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很少见到温暄哭,自然也不怎么会安慰她,此刻只能手脚无措的帮她把眼泪抹掉,然后搂进怀里,一边温柔的拍着她的背,一边在嘴里念叨着:”不哭不哭。”◣
月魇心里正慌作一团,脑海里飞速掠过温暄刚刚说的话,想找到让她如此伤心的原因,就听见自家小神裔混合哭声的声音闷闷的从怀里传了出来:“你不应该救我的。”
天祝月魇向来敏锐,她几乎在瞬间就听懂了温暄的弦外之音。她就这现在拥抱的姿势摸了摸温暄披散下来的长发,语气较刚才又柔和了不少:“是刚刚有人说了什......”
话音未落,月魇猛地感觉到了什么,刚刚和缓的脸色霎时间重新紧绷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半个瞬息的功夫,月魇已经顺势搂着温暄错开了攻击,站到了五步开外的地方。而她们原本站定的位置,铺在地上的青石板已经化为齑粉,露出了森白的土地。
月魇低声同温暄匆匆说了句“小心”,便松开她转身慢慢向前移步:“阁下胆子倒是比你主子大多了,衆目睽睽之下也敢动手。”
不出意料的,攻击者并没有应答。四周只有微风飘过,宁静的好像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月魇见无人应答,便也没有再向前走,而是微微低下头,又闭上了眼睛。
她闭眼的时间并不长,统共也就几息的功夫。站在月魇身后的温暄自然不知道,也并没有看见她重新睁眼时瞳孔中一闪而过的流光。
此地离戒律堂不远,已经少有学生交谈的声音。万籁俱寂中,紧绷着神经的温暄捕捉到了一声微小的动静。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刺穿时发出的“噗嗤”声。
她正要开口提醒月魇,就见月魇已经回头,面上的表情是平日里最常见的那副放松又疏离的样子:
“别怕,没事了。”
说着,月魇偏了偏头,看见了早就因爆炸冲击波而昏倒在一旁的杨司业。她微微叹了口气,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对温暄开口问道:“你没有受伤吧?”
温暄方才一直妥帖的被月魇护在怀里,自然是一点破皮都不曾有。听到月魇的询问,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没事……”
月魇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便向杨司业走了过去,简单的探查了她的伤势。
温暄看着蹲下`身的月魇,心里惊惧交加。她似乎还没从刚刚的哭泣中缓过神来,眼角还带着绯色:“到底是谁?”
“闲人一个。”天祝月魇头也不擡,做完了检查伤势的最后几步,直起身来:“还好,只是晕过去了,没有大碍。”
“什么叫闲人?”温暄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月魇垂眸静默了片刻,然后擡眼直直的对上了温暄的视线,一字一顿的回答道:“无关紧要的人。”
“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温暄抿了抿唇,眼眶又红了起来:“这是第二次了月魇,这是我遇上的第二次了!”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是不是每一天都是这样过的?”
月魇似乎是很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温暄,她侧过身半晌才惜字如金的吐出两个字来:“巧合。”
“那真是太巧了!”温暄冷笑了一声:“看来你当年救了一个煞星回家。”
说完,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也知道月魇一时半刻不会同她说出真相,便也打算暂时不再纠缠:“我去找楚文神君救杨司业!”
