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长崎晚钟
大村纯忠站在城堡高处向港口方向望去,尽管清晨的海雾令视野模模糊糊看不分明,他却能想象到密如蚊蚁的中**队涌上海滩将日月双龙旗到处插遍的情形。一刻钟以前,逃回城中的溃兵将港口失陷的消息传播开来:中国舰队借着大雾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驶入海湾,前一天登上陆地的步兵同时自后方发动攻击。大多由足轻组成的守军仓促间腹背遇敌首尾难顾,兼之指挥战斗的侍大将在接战之初便被舰炮击毙,剩下的部队乱作一团四散而逃,把凿沉港内船只淤塞港口的命令忘得一干二净。
如今中国人已经在岸边站稳了脚跟,长崎便成为了不可守之地,这一点看看城中军民的心态就可一目了然。商人们以平时难以想象的低价把库存的货物抛售一空,结清款项之后就急匆匆地离城出逃;町人工匠和农民更是带上全部家当沿路向东逃难。传言和恐慌像野火一样迅速蔓延,通往其他各藩的道路上很快便挤满了拖家带口的人群,狭窄的山道上只见人头涌动却半晌前进不了分毫。
“主公!”竹本四郎顺着天守阁前的曲折坡道向他走来,“城里的人都快逃光了,好不容易才征到五百多民兵,再加上城堡中的八百名武士也不过一千三百来人,要是中国人发起进攻的话恐怕只能退进天守阁死守待援了。”
大村纯忠怅怅地望着天守阁前那一大片樱花树,严冬将至,花叶均已凋零只余下光秃秃的树干在朔风的号哭中瑟瑟战栗。今年的冬天会特别寒冷吧,不知它们还能不能撑到来年春华怒放的时节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竹本君,岛津殿的援军何时能够赶到长崎?”
“至少……至少还要三天。”竹本四郎欲言又止地顿了顿,终于还是补充道:“如果途中没有遇到任何阻拦的话。现在逃难的灾民堵塞了大道,行军十分困难。再者,明**队的主帅又是在朝鲜打败羽柴秀吉公的李华梅……”
“一个女人?”大村纯忠重重地哼了一声,“不过是趁秀吉公和李如松拼得两败俱伤之际渔翁得利罢了。让一个女人来指挥大军,这种荒唐事也只有明人才干得出来!”
“主公,您绝不能小看这个女人,她是朝鲜名将李舜臣的义女,家学渊博不在辽东李如松之下,而对战场态势的战略驾驭尚有过之。纵观大明国上下,能够在战场与她一较高下的也不会超过五个人。就算岛津殿的十万大军能及时赶到,恐怕也未必能够抵挡明军的攻势。”
大村纯忠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回答,他又接着问道:“竹本君既然素来自负于用兵之道,那么你自认和李华梅较量又是孰胜孰负?”
竹本四郎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答:“单以现在的兵力对比,恐怕连明国的战神戚继光也不奢求取胜;但如果拥有对等的兵力和后援支持,我大概有五成的把握取胜。”
“仅仅五成?不行,这样还不够,如果由信长公亲自出马呢?”
“主公请恕我直言,当今之日本论兵法恐怕无人能出在下之右。”
大村纯忠扫了他一眼,“你就那么自信?”
竹本四郎略一颔首道:“天下兵书皆出自大唐,无论日本或者朝鲜都不过是不求甚解地模仿罢了。而真正的用兵之道虽然源自兵书,却又脱离于兵书之外。”
“所以,真正的兵法大家只可能是你这样的唐人,对么?”
“主公!”竹本四郎大声道:“我早就已经放弃唐人这个身份了!我和您一样,同是天皇陛下和织田大将军的忠实奴仆!您也应该知道,我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明国的灭亡!”
