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芥末酱的味道从柳飘飘的嘴巴里渐渐散去。柳飘飘一脸怨怼地看向尹天仇,却发现尹天仇早已被其它小姐与妈妈桑围在一起。那妈妈桑更是一脸钦佩道:
“天仇,你还真是有本事啊!你教我们小姐的招式,我们今晚就去试试。要是当真有效果的话,以后你就是我们店里的表演老师。放心,分红少不了你的!”
言罢,妈妈桑便带着一众小姐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柳飘飘留在房间里,看着镜子中清纯的自己发呆。
“怎么,对表演有兴趣吗?”
看着柳飘飘这副模样,尹天仇笑道:
“其实你的底子不错,要是好好练习的话,将来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甚至是明星呢!”
“明星,有没有搞错啊?真以为谁都能当明星啊?”柳飘飘不屑道,转而便开始换衣服。
只是临到脱衣服的时候,柳飘飘却又停住了。
看到柳飘飘这副模样,尹天仇也是暗暗叹息。
很明显,这个柳飘飘和其它小姐不一样。她年纪这么小,长相又不错,放在其它地方连高中都没毕业,想来不是自己主动选择去卖的。所以她刚刚说话声音最大,其实反应的是她的内心的空虚。
柳飘飘骨子里根本不喜欢小姐这份工作,她最期望的还是做回原本的学生,好好念书,所以她才会在换衣服的时候迟疑这么久,因为现在这清纯的学生形象,才是柳飘飘最渴望的自己。
“有兴趣可以过来坐坐啊,反正我们的表演课学生是不收钱的。”
“知道了,尹天仇老师!”
换上了小姐的衣服,柳飘飘又变回了原本社会女的模样。只是走出社区福利会之后,她又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不想这一眼,却是看到了尹天仇对面的芙宁娜。与一身风尘的自己不同,芙宁娜就如同池塘的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
看看芙宁娜,看看芙宁娜对面的尹天仇,再看看自己,柳飘飘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自惭形秽。
终究不是学生了,身体终究是脏了。
这般想着,柳飘飘快步离开了街坊福利会,就像是在逃离一样。
如此又是十几日,半年的时间即将过去,芙宁娜向尹天仇说出了即将离别的消息:
“天仇,过一段时间我就要回枫丹了。”
“啊?”
福利会中,尹天仇骤然间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直接呆在那里,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我说,我要回枫丹了。”
“哦!”
再次确认之后,尹天仇才慢慢回过神来。
“要回去了,是吧?”尹天仇心情复杂道:
“怎么,忽然想着回去呢?你在港岛的发展不是很好吗?都成为女主角了?”
“港岛再好,终究不是我家呀!”芙宁娜解释道:
“我想回枫丹,在家乡发展。就像你不也一样,从神州内地回到港岛吗?”
“也是,也是。什么地方好,终究比不上家乡好。”尹天仇脸上挤出笑容道:
“话说,什么时候回去啊?”
“十天后吧!”
“那,以后还会回港岛看看大家吗?”
“也许吧。”
如果系统允许的话,我一定会回来看看的。
芙宁娜在心中暗道。
“哦……”
尹天仇有些失落道:
“那,没什么事儿,我今天先回去了!”
说着,尹天仇像条丧家狗一样离开了街坊福利会,让芙宁娜只觉得莫名其妙。
尹天仇刚离开福利会没几步,就遇到了包租婆。看着尹天仇落寞的样子,包租婆直接道:
“怎么了,天仇,像是丢了魂似的?”
“是不是小芙要走了?”
“是!”尹天仇点了点头,然后惊讶道:
“欸,包租婆,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以为我当年在江湖上是白混的!”叼着根烟的包租婆得意道:
“告诉你,我一眼就看出来你这家伙这是相思病犯了!不过我也奉劝你一句,人家小芙对你没什么心思,你还是直接死了这条心吧!”
“我知道,我知道……”尹天仇这般说着,心中却只觉得空荡荡的。
尹天仇就这样回到家里,却看到一身白衣的柳飘飘正站在自己家门口。
这半个多月,柳飘飘虽然嘴上一直说自己对表演没什么兴趣,但尹天仇每一堂表演课她都没落下。而且每次表演课上,柳飘飘其实表现得都十分用心。很明显,柳飘飘是真的想摆脱卖身女的境地,找一份正当的工作,找一个值得依靠的归宿。
看着面前的失魂落魄的尹天仇,柳飘飘咬了咬嘴唇,随后道:
“怎么了,尹天仇老师,看上去像条狗一样!”
“没什么,就是小芙她要走了,总觉得有些舍不得。”
“哦,舍不得啊……”
柳飘飘说着,拿出一根烟抽了起来。云雾吞吐间,柳飘飘道:
“既然舍不得,那有什么话得赶紧说呀!”
“说,说什么?”
“说你爱她呀,或者你舍不得她之类的。”
“啊?”尹天仇惊讶道。
“怎么,不敢啊?”
“这个,总觉得有些尴尬。毕竟我和小芙认识了还不到半年,我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尹天仇迟疑道。
“半年?”柳飘飘不屑道:
“有些时候,想要看透内心,半个月就够了!”
说着,柳飘飘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尹天仇看着柳飘飘的背影,疑惑道:
“喂,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天来我家是做什么的呢!”
“算了,看你今天心情这么差,不说了!”
“哦,那明天说吧!”
“明天,明天也不说。”
说到这里,柳飘飘的身影已然渐行渐远,让尹天仇摸不着头脑。
只是在尹天仇看不到的地方,柳飘飘却捂住眼睛哭了起来。
因为她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也赢不了芙宁娜了!
