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
第2节车厢之内,倒下的林显福身体触碰到的所有尸体,无论是断去四肢,还是脏器丢失,亦或是失去头颅,无不例外地,产生诡异的变化,它们开始……蠕动。
准确来说,是从它们的断面开始重新长出新的嫩肉。
这些尸体的肉块与组织缓慢的蠕动,开始不断繁殖,最终形成完好的形状。
它们变化的速度由慢到快,畸变范围起初是一个小点,紧跟着到一个局部,再然后轮到了整条手臂,整条大腿,胸膛丶腹部,最后到了头颅……
鲜血与尸骸遍地的车厢,已经死去的尸体像植物一般生根发芽,迅速开始修复形态,逐渐变得完好!
在恢复至完好之后,畸变并未因此停止,它们过度生长的细胞组织在体内略一停顿,再次开始臌胀,并很快变成一团“圆滚滚的事物”……
“轰——!”
当这股滚圆的躯壳扩展到极限,它们的尸身开始爆炸,脏器飞溅,落在地上又形成新的尸骸,紧接着这些落地的尸块,又重新开始“成长”,形成一具又一具“尸体”。
这种成长仿佛永无止境,它们就像是失控的列车,一旦脱轨开始,就无法再停止,直至将自身毁灭殆尽为止……
“这是什么东西……?发生了什么事?”
目睹到这诡异的一幕,出于谨慎,白狼威廉避开了那些古怪的尸骸,后退了几步。
而也就在这时,本已死去的林显福手指动弹过后,霍然睁开了双眼!
——那对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眸,在接连不断的闪烁着诡谲的异彩,在瞳孔的中心位置,有一丝微弱的金光在逐渐朝周边扩散,将周边的红光与绿光,缓缓覆盖……
……
从昏沉的意识中回归,林显福再睁开眼时,面前出现的是熟悉的一幕。
这里有铺盖在地板的娇艳红花,有爬满四面墙壁的不知名绿色藤枝,簇拥着插在房间正中央的一根漆黑的鼠头权杖。
正是那间诡异的,屡次见到的密室。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林显福尝试坐起身,却被这个动作导致的浑身疼痛整得倒吸一口凉气。
喘了几口气,缓过神的他开始思考先前发生的一切。
他的脑中残留着之前的记忆:
一头浑身白毛的狼人,将自已的心脏与太阳穴贯穿,随后呼吸骤然停滞,心脏停滞了活动,躯体变得冰凉,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那些记忆并非虚假的,身体的疼痛可以佐证这一点。
从生理层面上看,自已确实已经死去了,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得不说,我曾经想过很多事情。
包括我死后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以及“死亡”是种什么样的滋味,这些我都有短暂想过,但唯独没有想到……会回来这里。”
因为,这不该是只存在于梦境的空间吗?
此时此刻,光是思考,是无法得出答案的。
林显福忍着浑身疼痛,原地深吸口气,步履蹒跚的朝着那最显眼的权杖走去。
——也许,在那里可以找到答案。
就在朝着权杖迈出步伐的没几秒,他的大脑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不知名处涌出一股记忆洪流,席卷了他的意识。
“啊啊啊……!”
猝不及防的变故让林显福捂住头,惨叫出声。
这股忽然涌出的记忆十分漫长,长度共有三十多年的量。
但它同时又十分短暂,因为这漫长的回忆在脑中以高速回放着,压缩成了数秒硬生生灌进了他的意识。
从片段中,他看到自已在一家上市公司上班,家里上有两老,下有妻小,日子十分美貌幸福。
平静的日常发生某次外出回家之后,从外地回来,他感觉到身体产生了一丝古怪的变化。
起初,他未曾在意。
直至,某天夜里,一家人为孩子过着生日,唱着歌,那欢快的氛围刺激到了他某个开关,按耐多时的兽性彻底爆发,为这场生日与家人的性命划上了句号。
……之后,他消失在了自已的城市。
三十多年的记忆覆盖在二十四年的记忆之上,他能清晰感觉到这段人生的甜酸苦辣,各种滋味,以至于让另一个黯淡的人生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
——这是你,也是我,记忆如此说道。
被迫接受记忆,他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喘着粗气,浑身难受,但他仍甩了甩头,选择继续朝着权杖的中心走去。
“不……这不是我!我也不会成为你!”他沙哑地否定着,脚下加快了速度。
紧接着,又一股记忆的洪流席卷向他的意识深处,使他发出惨叫,踉跄着后退几步。
在这段记忆中,他成为了一名医生,从一场意外中,人生产生剧变。
之后他在一所忘记了名字的研究所中待了一段时间,随后接触到了一个叫温明悦的人,自此就从研究所离职,开始靠着温明悦的暗地支持,钻研自已真正想搞的研究课题。
这场课题得到了阶段性成功,但在某天戛然而止,与课题一起停止的,还有他的生命。
但是具体的结束细节,却是一片空白。
——这是我,也是你,记忆如此说道。
这段记忆的长度也有三十多年,与先前那段一起积压着另外一段二十四年的记忆,两者混杂在一起,将最短的它扫向角落。
“对…我叫周若朽…是名医生……”
六十多年的记忆叠层使他的精神短暂恍惚,他低声呢喃着,重复了几次之后,忽然干咳起来,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他翻倒在地,以手撑地,胃部一阵翻涌,感觉像有东西要从胃里涌出来,但干呕了几遍没有成功。
就在低下头时,他忽然发现自已的手背开始长出灰色的毛发,尾椎骨同时产生了一阵麻痒……似乎有东西要从尾椎生长出来。
“不,我不是……周若朽!”
仅存的理智,让他否定了面前的一切,挣扎着继续朝着权杖走去,这次他干脆用跑的,但由于精神与身体的剧痛,他跑的十分狼狈。
随着开始跑动,那两股错乱的记忆也在不断侵蚀着他的理智,试图将其同化,将他本来的存在抹去。
越是靠近权杖,就会有越来越多的记忆涌现,这些将几十年的经历压缩成一幕幕以第一人称视角注视外界,高速闪回的画面,让他的大脑昏昏沉沉,剧痛难忍。
游荡在这些记忆的深海中,他原本坚定的心智,也渐渐开始对“自我”的认知不断地产生变化。
有的时候,他认为自已是一名公司职员。
有的时候,他认为自已是一名肛肠科医生。
有的时候,他认为自已一名校园环卫工。
有的时候,他认为自已是一名活在现代的牛仔。
有的时候,他认为自已的故乡是德克萨斯州。
有的时候,他认为自已是一名京剧演员。
他在极短的时间里,经历了6段截然不同,或长或短的人生,庞大的信息量将他的大脑冲击的恍恍惚惚,那是种直接刺激心灵的毒药,且难以医治。
合计一起的记忆量十分庞大,足以把属于他最根本的记忆,冲击得七零八落,难辨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