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乐皎皎白眼一翻, 下意识的摁住了她蠢蠢欲动的手:“好了我知道你名单背的熟!”
温暄闻言得意一笑,莫名想起了月魇之前的话,心头不由的浮现了些许不解:
难道说这就是月魇嘴里的“多事之秋”?
这几个月整个天界都只能用“风平浪静”四个字来概括, 平静安详的像是雷神之前没被那样沸沸扬扬的流言困扰,冰雪神殿也从没有过什么尔虞我诈似的。
但最离奇的是,在这样安宁的三四个月里,温暄偏生是再也没见过闲人一个的月魇上神, 甚至连有关她踪迹的任何流言都没听到过。
自她六岁以来, 还从没和月魇分开过这样长的时间。莫名其妙的焦躁丶思念和担忧时时刻刻萦绕在她的心头, 这让温暄时不时的便要钻进牛角尖里同人擡杠。
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便是酷爱分享没有丝毫依据但听起来让人潸然泪下的感情故事的乐皎皎同学。
“我说阿暄, 你这种随时随地都要挑我刺的毛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乐皎皎皱着眉头想了一想, “我分明记得与你初识那会子你还是个捧场的好儿郎。”
“当初是我识人不清,过於单纯,这才信了你的话。”温暄皱了皱眉,暂时将对月魇的担忧稍微往后放了放,嘴上丝毫不带犹豫的又呛了一句乐皎皎:“你那故事分明没半句真话, 连语气都带着小女儿家幻想的意味。”
“小女儿家幻想怎么了?哪个正常的少女不怀春?”乐皎皎一听她这话,张牙舞爪的反驳了起来:“况且……”
不等乐皎皎把自己脑子里那些有零有整的驳论拿出来, 一道熟悉的人影就猛地闯入了她的眼帘, 吓得她一骨碌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手忙脚乱的整了整自己自己带着些褶皱的裙子, 然后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拜见盛司业。”
盛司业?
背对着大门的温暄这才反应过来,同样“腾”的一声站了起来,然后原模原样的复原了遍刚刚乐皎皎的那套乱中有序的动作,倒让这两个刚刚还在拌嘴的人一时间看起来像极了亲生姐妹。
盛司业一如既往的绷着一张脸, 她的眼神在温暄和乐皎皎腰间还不断晃动着的禁步上扫了一眼,罕见的没有开口呵斥, 只是乾巴巴的说了句:“温姑娘,楚文神君与你有要事相商,如今正在门外等你。”
温暄一听她的这话,眼神下意识的看向了门外,果不其然看见了带着些笑意的楚文神君。
她这会儿自然没忘记当初月魇在楚文神君面前的毕恭毕敬,当即对着盛司业又行了一礼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学生参见神君。”
楚文神君轻笑了一身,然后伸出手扶住了温暄相交叠的手,将她扶了起来:“这会儿可有空?我有些事想同你商量。”
“神君说笑了,我如今不过是在书院蹭吃蹭喝的闲人,怎么会没有空?”温暄这话说的不假,当时比赛结束以后,月魇都不消等书院这边来处理这个意外情况,便很自觉的将自家神裔打包带了回去。☉
毕竟单单凭天祝月魇在书院学生中的追捧程度,倘若真将温暄留下来,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够维持正常的教学秩序。
也正是顾虑着这个,温暄这一次自回来以后,每日都恪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准则,半点风声都没透出来,倒是没想到会被楚文神君这样找上门来。
“可愿同我走走?”神君看着温暄:“月魇前两日过来同我说了些事,我今日便想问问你的想法。”
三四个月没再听到月魇半点消息的温暄立刻来了精神,再顾不得什么别的,几乎是立刻答应了楚文神君。
“你是自小养在月魇身边的?”
“算是,我六岁起便跟着月魇身边了。”温暄笑了笑,“和她一起在南浦冰原呆了十二年。”
“那便怪不得她这样放不下,琐事缠身还要专程跑来同我商讨接下来这段时间要如何安顿你了。”楚文神君嘴上说着“怪不得”脸上却没有半分意外,想来月魇早早的便同他讲过了。
只是这会儿温暄早已没了心思注意楚文神君的神态,一颗心都扑在了许久未见的自家上神身上,一听到“安顿”两个字,便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那月魇她和您商量了个什么结果呢?”
“月魇希望我能够把你带在身边教导。”楚文神君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温暄问道,“你觉得如何?”