如此之后的几天里,尹天仇找来一群街坊,准备排练一出著名话剧《雷雨》,作为自己对芙宁娜的告别礼。也是知道此去一别,以后也许就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所以尹天仇排练的过程非常专心,让其它街坊演员都有些受不了。
眼见一个个演员因为受不了严苛的排练选择离开,关键时刻柳飘飘站了出来,一个人饰演了《雷雨》中的多个角色,一举挽救了这部话剧。
终于,在芙宁娜即将离开了的前一天,《雷雨》在街坊福利会上演了。
戏台上的主角无疑是尹天仇,柳飘飘则饰演了重要的角色大太太,至于其它角色则由芙宁娜和表演班的其它学生们饰演。
此时的芙宁娜在港岛已经有了一定的名气,所以这出话剧的观众还真不少。除了本地街坊之外,其它街区的不少人也来凑热闹。只是这群街坊大多都是些老头老太太,思想观念比较保守,所以一个个都被《雷雨》里角色之间混乱的关系搞得一愣一愣的。
“这个老爷的太太和老大搞在了一起,老大又和妹妹搞在了一起,妹妹又和太太生的弟弟搞在了一起,哎呀,这个乱啊!这辈分儿该怎么算啊?”
一个老头看着台上的《雷雨》,只觉得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而另一个老太太看着《雷雨》的主要角色一个个都死掉,却是欢天喜地道:
“果然是老天有眼啊!这么一群不顾人伦的畜生,放在过去都该浸猪笼,活该被一个个都被雷给劈死。这是玉皇大帝显灵了!”
……
于是在一群观众的热捧下,《雷雨》的表演中获得了街坊们的认可。只是大家认可《雷雨》的原因,与尹天仇想象得有些不太一样。
不过此时的尹天仇,却没有心情关注街坊们的看法。眼见芙宁娜在福利会里消失了,他像是疯了一样在四处寻找。终于在海边的桌椅上,他找到了正在吹海风的芙宁娜。
“那个,明天你就要走了,对吧?”
尹天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芙宁娜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腼腆的男人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他将双手插在兜里,右脚无意识地踢着沙子,脑袋低着看着下方,声音中是满满的不舍。
“是啊。”
“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知不觉就半年了。”
“怎么,不舍得我啊?”
“是啊,有些不舍得。毕竟半年的朋友了,一想到以后没有再见的机会,还真是有些,不舒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毕竟这里又不是我家,我要是留在这里,谁养我呀?”
也许是受到电影的影响,芙宁娜随口这般道。
然后,她就听到尹天仇语气郑重道:
“我养你呀!”
听到这里,芙宁娜的眼睛猛地一睁开,眼神中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
然后,她就看到尹天仇腼腆地耸了耸肩,脸上全是尴尬的笑容。
见此,芙宁娜也是笑道:
“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哦!”
“对了,柳飘飘她是个好姑娘,而且人家喜欢你。与其和我说什么胡话,不如想想以后怎么和她过日子吧!”
“哦。”
“还有,喜剧什么的其实也挺好的。将来,你说不定能成为华语影坛的喜剧之王呢!”
“哦……”
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尹天仇中身后掏出一个东西,递到芙宁娜面前。
“这什么?”
“离别的礼物。”
芙宁娜接过礼物,发现尹天仇给自己的正是他最珍贵的那本书。
《演员的自我修养》!
“这本书给了我,你以后怎么办?”
“没事儿,以后再买一本就是。”尹天仇毫不在意道。
转而他便挥了挥手,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只留下芙宁娜一个人在海边吹风。
如此到了第二天上午,一天没睡觉的尹天仇来找芙宁娜,却发现芙宁娜的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甚至别说是人,就连房间里的东西也都没了。
她走了,真的走了……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尹天仇直接瘫坐在地上。
然后,一夜未睡的疲惫袭来,尹天仇就这样睡去。
直到黄昏的光芒照撒在他的身上,他才发现有一个人依偎在自己身边。
尹天仇还以为是芙宁娜,却发现那人是柳飘飘。就见她将尹天仇搂在怀里,整个人同样沉沉睡去。看着柳飘飘姣好的面颊,尹天仇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地从她的怀中离开。然后看着黄昏下空荡荡的房间,回忆着那个贸然闯入自己人生的少女。
直到此时,尹天仇才最终确定,她也许不会回来了。
……
与此同时,沫芒宫中的芙宁娜从大梦中苏醒了过来。
真是的,尹天仇那家伙,不会是喜欢我吧?
回想着最后告别的时候,尹天仇那扭扭捏捏的模样,芙宁娜一阵失笑,只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毕竟这半年来,芙宁娜只是将尹天仇当成表演上的老师而已。她从未想过自己和尹天仇之外,还有除了师生之外的其它关系。
只是当芙宁娜准备起身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件东西。
这是?
芙宁娜的右手举起,就见自己拿着的赫然是尹天仇送给自己的那本《演员的自我修养》。
这,不是梦吗?
看着手中的这本书,芙宁娜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经历的世界,可能是真实的世界!
而于此同时,那本《演员的自我修养》忽然化作光芒,消散在空气之中。而光芒消散之后,留在芙宁娜手中的却是一片镌刻着珍贵记忆的光锥。就见光锥的名字为:
《我一直在等你》。
光锥的图画上镌刻的,是一个喜剧之王孤独的一生中最重要的记忆。
就见昏暗的影院里,年迈的喜剧之王在人生的最后关头,再度观看起那部电影。
光影中呈现的,是那个忽然闯入到他人生的少女。
光影的流逝中,喜剧之王的生命渐渐走到了尽头。
于是在电影的最后,等待了男主角六十年的女主角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同时在生命的最后,等待了少女六十年的喜剧之王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他们共同说出了电影最后的台词:
“我一直在等你!”
……
傻瓜!
看着光锥中尘封的记忆,芙宁娜的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