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不清方文轩接下来又说了些什么，我的脑子好像被什么包住了，所有感知都一瞬间抽离一样，我看着那双依偎在一起的人，忽然感觉自己这样挺没意思的。

我在干什么啊。

我图的本来就不是方文轩的人啊。

方文彬要出人头地，要站在山顶，要看无限风光。

我要站在最高点，看山皆小。

第4章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从第一次读到这句诗时我就被惊艳了。

那大概是八九岁的时候，我哥拿着诗集念给我听：“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文彬你喜欢这首？”

我点头，喜欢，我很喜欢。

方文轩笑了：“好！少年意气，不怕困难、敢于攀登，文彬，哥看好你！”

他笑，我也跟着笑。

凌绝顶，览山小。

从那时我就在想，若有一人能站在那高处，垂眸俯视或怜悯弱小，除了方文轩，为什么不能是我？

于是我从那时便摒弃了爱人之心，尽我所能的去爬我的山。

而方文轩似乎天生就会爱人。

曾经他为我点灯，软化我的意志，想颠覆我的神魂，我的心竟然真的被他触动了，我开始想，山巅风景若有人能与我同赏，会不会更加精彩。

那时我想，如果有人要与我同行，一定会是我哥，也只会是我哥。

我到现在都记得，我成年的那天，我哥和我说：“文彬，哥永远支持你的选择。”

我激动极了，方文轩说他支持我，他理解我。

他会陪着我。

我那时多开心啊，我从未想过自己不光彩的路上能有人陪着，身旁的人掌着少年时的暖灯，替我照亮了爬山的路。

可他食言了。

我曾无与伦比的太阳，带着他的光芒，照在了别人的身上。

在我将要与他并肩览山小之前。

在我哥不知道，在他把哑巴带回来之前我曾给他准备了什么，方家能给我的不止是家和一个哥哥，我的养父母能给我足够多的向上生长的养料。

我曾以方文轩的名义在我的产业下成立了子公司。

我哥太善良了，有些担子还是我来挑吧。

可我从不知道我的太阳也是个吝啬的骗子。

吝啬到他耀眼的光芒只能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哑巴打碎了我对方文轩的幻想。

为什么？

我真的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黎少安不需要什么兄弟的身份就可以安之若素的接受我哥的好，为什么我哥的目光逐渐的不怎么落在我的身上，为什么要把给我的灯拿走掌在他身旁？

为什么一样的经历，一样的身份，他要抛下我，选哑巴？

都是坏种，凭什么是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我，除了哑巴。

而我也不需要回答了。

方文彬最擅长的就是趁火打劫。

“哥，我要开始淹没你了。”

我是冷漠的海，蛰伏在方文彬的皮囊之下。

......

我哥和哑巴在一起了。

他们像所有的情侣那样，拥抱，牵手，在月光下散步。

我甚至撞见过他们在昏暗的客厅里接吻。

哑巴穿着我送给我哥的白衬衫被揉进男人怀里，唇舌交缠啧啧有声，我哥闭着眼红着脸，眼睫都轻轻抖着。

他在亲吻他的心爱之人，可他怀里的爱人却越过他，双眼清明的看着我。

最炽热的唇舌，最戏谑的眼神。

所以不是我撞见了他们的好事，本来就是黎少安准备给我看的好戏。

哑巴双手环在我哥脖颈上 ，我哥背对着我什么也不知道，那双搭在他肩颈上的手正对着玄关的我，比划出话语。

你、输了。

似乎是我哥吻的深了些，哑巴的比出来的尾指颤了颤，眼神也变得有些迷茫，彻底被拉进了暧昧的气氛中。

我看着缠绵的一双人，无声的笑了，黎少安没看到我举起的手，也没看到我的话。

你、也、没、赢。

第5章

下雨了。

我难得休息一下，坐在窗下听雨。

冷冽湿润的空气顺着鼻腔流淌进肺腑，带着雨气，像平息的海浪。

我很喜欢雨，合上眼，雨声像滔滔熙攘的浪，睁开眼，细密的雨点打在檐上，没什么节奏，但意外的动听。

黎少安就是这时候进了我的房间的。

和在我哥面前不同，他其实很安静，也有可能是哑巴都这样，我合眼坐在落地窗下，他安静的站着我身旁。

直到雨停。

他就这样和我看了一场雨，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又回到了我哥身旁。

也是，哑巴哪来那么多话。

雨停了，我又可以开始爬山了。

方文彬的路一定是要走完的，不管有没有人与我并肩，我都要站上属于我的山巅。

在我即将登顶之时，回首望去，同行之人已经搀扶着别人，回到了山脚下。

我只是有些遗憾，方文轩到底不懂我。

我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身侧，撑着椅子的扶手起身，打开了窗。

湿润冷冽的雨气裹挟了我，像无垠的海风。

一件外套落在我肩头，带着桔梗花的清香。

方文轩昨天刚和哑巴去了桔梗花田。

窗外又飘起了细密的雨丝，沾湿我的衣角，我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桔梗花香混着雨的潮湿穿透了我，再睁开眼时眼里空的什么情绪都没有。

“哥，我不冷。”我第一次拒绝了方文轩，褪下了衣角沾了露水的外套还给他，“黎少安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