大村纯忠冷冷地盯着竹本四郎,逼视入对方的游移的眼中,直到他不安地垂下头才用和缓的语气说道:“别在意竹本君,你的推荐人和我都同样相信你的忠诚,也知道你和明国朝廷的恩怨。但是,现在明**队已经侵入日本,你也应当为自己的忠诚作出证明。”
竹本四郎缓缓吸了口气,“我已经说过了,光靠这一千来人就想在战场上打败李华梅的八万大军是根本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采取非常规的手段。”
“你说吧。”
“首先我们必须要放弃长崎。”
“这怎么行?”大村纯忠不由愕然,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道:“身为武士,在战场上奉献自己生命来获取光辉灿烂的闪光瞬间是最为光荣的骄傲,怎么可以逃之夭夭把未沾鲜血的国土弃给敌人?不!我要在这里坚守到最后的时候,为天皇陛下和织田大将军尽忠!”
真是无畏的匹夫之勇。竹本四郎在心中暗骂,嘴上却说道:“主公,对天皇与大将军而言,一次壮烈而毫无意义的失败和不甚名誉的胜利比起来哪个更为重要呢?为自己的光荣和骄傲去追求必败的不归路,却不考虑国家因此受到的损失,这等于是把自己的名节置于了对天皇和大将军的忠诚和爱戴之上!难道这就是您选择的尽忠方式?”
大村纯忠脸庞一下子涨得通红,他嚅呐了半天才低声嘟哝道:“武士的精神是你所不能理解的!呃……算了,先来听听你的主意也没什么不好的。说吧,你又有什么‘不甚名誉’的鬼主意了?”
竹本四郎用一个恭顺的弯腰隐饰去心中的冷笑和不满,清清嗓子说:“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只要能够除去主帅李华梅,那八万群龙无首的明军还不就是一盘散沙罢了。”
大村纯忠摸摸嘴上的小胡子,脸上的肌肉微微**,“你确定这么做有作用吗?明军在正面战场上的军力始终远远超过我们,即使没有李华梅的所谓‘唐兵法’,九州的大名联军仍然难以和他们抗衡。且不说李的副官如何继承她的指挥权,唐国本部也会尽可能快地派来新任统帅——哼,如果我们运气足够好的话,来的说不定会是戚老虎本人呢!”
“你对唐人还是不够了解,主公。”竹本四郎摇摇头,“为了控制野心勃勃的下属,减少体系中勾心斗角的权力斗争——这似乎已经成为他们的一种天性——唐人将权术制衡的技巧发挥到了极点。权力金字塔只能有一个顶点,一人之下的第二号人物永远不能存在。以现在的明国为例,护国忠武王萧弈天就是那个定点,真正的‘超级领袖’;位于权力体系第二位的是萧弈天的六名亲信,他们分别在明国政府的六大部门担任副职。
“你也许不太明白,但其中确有几点非常值得玩味:由六人中最具将才的慕容信光除负责刑部之余还身为最高军事机构枢密院的副元帅,这显然是为了制衡元帅戚继光麾下的本土军官势力,而军队的管理和后勤又受制于兵部和户部;而掌管人事大权的则是萧弈天过去的副官胡波,传闻他在两年前的午门事变是个相当关键的人物,也是忠武王的首席心腹。这六人虽然掌握了明国的全部力量,但相互交叉的职权却使得没有谁不受到其他人的制约。”
“那么,如果萧弈天突然死亡的话……”大村纯忠若有所思地喃喃说道。
“没有任何人具备足够的声望和威信来继承他的统治地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同时得到本土和西洋两大军官集团的效忠。”竹本四郎回答,“这种现象不仅仅存在于明国的庙堂之上,他们的军队也是如此:名义上李华梅之下的第二人是副官李家南,但此人没有军方背景,威望也不足以统帅八万大军,更难以让高丽军指挥官尹成浩和明军指挥官易飞听命于他。如果李华梅意外身亡,这三人势必互不相让,而明廷指定新统帅至少还需要三个月时间,此期内正是我们取胜的最佳时机!”
“好!大大的好!”大村纯忠腆着肚子大笑起来,“竹本君,你真无愧是九州第一智囊啊!那么我们该如何除掉李华梅呢?”
