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主扶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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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命之罪 二百一十一、刨根问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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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五行宫所在的无双城不过一百多里路程的秦山镇,扼守无双城东边的要道,因此比一般的城池都要大一些,商贾走卒、修士武夫,三教九流汇聚,白昼黑夜都很是热闹喧嚣。

胡尘戴着个斗笠在一个再为普通不过的茶摊饮茶,茶是两文钱一壶的便宜货色,不过胡尘却饮的津津有味。这不,他刚坐下没多久,两帮江湖人士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眼看就要斗殴起来,一个个横眉竖眼,刀剑出鞘,吵的最大声的几位唾沫星子都飞了过来,胡尘眉头微皱,赶紧挪了挪茶杯。

奉茶的店小二见怪不怪,瞟了一眼那两帮人,便转头为需要沏茶的客人继续奉上热水,茶馆每天都有那么几拨不开眼的人闹事,他只管做好自己的事,要是有人打坏了桌椅茶具,自然会有老板找他们赔钱,要是敢崩出半个不字,一顿打少不了不说,旁边赤水河里的鲳虎可是嚼着人骨头长大的。

东海事了,仙滇不知所踪,几大海族为争夺巫山的位置闹的不可开交,从此沧澜海估计再无平静日子了,在辞别曲珠后,胡尘随师兄徐壁便要回学宫交差了。

在这之前,徐壁要带着师兄秦仲弦的遗愿去办点事,前面有任务在身,徐壁实在是抽不出精力来,东海之行结束的速度之快出乎他的意料,如今事了,徐壁便想着去秦仲弦的家乡走上一趟。

秦仲弦修行之后与本家基本便断了联系,如今这世上估计再也没什么跟他亲近之人在世了,他跟于幼微的事也早就在家乡传开了,经过那些说书人的口,各种版本的都有,悠悠之口徐壁是堵不了的,可他也不愿师兄与于姑娘的事就这样乱七八糟的传下去,总得做点什么。

如此一来,胡尘便需自行前去学宫,而且师兄徐壁临走之前与胡尘交代,他此去最多十天半旬便会赶来与他汇合,虽说他们身在巽国,可只要胡尘不是自己找死去惹上巽国为数不多的那几个老不死的,以胡尘如今境界,巽国之大,何处都可去得。

胡尘倒也不着急,为了低调,甚至还乔装打扮了一番,便一路晃荡着朝大庆赶去,五行宫所在的无双城恰好是他的必经之路。

胡尘品一边品着茶一边看着眼前的一出好戏,怡然自得,而距离茶摊不过两三里路程的一栋高楼上,同样有两个人在饶有兴致的看着胡尘。

一位白衣飘飘,面容富态如同富家翁的老人轻轻用手在眼前挥了挥,好似要拨开些云雾般,只为将胡尘的一举一动看的更清楚些。

富态老人旁边是一位身着短靠,绑着半截裤腿,模样有些凶狠的老者,好像是感觉到有些凉意,老者将披在身上出自拢月府的上好狐裘紧了紧,若是富家公子看见这一幕,一定会嘲笑老者的扮相实在太过滑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山主今日约我来此,不会是为了多看那小子几眼吧?山主若是有意收其为弟子,不管他是哪家子弟,我愿出马让其改换门庭,投了山主门下岂不是更为光宗耀祖,这样的好事谁敢不答应?”

面上隐约有一道横贯刀疤的老者沙着嗓子道。

老人是庖,名桀,是庖族的族长,他其实也就这么一说,因为在他眼里,不管对方是谁,还有眼前这位老人办不好的事,那可真是开了天大的笑话了。

而富态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九方山如今的山主,玄元老人。

玄元老人看向一旁的庖桀,笑了起来。

“改换门庭?族长莫不是在开玩笑,还是当真不知眼前之人是谁?”

庖桀再度看了胡尘一眼,面露不宵的摇了摇头。

“是看着有些面熟,不过我管他是谁,在巽国,就算他是其他三家的弟子也得给我卧着,要是山主真看上了这小子,只要山主一句话,我现在就去将他绑来跪在你的面前。”

玄元老人认真的看了眼庖桀,笑着摆了摆手。

“不必如此,今日我约你来倒还真还有件事需要麻烦族长,听说贵族有一位少年天赋异禀,已经学会了令祖所传的全部刀法,当真是可喜可贺,未来庖族必定再上层楼。”

庖桀面色有些难看起来,很快便又收敛起来,庖甲已经掌握庖家刀法解字诀的事,庖家人都知之甚少,九方山倒是消息灵通的很呐。

“蒙山主夸赞,族中确有一晚辈,名叫庖甲,刚掌握解字诀,算是勉强入了刀道门槛,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哈哈哈哈哈。”

玄元老人摸了摸稀疏花白的胡须,渐渐笑了起来。

“庖甲这名字是他自己改的吧,年纪轻轻便掌握了庖家刀法的解字诀,属实难得,但想要更进一步便难啰,就算他达到你家老祖的境界又能如何,再来一次以身徇道吗?”

