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桑花(我和我的小内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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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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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与酒

一赶早的功夫,临水巷的民宅从外面被人敲响,刚睡下没多久的宋实唯眯着眼取下门闩,就瞧见站在门口提着四五个小纸包的杜小二一脸傻笑。

宋实唯靠着木门,深吸一口气,翻了个白眼,“你要不要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大清早的就来串门,赶明儿我得让孙大夫给你好好看看脑子。”

杜小二见宋实唯裹着大氅,青丝随意落下,挡不住她眼下的青影,满是疲色。相比较这个来说,他更意外的是宋实唯给开的门。

昨天她还躺在床上像个活死人,今儿个怎么就活蹦乱跳的下床了?

难道说遐观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妖术?

宋实唯见他蹙眉不解地上下瞪视她,一面抱怨一面侧身给杜小而二让路,“无事不登三宝殿!”

遐观也不恼,故作摇头晃脑的模样,打趣道,“哟,宋大小姐打醒来就冲我发脾气,看来这几天休息的不错啊!”

刚踏进院子,立马抱着双臂跺脚道,“火烧起来了吗?冷死我了!”说完,也不理会宋实唯无语的撇嘴,朝宋实唯手指的方向走去。刚走出两步,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把手中的纸包塞给宋实唯,嘟囔了句,“赶紧趁热吃!别辜负了小爷的银子!”

“什么啊这是?”宋实唯看着怀中的纸包,还能感受到纸包传出的热度。

进了正堂的杜小二见空荡的炉子里连个火星子都没见着,想骂人,又忍了忍。

俗话说的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无论是住在京畿还是住在乡野,木柴除了用于烤火以外,平日里的生活做饭,烧水沐浴,泡茶喝水都用的着。为了使用起来方便,木柴通常是放在离厨房比较近的位置。

杜小二拢了拢身上的袄子,搓了几下手,感觉自己身上有点热意了,才抱着几捆木柴跑进正堂。放下木柴后,杜小二觑了眼正在吃糕点的宋实唯,“你晚上睡着不冷吗?”天气开始转冷后,晚上要是不烤会儿火,身/子冷冰冰的,他估摸整宿都要睡不好了。

宋实唯不解,“我有汤婆子啊!”

杜小二不死心,“遐观也用汤婆子?”寻常人家的男子,又不是七八岁下的稚童,抱着汤婆子岂不让人笑话。

“他也有······啊!”说到一半,宋实唯才转过味来,“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炉子会灭是吧?你转那么大个弯,不累吗你?”

宋实唯上下觑了杜小二一眼,好笑道,“怎么?长大了就不是杜小二了?”

“你!”

“好啦!不逗你了!这炉子白天烤烤就算了,要是晚上也用这个你可放过我吧。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我晚上没有用别的。”宋实唯指着糕点,兴奋的看着杜小二,含糊不清地说,“这个好吃!”

“那可不!这可是我天还没亮就蹲在人家铺子前,买的第一锅!”遐观没好气道。

宋实唯饮了一口冷茶,咽下口中的糕点,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粘嘴。“你去叫遐观,我来点炉子!”

杜小二下意识地回嘴,“你怎么不去?”

宋实唯嗤了声,低头瞥了自己一眼,然后耸耸肩道,“我也想啊!谁叫我是个女儿家呢?”

宋实唯一脸无辜的模样看着杜小二,却不成想杜小二反讥道,“没看出来啊。宋丶大丶小丶姐。”一字一顿的说出宋大小姐,打趣意味十足。

宋实唯看也不看他,回了一个手势。

杜小二问过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她说是友好的意思。但是对上宋实唯不怀好意的笑容,他觉着应该按照相反的意思理解才对。

总之,这不是好的意思。

木门发出‘吱呀’声,被人从里拉开。杜小二愣了一秒,‘嗨’了一声,“大小姐正吩咐我叫醒你,没想到你们倒是心有灵犀。一个念着一个想着的。”说着,好像窥破什么天机似的,老神在在的在两人身上打转。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

自从杜小二变声后,整个人说话也开始灵巧起来。也不知道整日都是跟谁学的,一问就说是跟宋实唯学的,整的宋实唯好一阵无语,说他是青春期来了。

遐观垂眸浅笑,“怎来的这样早?”昨晚上杜小二临走的时候,忧心忡忡的说今天给宋实唯带吃的来。他原本想着怎么着也得是过了晌午来。杜小二原本也不想这么麻烦,但扈大娘他们不放心宋实唯,杜小二心想着来一个总比一群人守在这里的好,便应了。

杜小二一手抱着木柴一手提着炉子,朝宋实唯的方向随意一瞥,“来为我们家的大小姐鞍前马后。”

闻言,宋实唯拿糕点的手一顿,啧了一声起身,“得!杜少爷先坐坐吧!小的这就给您烧炉子去。”说着,接过杜小二手中的炉子,转身掀开帘子去院子里烧火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杜小二半晌才缓过神来,咬牙切齿,“真不知道这人的脑子怎么长的!我刚学会一点新的招数,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遐观,“她怎么什么都会啊!”