竹本四郎阴阴一笑,“首先当然是放弃长崎,以空间所失赢时间所得,为援军到来争取时间。不但可令敌我包围之势互换,同时又长其骄横之心,令他们越发麻痹大意。我军借此时机集中尽可能多的忍者部队,一举突袭明人的指挥部刺杀李华梅。与此同时,九州联军再悄悄潜回长崎,以预先蛰伏在城中的浪人们为内应,趁他们失去指挥的混乱之际突然发起攻击。如此一来,击破明军的概率将在八成以上!”
“我相信你,竹本。”大村纯忠犹豫片刻之后回答,“不错,除了你以外我还能寄希望于谁呢?”
青鸾号巨舰孤傲地停泊在长崎港湾内,西斜的残阳将饱蘸浓厚血色颜料的画笔毫不吝惜的挥洒在她淡青色的巨大甲板上,在金丝楠木上过漆的光滑表面泛起鲜活的流光。同级的共工战列舰已在完成任务之后离港开往南方封锁萨摩诸藩的港口,只剩她以提督旗舰的身份独自鹤立于一群轻型护卫舰和登陆舰之中,犹如侍从拥簇下的女王一般高贵醒目。
现在大军的统帅已经离开了她的旗舰——两个时辰以前,传令官将帝**队攻占长崎城的消息送到了青鸾号,李华梅立刻下令将指挥中心移至陆上,准备着手下一步同九州联军的作战。
此时明军的主力部队已经全部完成登陆,攻击之势也缓缓张开。按照李华梅的指令,外籍朝鲜第一旅向东进攻岛原半岛,第二旅北上控制西彼杵半岛,第三旅和第四旅往谏早方向进发,务必先于日军控制此处陆上要冲,先前战斗中伤亡较大的第五旅再度登上运兵船向天草岛进军;而作为总预备队的两个近卫师则拱卫在长崎天守阁的提督指挥部左右构成环形防线。
当李华梅策马进入长崎城中时,锦衣卫千户陈旖岚心中着实捏了把汗。这次战争中提督的人身安全由自己全权负责,这可是顶头上司陈应龙的直接指令,要是有什么闪失的话自己可就万死莫赎了。虽然名为千户,实际上陈旖岚手头可用的锦衣卫密探只有不足两百人,为了这个短短的入城仪式他可谓是费尽心机,先找李家南讨了一纸便宜行事的手令,调动一个军团的骁武军以“维持治安”的名义进入长崎城,要把一切潜在的危险提前扼杀。
一时间长崎城内大小街道内都是全副武装的明军巡逻队,不管是在任何场合,只要有日本人携带武器就以违反军管戒严令的名义逮捕,反抗者一律就地格杀。至于李华梅前往天守阁所经的行道,两侧民房都要严格搜查,把可疑人物统统羁押起来,街道上只允许老人和儿童走动。
在军队的铁腕手段下,这一繁杂的任务仅仅用了一个多时辰即顺利完成,被逮捕和击毙的倭人约有三千之众。即使是这样,陈旖岚仍然难以放心,他又命令属下的锦衣卫密探和一些精干的士兵换上便装混入人群,于是整座城市中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无处不在的控制。
城门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欢呼声,陈旖岚心里没来由地跳了一下,他直起身子立在一栋民房上,和脚下街道上的众多士兵一同怀着热切的心情等待着女神的降临。随着欢呼声的接近,一队骑兵排着整齐的四列纵队慢慢进入他的视野。他们身被闪亮的银色明光重铠,左手执定的长枪斜指穹空,腰间悬一把形如新月的马刀,那上百匹战马不仅体型大小均一,更为难得的是一水纯白看不见丝毫杂色。
在亲卫队官兵群星捧月之下款款现身的就是明军平倭提督李华梅,她骑着一匹温驯优雅的白马,不着甲胄而是穿一件金边墨缎武士服,肩上挂一领猩猩红的织锦披风。原本拼命敲打兵器高声欢呼的士兵们在看到她本人的一霎那都惊得说不出话来,手上的动作也不知不觉停顿了下来——毕竟又有多少人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这位美女提督呢?