庖桀听了玄元的话神色略微一黯,玄元的话是不中听,却也是事实。

当年庖家老祖自创刀法,以之入道,天下无人不为之侧目,庖家也一跃成为世间顶级世家,可自从老祖以身问道失败后,庖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好不容易出了庖甲这么个苗子,性子却比老祖都要高傲些,他倒还真怕庖甲这小子不知好歹,步了老祖的后尘。

“大道三千,纵观大陆历史,以杀伐之道入道者屈指可数,你庖家老祖算得上个厉害人物,只是这样还不够,以身合道者都寥寥无几,可人人想要做那超凡入圣的存在,神仙那么好当吗?”

玄元老人瞥了眼面有愁色的庖桀,丢出一本明黄色绢布做就的绢册,封面上四个古朴的大字,无一不透露出这本书的来历不凡。

庖桀有些懵的将书捧在手里,摩挲着书面上的四个大字,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激动的无以复加。

庖家老祖确实开创了前无古人的刀法,再过千年,应该也无人能出其右,庖家也一跃成为世家,可即便这样,仍旧摆脱不了世人眼中对庖家的看法,所以庖家一直以来就是个另类,地位高了,能够交心的朋友反而少了。

庖桀是个只知修道挥刀的粗人,境界长了,书香传世的源远流长同样是他所向往的,像手中这本道家圣典之一的《圣德正经》,那些世家藏都来不及,又怎会轻易送人。

“山主但有所托,庖家绝不辜负!”

庖桀郑重其事的将绢册收进怀里,没有太多的神情流露,侧过身看向远方的大好河山,轻飘飘说出的话却重逾千斤。

“家主不用如此,大道万千,总不能老让那些人上人全占了去,泥腿子不好看,却是撑起这世间万千众生的脊梁,修了几天道,便不沾人间烟火,习了拳脚刀剑,很多人便忘了自己的根,这一点,你庖家做的很好。”

玄元老人单手背后,微笑着看向胡尘所在的地方,有感而发,这一番话说的庖桀也不知如何搭话,只能沉默以对。

“修道图长生,真长生了又能干什么?天地如囚笼,人亦如此,求神拜仙,求得了解脱?这一点不得不承认,儒家那个老不死做的比所有人都还要好,可惜天不遂人愿,老庖,你倒是说说,换做是你,又该如何?”

庖桀浑身一震,挥手一拍身前栏杆,沉声道:“求神不如求己,我有手中刀,问天问地,问心无愧,谁敢拦我,我便斩谁!”

“哈哈哈哈哈,好!好!不愧是庖家,光是这份胆气,你庖桀不算辱没了你家老祖闯下的名声。”

玄元老人抚须大笑不已,声震楼宇,却不起半点涟漪。

“那人名唤‘胡尘’,‘天命之子’的名头也是我九方山给的,这么些年,我是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境界的,让庖甲去试试他的成色吧,若是火候不到,就得加把火,我们等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庖桀面色古怪的看向胡尘,模样还算周正,境界倒是真不低了,这么年轻的出神境,万里挑一也不为过,可能被九方山惦记,应该还有其他什么了不得的能力吧。

这么些年,他再孤陋寡闻,‘天命之子’的名头他还是知晓的,以他的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他很想问问身边这位跺跺脚,整个修行界便要大地震的老人,究竟是什么事,值得他老人家如此关注。

“山主,这小子命还真好,以后大道不可限量,只是庖甲这小子下手没个轻重,要不要我给他捎个话,让他悠着点?”

玄元老人笑着看了眼庖桀,摆了摆手。

“命好?也许吧,命运这种事,谁又能说的准呢?有一点你倒是说的不错,他以后必定名传万古,所有踏上修行这条路的人都得承他的情,圣人也莫过于此!”

庖桀好像有点明白了,却好像什么也没明白,还想再问,却见玄元老人挥了挥衣袖,人已飘然远去,徒留一句话,震的庖桀久久不能自已。

“它日开天辟地,庖家当记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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