转而,又一脸郁色的垂下头,认命地喃喃自语,“得!这往后啊,我就老老实实的叫姐吧!我也不吃亏是吧?”说着,擡眼向遐观求证。

遐观见他想哭又忍住的样子实在有些好笑,强压住嘴角拼命地点头。

得到回应的杜小二并没有转郁为晴,摇着头,长吁短叹了半天,“我去看看炉子生的怎么样了!免得咱们一会儿火没烤着,房子就先燃起来了。”看样子是说服自己了,“桌子上的糕点,你赶紧趁热吃,垫垫肚子也成,晌午咱们在做饭。”

说完就出了正堂。不一会儿,外间就传来两人的斗嘴声。

遐观听着外间的吵闹,不由莞尔一笑,心情尤为愉悦。能听见宋实唯这样与人拌嘴逗趣可真是好过她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棕色桌椅冰凉刺骨,遐观一眼就瞧见被分为两份的糕点放在桌上。捏了一块送进嘴里,晒干后的桂花洒在糕粉上,一下子让他想起竹园的秋天,他们两人坐在桂花树下吃鱼的画面。那天微风徐徐,吹散了她的发丝,她也不恼,任由它们自在的舞动。而他坐在对面,笑看这醉心的景象。

入口的甜腻与软糯,让人想起昨晚她落在自己腕上的触碰,她低头露出的脖颈白洁如玉,细细浅浅的新发搭在皮肤上。他没画过山水,但在那一刻他确信这是他见过最美的山水画。

他不清楚那一个吻意味着什么。

似乎像是想把她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

遐观‘噌’的一下站起身,目光躲闪地看着门口,见无人进来,捂着心口又坐了下来。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大小姐,以后生炉子的事,你还是让遐观来吧。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个大小姐的命。”遐观的声音由远至近。

“杜小二,我那是手生,你别瞧不起人!”作为一个现代人,冬天的时候,床/上铺着电热毯,房间里装着空调,再不济还有热水。但生炉子这事不就讲一个一回生二回熟吗!她多生几次不就好了。

至于杜小二这样阴阳怪气的吗?

杜小二想说“至于”。

他第一次见宋实唯是在祥云客栈。

师傅偶尔得空了就会带着他一起去客栈帮师娘的忙,虽然那个时候两人还没有成亲,但他知道那是早晚的事。师傅是鳏夫,旁人只说是死了娘子的男子。好事的邻居阿娘们总想着给师傅做媒,不是城外的李家小娘子就是隔壁守寡的云阿娘。

师傅说他不想娶,但是他知道师傅想娶的是锁堂里祥云客栈的老板娘。他偷摸瞧过两次老板娘的模样,怎么说呢。他不是个读书人,只是个会些木头活的小夥计,没法用书里写的词来描绘老板娘,他只能呆楞地夸师傅眼光好。

师傅让他不要乱说,他就闭紧嘴巴不对邻家的阿娘们吐露半个字,生怕会给他们招惹麻烦。一个男子和女子相互心悦,是不能让旁人知晓的。若是被人知晓了,男子顶多被人说是风流,但女子就要艰难许多。他亲眼见过住在他家隔壁的周姐姐被家里人捆着送去了庵堂。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难道周姐姐的爹娘不是她的亲爹娘吗?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爹娘。

师傅说要带他见老板娘,还给他裁了一套新衣裳。他还在长个子,师傅像养儿子般养着他这个小夥计,他心里记着师傅的好。知道去了祥云客栈要帮着做事这样才招人喜欢,不给师傅添麻烦。他第一次跟师傅到客栈的那天下着雪,两人清早赶去客栈的时候,老板娘正在擦桌子。

师傅让他去后院烤火去,他找了很久也不知道烤火的地方在哪儿。掀开帘子想问师傅,见师傅他们正在说着话,又不好上前打断,只好站在檐下抱着胳膊,来回在廊上踱步。就在他冻的快僵硬的时候。

一个披着石灰色大氅的小娘子站在廊下惊呼,“这是哪儿来的小孩儿?怎么在这儿冻着?”她一边惊讶一边冲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他一刚走近,小娘子问他“你会不会生火?”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冷的只点头。小娘子带他走进厨房,厨房里也有些冷,却比站在檐下直面寒风要好许多。他这才懊恼地斥自己怎么刚刚不掀开帘子看看。

他在小娘子的示意下,注意到一个火炉子和几根细木柴,显然是仔细挑选过的,看样子每一个都能正好的塞进炉子里。他往前凑了凑,看见炉子里有一坨黑色的片状物,从残存下来的物什来看,应该是写字用的纸张。

他心生疑惑,哪里会有人用写字的纸来烧火,多贵啊!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疑惑,小娘子不好意思的干笑一声,“我以为用纸能生起来的!”

他哑着嗓子说,“这太······”剩下的话没说完,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这种炉子你得用松树枝还有小树枝来生火,火大了之后你再塞木柴。”他一字一顿,轻声说道。心中不免狐疑,这老板娘怎么招了一个连火都不会生的小厨娘。

哪成想,这竟然是另外一位老板娘。

从那次之后,他见宋实唯生火的场面寥寥可数。虽然也有那么几次生了,但不生的时候多。两人打趣地走进正堂,看见遐观安静的吃糕点,模样温和。

杜小二心中腹诽,这小子长的可真不赖啊!

有了杜小二的打岔,三个人躲在院子里打了一天的牌。全然忘却了前两日发生的事,也忘却了昨晚两人之间升起的旖旎。

天色渐缓加深,三人用过饭,杜小二摸着肚子,像个上了年纪的富家老爷,“过些日子兴哥家的小娘子要百日了,你可别忘了!”

同样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宋实唯,懒散的应道,“知道了,杜少爷!”

宋实唯的调侃不免引起杜小二的暴跳如雷,三人围坐在炉子旁有一句没一句的话家常。

冬日里的昏黄烛火,扑闪跳跃的火星光,凑成寻常人间的醉人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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