“楚文神君他又不会治病救人。”月魇听到温暄的话,自然顺着她的意思把话接了下去,绕开了刚刚不愉快的话题:“不过也的确应当告知他。”
语毕,月魇翻手唤出了一张传送符,她一手扶住杨司业,一手将传送符掌在手心。
“等我回来。”
随着月魇闭眼凝神,传送符逐渐发出了深蓝色的光芒,隐去了月魇和杨司业的身形。
温暄见月魇离开,才用手指将一直凝在眼眶里的眼泪擦了擦,然后立刻又向戒律堂的方向快步走去。
等她带着神色严峻的楚文神君赶回来的时候,仍没有见到月魇的身影。
月影之森
一缕缕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倾泻下来,在黑色及腰长发上投下一块块光斑,水晶反射着璀璨的光华,照耀着少女裸露的右肩。曳地的水洗蓝长裙,上面隐隐流淌着古老繁复的花纹。这个背影如往日一般,疏离而华美。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随着落叶的破裂声,天祝月魇转过了头,看见祈墨拿着一支小瓷瓶,面带忧色的走了过来。
“那位小青衣神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皮肉小伤。”说着,他将手上的瓷瓶交给了月魇:“倒是你,明明伤的不轻,跟我提都不提一句。”
月魇接过瓷瓶,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药的名字,就收了起来:“谢谢。”
祈墨显然知道这只是月魇的习惯性道谢,没好气的说:“你要是真心谢我,就坐下让我给你疗伤。”
“不……”月魇口中拒绝的话本已堪堪到了嘴边,但不知怎的,她恍然就间便想起了温暄红着眼睛的模样。
她的小神裔日日插科打诨没个正形,怎么样也不该这样早的因为她而红着眼睛的……
到底是不值当,她想。
出乎祈墨的意料,这次月魇没像往常一般推拒,当真顺从的走向了一旁突起的树根,然后妥贴的坐了下来:“麻烦了。”
祈墨摇了摇头,也没问月魇为何突然转了性子,凝神唤出了神印。
或许是司医的缘故,祈墨的图腾线条非常的细小,衬得图腾反而比天祝月魇的图腾还要复杂。
祈墨在缓缓吐纳之中,将祭出的神印笼罩在天祝月魇的身上,用精纯的木之力将她刚刚在攻击中所受的内伤慢慢的修复。
须臾,治疗结束。
随着祈墨神印的消散,月魇的脸色也比初到时好了些许,但祈墨紧皱的眉头却没有因此放松。
他是药神,主掌的便是司医控木。按理说,但凡出手疗愈,像月魇所受的这种内伤,应当完全恢复了才是。
可月魇此时的脸色却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虽比刚到时好了些,可看上去还是过於苍白,带着浓浓的病气。从手腕看下去,过分突出的骨节下是一双素瘦的手,青筋盘踞在手背上,越发显得月魇骨瘦如柴起来。
她的身体看上去似乎比以前还差.....
祈墨心中疑虑,但他同月魇相识多年,心里清楚若是自己直接问,必定是得不到月魇的回复的。
因此,他便也没开口讨嫌,转换话题问起了月魇的近况:“我先前听闻你出关了,本来是想着要去看看你的……两万年前那件事……”
天祝月魇漆黑的眼眸微缩,颜色变得更加幽深,甚至眼尾已经出现了淡淡的红,几乎在祈墨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召唤出自己的灵器指向他的脖颈:“闭嘴!”
“月魇,你有必要一直瞒着我么?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过你的……朋友?”祈墨凝视着天祝月魇的面容,温润的眼睛中藏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天祝月魇垂眸,收回了灵器,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言语中带上了些许威胁的意味:“你在下界守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回去了。天帝那里,再多医者也比不上一个上神。”
“祈墨,守着一个注定被舍弃的棋子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会让自己是棋子吗?”祈墨笑着开口。他似乎并不介意月魇话语中的不善。
天祝月魇冷笑一声,缓缓走近祈墨:“生来就是棋子的人哪有资格说这种话?”
“祈墨……棋子只能在自己的位置安安分分的待着,两万年前是,现在也是。”
说出这话的时候,月魇并没有什么多馀的表情,还是那样一副淡然的样子,没有无奈,没有愤怒,也没有绝望:“离我这种棋子远一点,不然擦枪走火的……容易被吃掉。”
语毕,月魇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祈墨,转身离开。
祈墨看着月魇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也只有沉默。
天祝月魇很快就赶回了书院。此刻瑾瑜书院已经戒严,在校学生也都听从学院的安排本分的呆在了自己的住处。事发地此时已经围了一圈大大小小的神族,温暄和楚文神君正站在人群外侧。
见月魇回来,温暄的眼神亮了亮,隔着老远就向月魇招了招手。
待月魇走进,楚文神君便率先开了口:“小神恭迎月魇上神。”
“神君不必多礼。”月魇先是回了一礼,然后又开口道:“杨司业没有大碍,我已将他送到了祈墨上神处,估计不日便能痊愈。”
祈墨上神虽是神族唯一司医的上神,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得了他亲手疗愈,真正请得动他出手的也只有九重天寥寥无几的几位上位神了。他手下有数十位不同阶品的医者,如杨司业一般的青衣神平日里便是靠着这些医者过活。
今日杨司业能被送去祈墨上神那里,已经算得上是来自於月魇这位冰雪神的恩典,楚文神君自然是又弯下腰替杨司业感谢了一把天祝月魇。
两人互相见了礼,也感了谢,注意力自然而然到了眼前的事情上来。
隔着来查案登记的那一圈人,月魇也无法看到里面具体的情况,只好侧头问了温暄一句:“查出来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