带在身边......
温暄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想说个“不”字。这话到了嘴边才被她迟来的理智堪堪拉回了肚子里,偏生又涌上来了一股不知从哪里冒出头的委屈。
她想着刚刚楚文神君还问过她是不是被月魇带在身边长大的,不过两句话的功夫,怎么就无端要变成被神君带在身边了?
那月魇呢?
她看着面前楚文神君还带着些许疑惑的眉眼,沉默了半晌才憋出来了个带着无数犹疑的“我”,随后便又没了下文。
她这一时半刻实在不知到该对楚文神君应什么好了。
她如今不过十八岁,人生的多半部分都围着天祝月魇,日日都对自家的上神口头心头片刻不忘,无数或隐秘或羞涩的少女心事堵在心房里,叫她又是欢喜又是忧愁。
她以为月魇对她也是偏爱的。
可到了这会她才知道偏爱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那位陪了她十二年的上神还是可以半句话都不给她留的将她塞给一个几乎算得上全然陌生的人。
月魇她甚至完全没有与自己商量过此事。
她明明之前同自己说“下次会记得”的......
可她这次非但没记住,甚至还直接把自己丢给了楚文神君......
温暄有些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问了楚文神君一句:“月魇她去干什么了?她......是有什么要事吗?”
“月魇上神的事情我自然是无权过问的。”楚文神君淡然道,“但近来三界太平,并未听闻有战事,那想来上神应当是琐事缠身,怕你疏於教导,才专程过来同我商讨此事。”
“琐事......”温暄点了点头,“月魇还同神君说什么了?”
“她说希望你能跟着我好生钻研,让我对你严苛些。”楚文神君说到这里,那双带着些笑意的眸子深深的看了温暄一眼,像是要加把火似的来了一句,“我瞧她的意思,像是想让你跟我三四百年,把这些年在术法上欠了的亏空好好补一补。”
温暄的眼睛又瞪大了几分:“她要忙那么久吗?”
“你这便是孩子话了。”楚文神君一听温暄这话,像是听了什么玩笑似的轻笑了两声:“教书是个苦差事,月魇上神地位崇高,这些杂事本就不该再惊扰她。”
“这怎么能是杂事?我和月魇......”
不等温暄说完,只见楚文神君一皱眉头,收了脸上的笑意,略带严肃的看着她:“你养在月魇上神身边十二年,本就已经算得上是惊扰上神了。若不是月魇上神带着你下了人间闭关,你以为你真的捡的了这样天大的便宜?”
“怎得到了这会儿还不知足?”
“我......”温暄一肚子反驳的话被这一句话压得严严实实,连半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挺过,便消散的乾乾净净,看起来就像是她自从一开始就无比认同楚文神君的话似的。
但楚文神君这话的确是说的一点儿没错。
九重天的上神哪一个不是地位崇高,能长年累月跟在他们身边服侍的,哪怕仙婢也得是云松书院毕业生中数一数二的仙族才是。如若真的有仙族在幼时便同上神搭上三两句话,那就是能吹嘘半辈子的殊荣了。
而她温暄可是整整被月魇上神带在身边十二年!
更何况楚文神君并不太清楚温暄的来历,想当然的以为她是天祝月魇从九重天带下人间的小仙。但她自己心里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
她是个人类,还是个最卑微最下贱的人类。
这样的她能跟在月魇身边,的的确确应该知足的。
见温暄不再说话,楚文神君便也和缓了神色。他垂眸从袖口处拿了个权杖递给了温暄:“你往后是要传承冰雪神格,延续上神荣光的孩子,于情於理也不能任性懈怠。往后便按着书院上课的时间来我的院子罢。”
温暄擡眸看了楚文神君一眼,抿了抿唇,沉默地双手接过了那块权杖。
见她收下,楚文神君的脸色又和缓了不少,甚至隐约重新带上了笑意。他又嘱咐了温暄几句后,便将她送回了晴水榭。
临进晴水榭大门的时候,原本一只脚已经跨进院子的温暄像是想起了什么,重新转身走回了楚文神君身边,有些犹豫的问了一句:
“那我还能出书院去找月魇吗?”
“你是冰雪神裔,自然可以随意进出书院。”楚文神君回答道,“但上神忙碌,最好还是不要过多打扰。”
温暄捏了捏手里的权杖,像是给自己鼓了鼓勇气后才又开口问道:“这是月魇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