陈旖岚同样痴痴地望着那个俏丽的身影,心头涌起一阵苦涩的感觉。提督虽然在军中有着成千上万的崇拜者,但她尊贵的身份和地位却是高不可攀的。就说这一百骑的亲卫队便是调自墨麒麟御卫队,能得到神明一般的忠武王如此厚爱那是何等的殊荣?除了忠武王以外又有谁配得上她的智慧和美貌呢?他幽幽长叹一声,能够担任保卫华梅提督的重任,在普通官兵的眼中也是一份难得的殊荣吧,能有这样的机会自己也已经很满足了。
直到深夜子时时分,陈旖岚仍然在天守阁前的广场上来回巡逻。这是占领敌城的第一天,谁也无法预测到底会发生什么,只有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做最坏的准备。天守阁上层的纸窗后隐隐映出的昏黄微光已经熄灭,想来提督已经安寝,但愿不要出什么事影响她歇息才好。他出神地凝望了一阵,转身没入浓厚的黑暗中。
广场上光秃秃的樱花树林突然一阵轻轻悸动,来自北方的朔风呼啸着贴着地面席卷而过。缩着脖子躲在避风处的士兵们没有注意到,一些快速移动的黑影出现在远处的房顶上,悄无声息地向明军的指挥中枢接近。
转眼之间,第一个黑影已经如轻捷的猿猴一般跳上天守阁城堡的外墙。他虚虚瞄了瞄距离,便从腰间解下带着钢爪的长索。不料尚未来得及抡圆抛出,一把长剑带着强烈的寒意已经刺到面前,逼得他翻身跳开到一边。
“你休想再往前一步!”陈旖岚咬着牙沉声说道,剑尖始终不离对手的咽喉。他借着微弱的星光仔细打量着对手:那人身材矮小精瘦,穿着一套黑色的夜行劲装,面部也隐在着黑色面具之下,只现出一对精光四射的小眼睛。“你是倭国忍者?”
那忍者冷冷一哼,双手从腰间拔出一对拳剑,飞快地猱身扑上前来。陈旖岚低吼一声,手中长剑快若激电迎上前去。战不数合,锦衣卫千户卖个破绽,忍者求胜心急,不顾一切地将拳剑狠命刺出,自己面前却空门大开。陈旖岚侧身闪过这凶狠毒辣的奋力一击,一横剑身干净利落地抹过敌人的咽喉。
陈旖岚刚要俯身察看横扑在脚下的尸体,突然听得耳边风响,他条件反射般向旁一跳,不假思索地从腰间摸出一把飞刀回敬过去。
一声沉闷的惨叫,接着是重物坠地的扑通一声。陈旖岚轻轻抚摸着脸颊上新添的血痕,嘴角因为愤怒而**起来。眼前,四名忍者排着半圆形包围圈慢慢接近过来,更远的地方,是密密麻麻的黑影,人数足有上百之多。“我再说一次,你们休想过去!”陈旖岚怒喝着一振长剑,一簇剑花朝向最右边的敌人舞去;与此同时,他左手已握定另一柄飞刀,预备送给第一个前来助战的敌人。
战斗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日方有两名忍者倒在了地上,陈旖岚则在背上又添了一处伤痕,所幸忍者短刀利于刺击而非砍削,较钝的锋口所致伤势也并不严重。
“不要跟他纠缠了!留下二十人,其他的直取目标!”忍者部队的首领怕夜长梦多再生变故,压低声音对身边蠢蠢欲动的下属们吩咐道。转眼间,上百条黑影跃上墙头,轻捷地直扑天守阁而去;余下的二十来人则各自站定方位将陈旖岚团团围住。
“不要走!”陈旖岚虽然听不懂日语,却不难明白发号施令之人的地位。他不顾自己身陷重围的困境,反倒向忍者首领接连射出两把飞刀。
“嗯?”那首领哼了哼,一缩身子躲过暗器的攻击。他转身跳回墙头,慢慢向明**官走来过来。“我的,甲贺上忍东乡小新,”他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你的,胆量,大大的有。敢与我,单打独斗否?”
