李兆麟嗤笑道:“是不是尹海川副院长派你来的?戴副院长的动向,也只有他最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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