陈旖岚眼角余光扫到周围二十余名忍者慢慢散开包围圈,他心中暗思擒贼必先擒王,当下也不作回答,纵身扑向东乡小新,同时大声喊了起来:“有刺客!卫兵!卫兵!”
透过天守阁的无数窗框可以看到城堡内刹那间***通明,数十名锦衣卫密探踢破窗纸飞身而出和来袭的忍者战成一团,腰刀和月牙镰相击的点点火星在昏暗的残月下闪耀,手里剑激射的呼呼风声与袖箭钢制机簧的咔哒清响在凝重的夜阑中回荡。
“你……卑鄙!”东乡小新见刺杀李华梅的行动受到阻扰,心中不由大怒。他从背上解下一柄三尺来长的折叠杉木棍,握住棍端的机关用力一扳将它拉开至六尺长,手腕用力一抖棍尖便如巨蛇吐信般击向陈旖岚。
陈旖岚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一个刺客还跟我谈什么道义?”他自知手中轻薄的长剑不可能和坚实的木棍硬接,便稍稍后退以避其锋芒。不料那东乡小新极擅棍术,将一杆长棍舞得密不透风,无数棍花如蛟龙出海般接连袭来。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在这种情况下陈旖岚不但长剑根本近不到对手身边,反倒被击中了好几下。他心头念转如电,突然虚晃一剑向后反跳出圈外,左手摸出一柄飞刀投了过去。东乡小新身形一晃,以间不容发之险堪堪躲过飞刀,手中的攻势却也为止一滞。陈旖岚要的就正是这个瞬间的破绽,他一个箭步上前,用左肩硬接住磕过来的木棍,右手向前一探将长剑刺进敌人的胸膛。
东乡小新低下头,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心口上那道如星般的寒光,猛然间他大喝一声,一扬手向陈旖岚挥出四枚手里剑。陈旖岚在一击得手之时已有防他鱼死网破之心,刚见忍者手腕运转,立刻闪身躲向一边,顺手拖动长剑在敌人胸膛上拉开一道深可见骨的重创。
“东乡大人!”四周的多名忍者一同叫了起来,各自擎出兵器便要围上来厮杀。此时东乡小新一击不中重创下已无力再战,拄着长棍慢慢跪倒在地,呼吸也越发急促起来。陈旖岚自负武艺高强,对那二十余名下忍并不太过忌惮,反倒分神往激战犹酣的广场瞄了一眼。来袭忍者虽然数量上颇具优势,但他们擅长的本是谍报和暗杀,跟锦衣卫的反间专家们正面打斗起来自然落于下风。而被惊动的中国卫兵也源源不断赶到天守阁前增援,看来今晚提督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陈旖岚尚未来得及收摄心神,突然感觉背后风响,纵令他身手如何敏捷,这近在咫尺的一击也是避无可避了。他只觉背心一寒,接着就是一丝麻痒扩散开去,显然是中了什么喂毒暗器。他一个侧跳转过身来,正好看到东乡小新软软地扑倒在地,射出毒针的长棍也滚到了一边。真是该死!他低骂一声,屏息凝神抵抗着突然涌起的眩晕感。忍者们略显模糊的身影在飞快逼近,陈旖岚瞪起充血的眼睛,大吼一声挥剑冲了上去。“提督大人!”
当锦衣卫千户伤痕累累的尸体滚下墙头的时候,天地间的万物都似乎凝固在了一片寂静之中。万籁间只听得城郊一座山寺悠远浑厚的三更钟声盘旋在群山之间,声声悲鸣如同永不消逝的挽歌一般久久在夜穹下回响。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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